15.他未敢再多打扰

  孟东筠开了灯，客厅里瞬间明亮起来。
  他解开领带，站在门口，没有马上进去。
  褪去白天的精明能干和一丝不苟，此刻的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凌乱。
  这里是他的家，不过，在现在的他眼中，这里只是房子。
  白天彭莱打了电话，提到他和沉宁棠的房子装修完毕。他的言辞里尽是兴奋，很高兴和沉宁棠能在省城拥有属于自己的家。
  家。
  他坐在沙发里，环顾四周，却觉得四周尽是陌生。
  这里应该是他的家，他却觉得，这里只是他的房子。
  房子的地段是很好的，周围有繁华的商业区，离好医院也不远，当初看房子，他还考虑了附近的学校，这样的房子必然价格不菲，但他觉得没什么，反正他还年轻，也在上升期，挣得不少，所以买了下来，背了房贷。
  那时候，他是认真的。
  只是后来……
  他摘了眼镜，揉着鼻梁，过了一会儿，睁开眼，走进了厨房。他在厨房倒了杯水，捧着黑色的马克杯，靠着柜台，望着偌大的房子，眼神露出迷惘。
  亮白的灯光照亮了所有的地方，白茫茫一片，没有阴影，犹如白昼。
  这里是他的家，可当他望过去，却觉得那些家具很陌生。
  可能因为那些家具都不是他选的。
  那些家具一应都是沉宁棠挑的，装修也是她请人设计的，风格也是她喜欢的，说是什么侘寂风，他不懂这些，只想着一切能让她喜欢，能让她高兴就好。所以他一直埋头工作，很少过问。
  他以为只要这样就好，这样做得就已经足够，后来才知道，一切只是他以为而已。
  他啜饮一口热水，再次看着他的家，准确点说，是他的房子。
  还是很陌生。
  房子在他们分手后装修完成，他一个人居住。他的需求不多，每天早出晚归，家具使用有限有限。有些地方，他可能碰都没有碰过，比如客厅里那台壁挂电视机，他从未打开过；就连沙发，都只是略坐坐。可能请来打扫卫生的钟点工，都要比他熟悉这处房子的构造和那些装点这套房子的家具。
  厨房是开放式，连通着客厅，他望着偌大的客厅，还有厨房，心里忽然开始发慌。
  这里太大，他一个人……
  住不下。
  内心忽然升起一股冲动，他想重新装修这套房子，换掉房子里的家具。
  彭莱的电话里谈及许筱筱，称赞她做事认真，除了监督施工队，他们家的家具是许筱筱带着彭莱去市场挑的，质量好，价格实惠，连沉宁棠听说了，直呼以前被坑得太惨，白白当了冤大头。不过装修也是孟东筠出的钱，所以沉宁棠虽然被坑，但没什么实际损失。
  彭莱和沉宁棠都爱许筱筱的作品，他也相信，她的能力是不错的。他见过她工作时候的模样，虽然她个子小小的，说话柔柔的，但是和客户沟通极尽诚恳真挚，也会考虑客户不同的需要。他是不懂家装这方面的事，可他相信，只要见过她的人，都不会怀疑她的专业性。
  这样想着，他便想着，这房子重新装修的话，找她设计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
  可时间不对，他提醒自己，已经是深夜，她应该已经睡下，这时候打电话过去，未免太无礼。而且……他想了想，叹了口气。
  就算找到许筱筱，他应该说些什么呢？
  他不知道他想让房子变成什么样子。
  他见过彭莱和许筱筱沟通，知道大致应该说些什么。可他想要的？想要什么样的风格，想要什么样的家具，他问自己，发现自己了解有限，说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就算找上许筱筱，也不过是一次无效的沟通罢了。
  他饮尽杯子里剩下的水，就着苦涩，压下了心里那股突然的冲动。
  隔了一日，他与一个客户见面，晚上请客户吃饭，去了一家客户喜欢的西餐厅。
  他和客户穿过大厅，忽而停下。
  从透明的玻璃窗看去，他看到了许筱筱正坐在餐厅露天阳台那边，她的对面是一个英气俊秀的男人。
  那应该是个很风趣的男人，逗得她连连发笑，细长的发丝随着她笑起来抖动着，拂过她的肩膀。
  “怎么了？”他身边的中年大叔问道。
  他恍然回神，笑道：“没什么。”
  随后，他便陪着那个客户去了属于他们的位置。
  那应该是她男朋友吧，他想，便未敢再多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