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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嫡女 第299节

  凤家这边闹腾了一晌午,动静大得郡主府里也能听得个大概,凤羽珩回府时,就见姚氏正在前院儿的一颗枣树下坐着,有丫鬟给她洗了水果摆在石桌上,她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姚氏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串念珠,白玉的,若抛去这东西本身的用处,只做装饰的话,实在很是好看。
  但凤羽珩却认出,这串念珠正是那日姚氏在佛堂为凤老太太诵经时手里捻着的那串,还是从前她送的。姚氏以前并没有诵经捻珠子的习惯,这东西不过也就是她看着好看拿过来给其把玩的,可如今却被姚氏拿在了手上,一脸的愁绪随着珠子的捻动弥漫开来,带得一院子的下人也跟着愁眉苦脸的。
  凤羽珩有些无奈,低叹了声走到姚氏近前,小声叫了人:“母亲。”
  姚氏总算是把目光从无意识的状态下收了回来,然后看向凤羽珩,半晌才道:“你回来了?”
  凤羽珩点点头,在姚氏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随手拿了果盘里的一只梨子递过去:“母亲,多吃些水果,你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下人说,咱们总能弄得到。”
  对于姚氏,凤羽珩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只是败在她那一张脸上。姚氏顶着一张与她前世的妈妈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这让凤羽珩的记忆总是会产生恍惚,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还能有一个怀念前世的途径,这样很好。哪怕姚氏有着这个时代的女人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哪怕跟她并不亲近,但只要能让她默默地看着,便也算是一种慰籍。
  她把手中的梨子又放前递了递,“娘亲,吃吧。”
  姚氏看着自己女儿手中的梨,忽地就泛起一阵心酸,眼眶里有些微润无法控制。她别过头去,抬起袖子擦了一下。就在凤羽珩觉得姚氏定是觉得这样的画面很温馨而感动落泪时,就听姚氏道:“我从来都不吃梨,以前在凤府不吃,后来到西北还是不吃。哪怕饿到不行,我女儿从山里采来的野梨我都不会碰一口,因为怀我们阿珩的时候,有一次吃梨子差点中毒,从那以后就再也不吃了。”
  她说这话时,平静地看着凤羽珩,就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可这一番话却听得凤羽珩心里“咯噔”一下,心一慌,手一颤,梨子一下掉到地上,被子睿又拾了起来。
  她里在脑子里极力地搜索原主的记忆,半晌,终于意识到自己最终的破绽在哪里。不是突变的性格,不是那些劳什子跟波斯师父学来的武功和医术,而是在这样的小小细节,一只梨子,让姚氏怀疑了这么久。
  这事儿是她错了,原主的记忆经过一番搜索,的确是存在着有关姚氏不吃梨子这一段的。只不过太琐碎,太微不足道,以至于她从最开始就直接给忽略了去,而这梨子……
  前世的妈妈最爱吃梨,后来去世,每天爸爸都会在客厅里妈妈的照片前摆上三只洗好的梨,第二天再挑新的。她从没想过姚氏居然从不吃梨,却执拗地认为前世妈妈爱吃的东西姚氏也一定会爱吃,即便没有那么偏爱,但梨也的确是好吃的水果,多给她送来一些总是好事。
  可惜,她好心办了错事,这一错,而这个错,竟让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姚氏的目光没有移开,还是向她看来,凤羽珩也没逃避,就那么与之对视着,却渐渐地从姚氏的目光中读出了悲切与生疏,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隐含的怨恨。她想起姚氏刚才说“我女儿”、“我们阿珩”,这话明摆着已经不去承认她的身份,只是没有完全说穿。
  凤羽珩第一次在与人对视时败下阵来,还败得那么狼狈。她匆匆别过头,目光却不知该落到何处。
  这时,就见子睿把手里的梨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固执地重新摆到姚氏的面前,就在姚氏疑惑的目光中开了口,道:“姐姐就是姐姐,母亲你为何会变成这样?姐姐待我们这样好,你怎么就不知足呢?如果没有姐姐,咱们现在还在凤府的柳园里,也有可能早就被人给害死了。母亲想想去年刚回府里,那位大夫人送到我这里的药,再想想咱们是怎么从西北一路躲着杀手回到京城来的,想想这些,还有什么不知足。”
  子睿的话让姚氏有些激动,她一把将孩子拉到自己身边,竟失控地道——“她不是你姐姐!”
  第493章 你们都疯了
  子睿被姚氏拉得一个咧斜,好不容易稳住没有摔倒,再抬头一看,姚氏那副带着些许狰狞的模样却是把他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再看看凤羽珩,然后坚定地告诉姚氏:“姐姐就是姐姐。”
  姚氏固执地摇头:“不是!”
  “够了!”凤羽珩再听不下去,猛地一拍石桌,霍然起身。她用得力气大了些,石桌竟被她拍得现了一道裂痕。
  姚氏看着桌上的裂痕又跟子睿道:“你看,她一身的功夫,你姐姐哪会这些?”
  子睿也跟姚氏杠上了,她说一句他顶一句——“功夫怎么了?功夫都是学来的,我现在也能提剑跟人打上几十个回合,娘亲也觉得我不是你的儿子吗?姐姐当初在西北有过奇遇,这是连皇上都认定的事实,为何就你不信?更何况,她学会了功夫不好吗?没有这一身功夫,她怎么保护咱们?咱们是怎么住上这郡主府的?娘亲怎么不想想,现在的姐姐是不是比过去的姐姐还要更好?”
  母女三人吵架,一院子的下人吓得都不敢吱声,纷纷躲远,不听,不看,就连忘川黄泉都躲回凤羽珩的院子去,就连房门都将府门关上,告诉外头的御林军,今日郡主府谢绝一切来客。
  姚氏无法接受一双儿女全部都与自己反目,瘫坐在石凳上,两眼发直,拼命地控制着不让眼泪太不争气地流出来。她也想带着孩子好好生活,可是女儿的变化在她心里已经生成利刺,又刺到深处,让她无论如何也拔不出去。她也知道子睿说得对,现在的阿珩比过去的好,可是过去……过去那个却更亲,从心里往外的亲。
  她不知道这期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明明凤羽珩的身体样貌全都没变,但她是母亲,是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没有谁能比她更清楚、更敏锐地发现这其中的诡异之处。她认定这是两个人,这种想法不断扩大,直到根深蒂固。
  可是,她原本的那个女儿,还能回来吗?
  绝望地看着凤羽珩,姚氏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把心绪调整到一个稍微说得过去的状态,再开口,却是道:“既然是我的女儿,那么,得饶人处且饶人,凤家死了那么多人,够了。他是你父亲,你杀了他会……会遭天谴的。”
  凤羽珩不知道姚氏这套理念是从哪得来的,更不知道她为何坚信自己要杀死凤瑾元。她只不过是把那个人送到牢里,那也不过就是京城衙门的普通牢房而已,怎么就跟“死”这个字沾了边呢?
  她再去看姚氏,竟头一次在这个母亲的眼中看到了一份坚定。或者也不是头一次,当初姚氏拿着她从宫里求来的圣旨要跟凤瑾元和离时,也曾露出过这样坚定的目光和表情。可惜,这才过去多久,当这样的坚定目光再次出现时,姚氏却是在为凤瑾元求情。
  凤羽珩不想在凤瑾元会不会死这件事情上多做解释,她只是问姚氏:“那如果是你的女儿死了呢?被那个所谓的父亲送到西北,饿死,被人害死,在大山里摔死,亦或是在回京途中被父亲派来的杀手给杀死。母亲,如果是这样,你会不会也站到凤瑾元的面前,向他讨一个公道?”
  姚氏不知这样的话该怎么回答,怔了半天,却是说了句:“你不是还好好活着呢么?”
  凤羽珩失笑,“刚才是谁说的我不是她的女儿来着?既然我不是,那你想一想,你真正的女儿到哪里去了。”她说完,站起身,一脸疲惫。这种疲惫是由心里发出来的,比她跟敌人大战几十个回合都要更甚。
  子睿上前一步扶住她,凤羽珩揉揉子睿的头,苦笑了下,拉起这孩子的小手就要往自己院子那边走。她氏见她要走,也急了,站起身叫了声:“你放过凤家吧!阿珩不会这么心恨的,你就当是为了她。”
  凤羽珩停住脚,鼻子就有些发酸。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她努力地保护着这个母亲和弟弟,努力地想要让她们的生活过得更好。可是到头来,还是走不进这个母亲的心,说不憋屈是假的,说不心寒,更是不可能。
  她朝着身后摆了摆手,无奈地说:“好,我答应你。”
  姚氏却又说:“子睿以后跟我住吧!”
  凤羽珩一怔,握着子睿的手下意识地就打了个哆嗦,这个娘亲,连个弟弟也不肯留给她了吗?
  子睿感觉到凤羽珩的情绪变化,也把姚氏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在凤羽珩的手背上拍了拍,像是安慰,然后再半转回身对姚氏说:“子睿有自己的院子,谁也不跟谁同住。娘亲莫要再说些让姐姐伤心的话了,不管她是不是我姐姐,我都认,子睿只认对我好的人。”他说完,主动拽着凤羽珩的手快步往里院儿走。终于回到凤羽珩的小院儿时,两人都松了口气。
  忘川黄泉赶紧围了上来,两个丫头看了她一会儿,黄泉就说:“小姐的脸色很差,夫人是不是说了难听的话?”
  凤羽珩没答,却意外地对她们吩咐道:“派人去见许竟源,让他……把凤瑾元放回来吧。”
  “什么?”黄泉大惊,“小姐你疯了?”
  忘川也同样不能理解,瞪大了眼睛看着凤羽珩,随即问了句:“是不是夫人跟小姐说了什么?”
  凤子睿到像是能明白凤羽珩的心情似的,主动开口道:“的确是娘亲替父亲求情了。”
  “夫人也疯了。”黄泉失神地把这样的话脱口而出,“你们都疯了!那人最好就一直关在牢里,咱们的日子和能安生。小姐,你信不信,只要凤瑾元一放出来,他不但不会对你感恩,甚至还会以怨报德,他会恨你。”
  凤羽珩苦笑,“我知道,那就让他恨吧,反正他从来也没有对我好过,你还怕你家小姐被人给吃了不成?”
  黄泉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忘川给拦了下来,她到底比黄泉要冷静也理智一些,当即便道:“小姐说得是,不管凤大人那边有什么动作,最后吃亏的都还是他自己,兵来将挡,咱们不怕。”然后又对凤羽珩说:“小姐放心吧,京兆尹那边奴婢亲自过去。”
  凤羽珩没再说什么,拉着子睿回了屋子。子睿见他姐姐没有叫人把他给送回自己的院子,便知她姐姐要么是有话要同他说,要么就是希望有个人能陪着。
  凤羽珩想的是第二点,她只是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很希望有个人能陪她一会儿。其实这种时候玄天冥或是姚显如果能在是最好的,可惜玄天冥去了大营,而且姚显这些日子一直在跑百草堂的事,白天很少在家。
  她将子睿搂在怀里抱了一会儿,再放开时就问了句:“子睿觉得姐姐这样对父亲,过不过份?”
  子睿立即摇头,“虽然我不在京中,但姐姐派去保护我的人也会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子睿并不认为是姐姐怎样对了父亲,而是觉得父亲是自找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有本事做,就得有心理准备去承担。子睿反到觉得姐姐不该听娘亲的话把他给放出来,做错了事就要伏法,他应该待在牢里。”
  凤心珩鼻子又有些发酸,还好有这么个小家伙在身边,还好,他跟自己是一条心的。
  子睿这一下午都陪在凤羽珩身边,直到吃过了晚饭姚显跟忘川一并回来。忘川跟凤羽珩回禀说:“凤大人已经回府了,奴婢回来的时候经过百草堂,正好看到姚太医在忙,便跟着搭了把手。”
  凤羽珩知道,忘川是在把下午府里发生的事情说给姚显听,果然,再看姚显时,便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怒意。
  她无奈地叹了一声,让忘川送子睿回院子,把黄泉也遣了走,直到屋子里只剩下她跟姚显时,这才卸下所有的精神包袱,靠在姚显肩头,就像小时候那样抱着爷爷的胳膊,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姚显最见不得他孙女这样,心头怒火蹭蹭地就往上蹿,凤羽珩知道她爷爷这个脾气,反过来还得去安慰姚显。可安慰安慰着,委屈就又涌了上来,还带着那么一点担心,她问姚显:“爷爷,你说我们两个算不算是怪物?虽说从这身子上看不出什么究竟,但毕竟灵魂不由,心境也不同,别人或许不知,但姚氏是生她养她的人,怎么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姚显冷哼一声,道:“察觉到了又能如何?她女儿又不是你杀的,这身子又不是你强占的,你反而又给了这具身体重生的希望,又给了她一个跟从前没什么两样的女儿。她若真有心报仇,让她找凤瑾元去,跑你这儿来逞什么威风?”
  姚显简直是被气得一肚子火,姚显如果是个男人,这脾气秉性跟天武没什么两样的老头子怕是早就一巴掌把个姚氏给糊死了。可偏偏姚氏就是个女的,还是他这辈子的女儿,还顶着他上辈子儿媳妇的一张脸,他是有心想给孙女出气,这手却也是下不去的。
  姚显没招儿了,跟凤羽珩商量:“要不这么的吧,把她送到荒州去,让姚家你那几个舅舅看着。你们两个分开了,她常年不见你,等过些年再见面,也许就比现在会好一些。”
  凤羽珩对这事儿也没什么头绪,姚氏今天闹得她心烦意乱,对于姚显的提议她到也不拒绝,只是说:“回头问问看,还是听她自己的意见。”
  两人正说着,就听外头有脚步声慌乱而来,不一会儿,房门被守在外头的黄泉推开,就见黄泉一脸怒气地道:“小姐!凤瑾元那个不要脸的大学士打上门儿来了!”
  第494章 我看谁敢诛姚家九族
  凤瑾元不是不要脸,他根本就是没脸。从牢里被放回凤府,才换了身衣裳洗漱一番,转头就杀到郡主府来兴师问罪。
  好巧不巧的,姚氏刚好在前院儿坐着,她跟凤羽珩闹得不愉快,晚饭也没吃,就在院子里对着一盘子水果发呆。凤瑾元来时,正好赶上御林军换岗,原本紧闭的府门被打了开,正好让他钻了空子。
  到底是凤羽珩的亲爹,御林军拦是拦了,但总不能一脚把他给踹出去,更何况,这凤瑾元一看到姚氏,便主动与她说起话来。他说——“自古以来女人都讲究从一而终,都讲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姚氏,你都不觉得自己寒碜么?”
  姚氏虽说能当着凤羽珩的面给姚家求情,可她对凤瑾元这个人还是讨厌的不行,听到凤瑾元把这样的话说出口,她特别想十分潇洒地甩过去一巴掌糊他脸上。但她到底只是姚芊柔,她不是凤羽珩,她没那个胆子和勇气,就只能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对着凤瑾元气得呼呼直喘,嘴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凤瑾元说来了劲,一看姚氏这个样子心里就更来气,不过他却并没有再破口大骂,而是换了一种方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想当年你嫁进凤家,家里待你还是不错的,虽说后来经了那样的事,可你要怪也该怪姚家不争气,他们惹了事连累了你们母子三人,这跟凤家有什么关系?你想想,就算你嫁到的不是凤家,是别的人家,在那件事情上的处理,难道就还能有别的办法?”
  姚氏不明白为何凤瑾元突然就与她说这样的话,可凤瑾元的话却成功地让她产生了一番不小的触动,让姚氏不由自由地顺着他指明的方向去想。这一想不要紧,姚氏突然发现,其实凤瑾元说得是对的,这事儿换做任何一家,最终的选择肯定也是一样的。所以,错的不是凤家,而是……姚家?
  这突出其来的意识让姚氏有些恍惚,就在她想要再一次思考一遍这个事儿到底是谁对谁错时,却听凤瑾元又接着道:“你若还有身为女人的廉耻之心,就随我回去,我可以当做从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你还是我凤家妾室。你若实在不想回去也好,那我今日就将子睿带走,他是我凤家血脉,理应住在凤家,与凤家共存亡。”
  这话一出,姚氏一下就蒙了,她甚至顾不得去想凤瑾元说的那句“廉耻之心”的混蛋话,满脑子就只剩下凤瑾元要把子睿带走。在她的心里,凤羽珩已经不是女儿了,她就只剩下子睿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凤瑾元要抢,这可怎么办?
  姚氏知道凤瑾元说得没错,子睿是凤家血脉,如果凤瑾元要求子睿回到凤府去,这是说到哪儿都说得通的,她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半分立场。如果她想一直陪着子睿,那就只有回到凤家,可是那个凤家……
  姚氏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记忆中的凤家是会吃人的,而且连骨头都不吐,能在那个大宅子活下来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她自认为没有那个本事,只怕一脚才踏回去,下一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凤瑾元看出姚氏眼中的犹豫,知道她对凤府抗拒,同时也看得出,为了子睿,这女人动了回去的心。于是他再加一把力,劝道:“其实你也不用有所顾及,如今的凤府已经不是往日的凤府了,沈氏死了,沉鱼死了,老太太死了,就连金珍也都死了。对了,还有康颐,那个千周罪妇,她也死了。如今凤府的主母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不瞒你说,她们跟你那个女儿是一伙的,你现在回去,府里的人对你只有维护和照拂,再也没有威胁。姚氏,你好好考虑考虑。”
  不得不说,凤瑾元的话很有诱惑力,姚氏心里当然清楚如今凤府那边的局势,其实正如凤瑾元所说,现在的凤府真的不同以往了,她也明白,有那程氏姐妹在,她若回去,没有任何人敢动她分毫。
  这样一想,姚氏眼中的松动就更甚,就在凤瑾元觉得自己的骗诱已经快要成功时,就听到花廊那头有一个声音传了来,由远及近,清脆,却也渗人。那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是凤羽珩在说——“父亲,你抗旨抗上瘾了么?”
  凤瑾元条件反射一般地心头就一颤,身子也跟着打了个哆嗦,那样子要多没出息就有多没出息,可偏偏他就控制不了自己内心对这个女儿的恐惧,随着凤羽珩的步步而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也扑面而来,就连他带来的几个小厮也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他看着凤羽珩,再看了一眼跟在其身后的姚显,赶紧别过了目光,故意不再去看,却闷着声说了句:“这事儿跟抗旨扯不到一起去,你休得胡言!”
  “胡言?”凤羽珩话声提高了几分,语带疑惑,“父亲难道不想让子睿上学了吗?子睿的老师可是云麓书院的山长叶荣,连皇上都认了他这个师弟,可是你现在却要把子睿禁锢在凤府里不让他上学,这不是抗旨是什么?”
  凤瑾元一愣,随即冷笑一声道:“我可没有说不让子睿上学。”
  凤羽珩不解之绪更甚了,她还特地看了一眼愣在那里的姚氏,然后再问他:“既然让子睿继续上学,你拿这种破事儿威胁我母亲回凤府去干什么?子睿用不了多久就又要回萧州了,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两次,我母亲回凤府去就能守着儿子了?”
  凤羽珩的话突然一下就把姚氏给点醒了,她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就质问起凤瑾元:“你骗我回去究竟有何用意?”
  动机被猜穿,凤瑾元那张脸是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十分精彩。他吱吱唔唔了一会儿,突然来了句:“我想接回你母亲不行吗?我想她了不行吗?”
  这话一出,别说是凤羽珩,就连姚氏都笑了。她一边笑一边看向凤瑾元,就像在看一个傻子,可她觉得自己也是傻子,刚刚要不是阿珩来,她差一点就被骗了。子睿是要上学的,这个学一上就要好多年,而且书院在萧州,凤瑾元就算把子睿接回凤府去,那孩子又能在凤府住几天?还不是要离开京城去上学,凤瑾元刚才明显就是在用这种手段诓她回去。姚氏认定凤瑾元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因为她太了解凤瑾元了,那个人从来不做没有目地的事情,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着强烈的目地性,这次也一样。
  想到这里,姚氏又问了句:“你说吧,是有什么目地?”
  凤瑾元气得眼睛都要喷火,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凤羽珩瞅着面前这人,就觉得凤瑾元也老了,三十五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像是快四十。特别是他从丞相之位上被降下来之后,这种老态就愈发的明显起来。
  当然,她可没心思同情这人老或不老,她只是想不明白,一个人,放着好日子不好好过,非得去算计自己的子女,算计自己的妻妾,这到头来又能给他带来什么?
  她开了口,冷声道:“目地是什么,父亲不敢说么?那就让阿珩来替你说吧!我母亲和弟弟对你来说不过是两个人质,你是想把他们身在身边,握在手中,以此来牵制我,对吧?”不等凤瑾元回答,她又继续道:“你在外头养着个千周的小妾,你舍不得那小妾死,想把她接回府里来,可惜全家人都反对。你就想让我首先同意,你知道只要我一点头,其它人就算心里不情愿也得跟着点头,对吧?所以,为了你外头的女人和孩子,你不惜利用这边的女人和孩子,凤瑾元,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把自己左半边脸的脸皮给撕了下来,贴到右半边去了?所以才导致你现在一边没脸,一边二皮脸?”
  她说的话实在够重了,这也就是凤瑾元被她呛白习惯了,心理承受能力也练了出来,不然换了任何一个人,被自己的女儿这样说,还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气死。
  当然,这都是他自找的,父不慈,就注定子不孝,一个千方百计想要设计陷害自己女儿的父亲,凤羽珩还留着他一条命在,已经算是太仁慈了。
  凤羽珩的话让凤瑾元静立沉默了好半晌,他并不是在反思,反而是在庆幸。用姚氏和子睿来牵制凤羽珩,这点凤羽珩算是猜对了,想要换她同意小景入府,这一点也猜对了。但还有一点,凤瑾元心里直念着阿弥陀佛,幸好凤羽珩没有猜到,那就是他想要留姚氏在身边,以便于在凤羽珩与玄天冥二人出兵攻打千周时,他手里还能有一张王牌。
  不过这事儿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至少今日不能,因为凤羽珩已经在怀疑,他若再坚持,很难保那个聪明的丫头会想到这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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