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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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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星期一,柳川想坐晚上十点的火车回去,被柳凌、柳侠、猫儿和小萱一起上,扒了个严严实实,死活不让他走,非要让他至少在这里过一个夜。
  柳川没办法,只好给晓慧打了个电话,让他帮自己请一天假。
  午后的休闲时光,谭家,不,现在可以说是柳家了,柳家院子里一片安宁。
  苦楝树下铺了两张大草席,柳侠坐在猫儿身边,柳凌坐在小萱身边,俩人一边给两个小家伙扇扇子,一边小声说着话。
  两个小家伙一人肚子上搭条浴巾,睡得很熟。
  柳川靠在躺椅上,拿着本书,在上面写写画画。
  他昨天来的时候带上了《高数》书,火车要坐九个多小时,他带着大笔的现金又不敢睡觉,干脆看书打发时间。
  仅仅一个多月,他已经习惯了见缝插针地学习,柳凌觉得三哥快赶上自己当初在部队的那阵子了。
  柳侠开始打着盹犯迷糊的时候,柳川对一道题真的失去了耐心,他过来坐在柳凌身边,准备让柳凌给他讲一下。
  柳侠却突然一把把书抢了过去:“我才是第一顺序的家教候选人。”
  柳川笑着挪到他身边:“好,你教出过六个大学生,你是全中国最好的家庭教师。”
  柳侠在江城辅导过的几个学生,柳家人全都知道,顾钊后来考上了春城科技大学,虽然柳侠并不觉得那是自己的功劳,可他还是把顾钊的信拿回家好好显摆了一番。
  柳凌拍拍柳侠:“那咱们小萱以后就交给你了,目标,全国重点。”
  柳侠很牛地拍了下胸脯:“你等着,美国常青藤。”
  柳川的问题对柳侠和柳凌都算是小菜,两个人不到三分钟时间就把柳川纠结了快四十分钟的问题讲明白了。
  柳川把那道题做好,就躺在了柳凌身边,他昨晚一眼未睡,这会儿真有点困了。
  柳侠这会儿倒是又有了精神,他把柳川的书拿过来翻着看。
  翻过扉页,柳侠轻轻“喔”了一声。
  柳凌问:“怎么了?”
  柳侠念到:“浊世亦有清风在,一池污泥莲自开。三哥,这是谁的诗?”
  柳川闭着眼睛说:“不是诗,是前一段我有点犯浑,咱伯听说了,去荣泽看我,搁我哩会议记录本扉页上写哩。
  高数老难,我怕自己坚持不下去,就把这句话写到前头,警醒一下自己。”
  柳侠翻身趴在席子上:“这是咱伯怕你搁您那种单位染上啥坏毛病,教你洁身自爱咧,跟你学《高数》有啥关系?”
  柳川说:“咋没关系?下雨了,鸡子稍微淋点水就成落汤鸡了,难看哩不得了,人家鸭子就没事,为啥?人家鸭子会分泌一种有隔离作用哩油脂,啥水都不沾,啥时候都干干净净哩。
  我上一回叫人家顶替,那个吴市长以权压人当然是个原因,不过,咱自己没本事不也是真哩吗?我要是跟你一样是重点大学毕业,吴文明他还能顶替我吗?所以咧,”柳川拍了拍《高数》书,“隔离污水哩油脂,懂了吗?”
  柳侠点点头:“懂了,俺五哥现在也搁这儿努力造油脂咧!”
  午休起来,柳凌回屋里给小萱拿裹肚,看到床头柜上摆放着的书本,他走过去拿起一本书。
  想了想,他又放下书,打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日记本,打开,认认真真地在扉页上写着字。
  第254章 一波三折买个房(三)
  星期一早上,柳侠他们起得比平时还要早一点,因为说好了今天谭建宽他们来搬东西,所以不太足七点,柳侠他们就准备开饭了。
  可他们刚入座,还没开吃,就听到大门口响起汽车喇叭声,跟着谭建伟和蒋安珍就进来了,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看起来应该和柳侠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谭建伟介绍说,那是蒋安珍的弟弟蒋安邦,来帮他们收拾东西的。
  谭建伟看起来特别兴奋,和柳侠他们打招呼的时候满脸都是笑,不过,柳侠和柳川,甚至猫儿都觉得,谭建伟笑得有点不同一般,好像背后还有点什么意思。
  半个小时后,谭建宽和他妻子张明凤、妹妹谭芬妮一起来了。
  很快,柳家叔侄几个就知道了谭建伟笑得那么特别的原因:谭家兄弟俩想把家具卖给柳侠。
  依然是谭建伟不插手,委托给谭建宽全权处理。
  柳侠和柳川、猫儿商量了一下,不算厨房和卫生间,谭家还有十九个房间,房间一个个还都够大,想把这十九个房间都布置得能住人,如果是买新家具,哪怕是最低档的,也需要一大笔钱。
  柳凌和柳侠、猫儿见过谭建宽北屋中间那个客厅的家具,非常端正大气,虽然样式不是现在流行的,却胜在够厚重结实,他们家孩子多,以后小莘、小雲、小雷肯定都要来,那些家具应该比较经得住折腾。
  柳侠他们现在住的这几个房间的家具,除了那个躺椅和两个写字台,其他都比较简陋,至少和谭建宽北屋客厅的没法比,但看上去还算结实耐用,颜色也还好,没北屋暗朱红的家具耐看,却也算一个系列,没钱买新家具的时候用着应该也挺不错。
  如果谭家的家具都是这样,柳侠他们决定,价格合适的话,就买下来。
  至于价格多少算合适,几个人对京都的家具市场一点也不了解,所以心里没谱。
  柳川说:“咱先看看东西再说吧,如果东西好,能用,咱让曾大伯和怀琛,或者祁先生家的人帮忙看看。”
  于是,柳家叔侄四人跟着谭建宽开始挨着房间看。
  他们第一个看的是北屋最西头的套间,这是最初谭建宽的爷爷奶奶住的房间。
  谭家爷爷的套间,外间书房,里间卧室。
  谭建宽把书房的门推开,窗帘拉开,窗户打开,光线从南北两扇大窗户同时进入,房间大亮,柳家大大小小四个土包子瞬间就看傻了。
  让几个人震惊的首先是占满了整面东墙的书柜,就是柳侠从外国电影上看到的那种,一格一格,一直到房子顶棚的那种,柳侠记得好像他看过的一部英国电影里就有这样的书柜,里面主角的爷爷要拿到比较靠上面的书,都要有一个专用的梯子爬上去才行。
  柳侠转着眼珠找。
  谭建宽好像看透了柳侠的心思:“梯子在里面卧室,这里放不下了。”
  柳侠点点头,看着只零散占了书柜不足十分之一格子的那些书,想象着满墙的书柜完全被书填满的样子,觉得有点不现实。
  谭建宽伸手拍了怕他面前一个放在长条案上的茶几:“这些都是当年房子开始动工时,我爷爷按房子的大小定做的,看起来没现在的家具漂亮好看,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好木头做出来的,再用三两辈人不成问题。”
  这就是另外一个让柳侠他们感到吃惊的原因——放满了整个房间的家具。
  这些家具原来应该全部都是有什么东西盖着的,要不不会这么干净,至少能看清楚颜色是和北屋客厅里家具同样的暗朱红。
  靠北边窗户下,是一张有着明显欧式特征雕花的超大写字台,它前面紧挨着是一个稍微小一点,有着传统中式雕花的写字台,靠着西墙放着两个和这个写字台明显是配套产品的书柜和两个长条案,长条案上放着两个茶几;条案前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三条腿的圆桌,桌腿有很漂亮的弧度,桌面周围是一圈镂空雕花,这些东西家具,柳川、柳侠和猫儿大部分都只在电影电视上见过。
  曾广同家也有老的中式家具,但和谭家的还是不太一样,谭家的要华丽不少。
  屋子里还有两个与写字台分别配套的靠椅;四个看上去特别厚重舒服、有着漂亮丝绒软面的单人沙发,沙发两两成对,一对是暗红色格子的,一对暗金色带大花朵的,这种样式的沙发也是柳侠在外国电影和装饰画册中才见到过的,当时他和猫儿还议论过,说这种沙发坐上去肯定特舒服。
  谭建宽说:“里面是卧室,咱进去看看吧。”
  有钱人家的卧室又让柳家叔侄几个长了回见识开了次眼。
  几乎和柳侠一样高的漂亮壁炉,和柳侠、猫儿从装修图册和杂志画页上看到过的一模一样、有着美妙弧度的床头、四个角都带着柱子的大床;漂亮的床头柜和床尾凳;花纹繁复美丽的大梳妆台和与之配套的靠背椅;几乎占满一面墙的大挂衣柜;包着漂亮布面的沙发和贵妃椅;还有五斗柜、矮柜、板箱……以及一些柳家土包子们叫不出名字的小家具。
  甚至还有一块卷着的地毯,不是街上沙发材料铺子里买的那种化纤地毯,是那种有着漂亮图案,边上还带着穗子的。
  卧室的西墙,也就是这所房子的西山墙上,还有一个门,从这里出去可以直接去后花园,当然,也可以坐在外面的走廊上看书或欣赏景色(最东头那间屋子也是同样的情况)。
  不过,现在,那个门被和这个屋子原有的家具风格截然不同的几件家具挡住了,那几件都是中式风格的家具,和这间屋子感觉不协调,和外面的长条案和圆桌、茶几倒是很般配,有三个大衣柜,一个梳妆台,一个写字台,还有两个书柜。
  张明凤和谭芬妮正在这个卧室收拾,张明凤看小萱在拽着地毯的穗子玩,就走过去拉开地毯让他们看:“特漂亮,如果不是我们家现在的房子太小,我早就拿过去铺上了。”
  地毯主色调是暗红,上面的花纹柳侠记得书上叫波斯风格,看着很美。
  猫儿偷偷对着柳侠挠头:“咱没法铺这个吧,柳若虹一泡尿下去就完了。”
  柳侠揪了下他的耳朵,笑笑,他这会儿心里正在闹腾思考,没做出决定前,他不知道对猫儿说什么。
  柳侠从小生活在十分贫穷的山村,去荣泽上高中之前甚至没见过几件上过漆的家具,他对家具的审美几乎全部是上了大学后从电影中得到的,而那个时候的大学普遍喜欢放欧美国家根据名著改编的片子,所以柳侠最早在心中对家居室内环境产生主观感觉,就是对欧洲传统家居风格的喜欢。
  看上去坚固牢靠的房子,暖色的灯光,层层叠叠繁复漂亮的窗帘,厚重的实木框架与漂亮的布艺内衬相结合的沙发,壁炉里燃烧的火焰,安闲地坐在壁炉边看书或做手工的人……这些都能让当时少年离家求学、心底时时都隐藏着点不安的柳侠觉得温暖和安全,和柳家铺着大花被子的土炕给他的感觉非常相似。
  高档的中国传统家具和欧式传统家具其实有很多共同之处,比如都喜欢造型繁复华丽、工艺复杂的雕花装饰,而谭建宽家两种风格的家具颜色是一致的,都是暗红色,大部分中国人都喜欢的家具经典色。
  所以柳侠一点也不觉得这些家具的样式过时,而是觉得很漂亮。
  而且,猫儿的审美受他的影响,和他保持高度的一致,他不用问就知道猫儿肯定也喜欢这些家具,他们俩有一次看杂志的时候,杂志中间的画页是欧式传统家居图精选,其中有两张简直跟谭建宽家这间卧室的一模一样,只是一张是全景,一张是截取了床和梳妆台的特写,猫儿当时对柳侠说,等他挣了钱,就给柳侠买一屋子这么漂亮的家具。
  现在,是柳侠想先为猫儿买下这一屋子漂亮的家具,可问题是:他觉得自己兜里的钱有点悬。
  昨天,他只需要再从曾广同那里拿十一万元就能够付清房款,但曾广同取了十五万,他说的理由很简单:“咱不能住在金銮殿里讨饭吃,咱买好房子是为了过好日子,所以大伯给你们算了一下:猫儿需要空调和冰箱,小萱需要个电视机,你和小凌需要个洗衣机,你们家需要个燃气灶和热水器,这都是最基本的,其他小东小西也要不少钱,所以……”
  现在看来,当时曾广同和柳侠一样,都忘了家具这茬。
  柳侠手里除了给猫儿做第一道保险的十五万元存款,算上曾广同多给他的这四万,他现在手里一共还有六万两千多元现金。
  其中有两万元是他给猫儿的第二道保险,为了猫儿可能紧急出现的危险情况准备的,这是雷打都不能动的。
  那么现在,柳侠手头还有四万两千元可以支配的钱。
  除了买点青菜,最近的日常生活柳侠很少花钱,稍微耐放点的,像肉、鸡蛋、面粉、大米和各种调味副食品,都是柳凌每天下班顺路捎回来的。
  所以,柳侠可以把四万两千元都花在家具上。
  但事实是,他纠结得要死,他舍不得放弃这些家具,也舍不得钱,四万块现在在荣泽是一大套房子。
  何况,就算他舍得,四万块谭建宽会卖吗?他们现在才看了两个房间,剩下的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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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屋中间的大客厅是谭建宽偶尔回来时接待朋友和老邻居的地方,所以一直保持着原本的摆设。
  客厅是中国式客厅传统的格局,正面是一个和房间等长的长条案,案前是一个非常大的八仙桌,八仙桌的雕花简洁大气,两侧的两把太师椅是与它配套的造型和雕花。
  客厅两侧还分别放着两组木质沙发,都是一个三人和一个单人的组合,三人和单人沙发的右手都有一个小茶几。
  看完了北屋属于谭建宽的三间,接着看属于谭建伟的两间。
  谭建伟和蒋安珍、蒋安邦正在里间收拾,听见他们进来,谭建伟马上拉了妻子和小舅子出去:“咱们先去收拾西屋。”
  这个套间是谭建宽的太爷爷太奶奶的房间,谭建宽说他们只来住过不到一年就回陕西老家了,嫌弃京都的夏天太难熬,以后的每一年,不管谭建宽的爷爷奶奶怎么请,老太爷老太太都不肯来了,所以在那个交通极不便利的年代,谭建宽的爷爷奶奶每年都得回老家两趟看望陪伴老人,一次是过年,一次是入伏前后。
  这两间也很让柳家叔侄吃惊,不过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概念:这屋子可真是脏、乱、差啊!
  除了打开的衣柜里面,到处都是灰尘,摆的乱七八糟的桌椅上,放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地上随意扔着不打算带走的旧衣服和纸张、旧书、旧鞋子破袜子。
  而且这屋子里的衣柜和桌椅,一看就是最近几年比较流行的那种。
  这两个房间里,只有里间靠在东南角有一个“地主和地主婆结婚时候的床”比较扎眼。
  这是猫儿说的,因为他只在电影电视里看到过这种床,电影电视里,要么是地主和地主婆睡这种床,要么是古代人结婚的时候用这种床。
  谭建宽说:“这是房子盖成后,我爷爷奶奶怕太爷爷太奶奶睡不习惯那种四面不靠的欧式床,特地给他们买的,后来他们不再来住,夏天的时候我爷爷奶奶就让家里小孩子来这屋里睡觉,北屋比厢房要凉快。我们走后,小柳你们就搬到北屋吧。”
  柳川问道:“只有一个床?”其实他知道答案,他就是想证实一下。
  果然,谭建宽说:“你们刚才在我屋子里看到的那些多余的,就是从这里搬过去的。”
  他可能怕柳家叔侄误会,就接着解释说:“只有那两个书房用的单人沙发是我知道那个女人要进门,提前搬过去的,其他的都是我爷爷让搬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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