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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楚斯垂着眼,盯着那条胳膊的轮廓看了片刻,摇摇头还是没把他强行挪开。
  电子屏的全息屏幕被调了出来,上面显示的消息清晰地映在楚斯眼里。龙柱启动的三个小时已经顺利过去,过渡到了第一段进程里。
  除此以外是一些生活区医疗区的情况简示,没有任何麻烦,一片安宁。
  他看着那个全息屏上的微光,卧室里平静的呼吸声,恍然生出一瞬间的不真实感来,好像他还住在城市,睡在距离安全大厦并不远的班克街5号,门外有随时待命的警卫,每隔半年他会抽空去远在黑雪松林的别墅里休养一周,一次在盛夏,一次在隆冬。而之前所经历的那些,诸如末日,诸如死亡,诸如混乱的时间,都只是一个长长的梦。
  但是梦里又有些别的东西,让他有些遗憾醒来……
  然而那抹没有来由的遗憾刚浮上头,他半睁的眼睛眨了两下正要继续睡过去,背后的人却突然动了一下。接着萨厄·杨挺直的鼻梁在他后脖颈上蹭了蹭,然后是嘴唇……
  摩挲着蹭了片刻后,变成了一下一下的啄吻。
  每点一下,楚斯眯着的眼睫都颤一下。后脖颈、颈椎、后心……这种类似于命门的地方似乎总有密集的神经末梢,每一下触碰所带来的感受都会顺着神经浪潮一般推向大脑。
  楚斯蹙了蹙眉,手指抓在萨厄·杨箍着他的手腕上,想把他的手拨开,他朝枕头里缩了缩,啧了一声含混道:“你不睡觉吗……”
  被打断睡眠的烦躁和被啄吻的舒适交错,令他抱怨的语气没那么硬,也让身后的人有点得寸进尺。
  “我根本没睡。”萨厄·杨答道。
  他箍在楚斯身前的手臂非但没被挪开,反而动了动朝上摸着楚斯的下巴和喉结,“你的嗓子听起来很哑。”
  楚斯眯着眼去扫他的手,却被他的手指勾缠住挣脱不开。
  “你要是不睡就自己出去,我很困。”楚斯终于有些不耐烦地转头看向萨厄·杨,却在还没看清轮廓的时候,就被缠住压着吻了起来。
  “你能不能偶尔也顾及一下时机和场合?”楚斯哑着的嗓音里带着股恼羞成怒的味道。
  萨厄·杨却笑了,“场合有什么问题,还有比这更私密的场合?至于时机,也是再好不过。”
  “我不得不提醒你萨厄·杨先生,我两天多没睡了,刚睡了三个小时,现在完全不想动弹也不想睁眼,你倒是跟我说说这算哪门子的好时机?”
  “当然算,等你睡精神了就没这么温顺了,说不定还能跟我打一架。”萨厄·杨先生理由非常充分。
  楚斯张了张口,不大清醒的脑子把这句话来回撸了几遍,愣是没找到反驳的理由,最终只能讥讽道:“你对温顺这个词的含义究竟有多深的误解?”
  ……
  事实证明,欠的债总有被会讨要的一天,而平时嘴不饶人的楚长官,也总会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刚开始他还能保持语言上的冷静,有时候痛觉还能刺激得他更刻薄几分,但是到后来就难以控制了……
  萨厄·杨在这方面简直恶劣至极,楚斯刚开始刻薄的时候,他笑着去堵他嘴唇,让他总是没法把话说完。到后来楚斯蹙着眉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时,他又开始无所不用其极地逗他开口。
  诚如他之前所说的,他都记着账,专门留着在楚斯意志薄弱又出不了声的时候清算。
  每动一下,就问一笔账,还刻意把过程拉长,显得极致缓慢又清晰。
  比如之前讨要过的彩头,比如楚斯胡乱给他取的名字,比如乱捏的脸等等……
  中途翻过一次身,以至于最后楚斯埋在枕头里,攥着手指绷着腰,尽管嘴唇紧咬,最终还是忍不住漏出了一点声音来。
  萨厄·杨抓着他枕边的手,又在压进的过程中故意去蒙他的眼睛,在他半眯着的眼角边摸到了一点潮湿的痕迹后压在他肩头沉沉笑了一声,“长官你这是被我气哭了么?”
  去你妈的!
  但是这句话字数太多,此时的楚长官说不出来,过了好半天,他才偏过头来在喘息的间隙挤出一个字:“滚。”
  理所当然,又被萨厄·杨给堵住了嘴。
  急促的呼吸最后在安抚性的亲吻中平缓下来,最后又变成了最初那种安静的亲昵方式。
  萨厄·杨吻了一阵,趴在楚斯耳边低声道:“我在你给我的通讯器里看见了一个私人指令,应该是跟你那边同步的。”
  “什么?”楚斯说话的声音有些哑,透着一股懒意,像是午后趴在窗台上眯着眼晒太阳的猫。之前被驱散的困倦在这会儿又慢慢席卷上来,他闭着眼,听着萨厄·杨的声音往耳窝里钻。
  “一份私人遗产划分表。”萨厄·杨道:“很像当初训练营出任务时要签的那套。”
  楚斯似乎是听见了,也似乎是没听见,没有应声。
  “那份表上空了许多地方,从头到尾只出现过一个名字。”萨厄·杨沉声问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对于你来说是最特别的那个,区别于其他任何人,就像你对于我来说一样。”
  楚斯的呼吸已经轻了下来,平缓而绵长。就在萨厄·杨以为他已经再度睡着的时候,他之前一直抓着枕头的手指动了动,懒懒地抬起来碰了碰萨厄·杨的下巴,“嗯。”
  事实证明,楚长官的睡眠是个迷。
  之前做机械治疗后,他并没有多累,却被萨厄·杨压着前前后后睡了近十个小时。这次五十多个小时连轴转,明明先前困得不行,他实质上却并没有睡多久。
  加上萨厄·杨胡闹前的那三个小时,总共也不到六个小时。
  醒过来的时候,萨厄·杨正站在床边穿衣服。
  他见楚斯睁了眼,俯身过来碰了一下楚斯的嘴角,“不睡了?才过去两个多小时。”
  楚斯半睁着眼,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道:“不觉得这话从你嘴里问出来非常虚伪么,萨厄·杨先生?”也不知道是谁口口声声时机正好趁火打劫。
  他撑着床坐起来,顺手调亮了卧室里的光。只是腰直到一半的时候,他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秒,又碍于面子瞬间恢复了正常:“你怎么又挑了一件背心?”
  “你的那些衬衫西裤穿在我身上不太合身。”萨厄·杨道。
  楚斯:“……”
  他一米八几的身高不算矮了,但无奈萨厄·杨比他还要高上一截,肩背肌肉也更结实一点。确实不论衬衫还是西裤,穿起来都不会很舒服。
  “你要去生活区那边再挑几身么?”楚斯道,“大多数的贮存物资都在那边,昨天看见还有些民众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带了些过来。”
  “再说吧。”萨厄·杨在衣柜里拿了一套衣服给楚斯,“我算过时间,那份草稿这时候应该快要破解完了,去看看。”
  第78章 鬼神
  楚斯简单洗漱收拾了一番, 到了对外的办公室里。光脑上显示的进度条果然已经到了99%, 只剩最后一层薄薄的皮就能到顶。
  他出门跟外面的警卫问了几句大致的情况,得知齐尔德·冯他们几个都还在休息后, 又回到了办公室。
  萨厄·杨却还在卧室里没出来。
  “你在干什么?”楚斯在消毒柜里拿了两个玻璃杯出来, 接了水往卧室走, 想看看萨厄·杨究竟在磨蹭什么。
  结果就见对方正站在家用药剂柜面前,手里拿着两盒药翻看说明。
  对于萨厄·杨这种常年不用药的人来说, 家用药剂柜一打开, 那就是满眼天书。花花绿绿没一个熟悉的,他挑着眉毛在里面翻翻捡捡, 从上到下硬是把说明都看了个遍, 才勉强选出一个来。
  “找药?”楚斯原本倚在门边, 看到这情景直起身走过去,“你又出现什么反常情况了?”
  “没事,挑好了。”萨厄·杨拍了拍手里的药盒,把柜门关上。
  楚斯垂目看了眼, 他拿着的那盒药属于户户必备的基础品, 用于简单的伤痛炎症感冒发烧, 有些免疫力不强的人在流行疾病高发期也会吃点这个用于预防,总的来说,算是包容性极强的基础万能药,但对付不了大毛病。
  萨厄·杨一般有点什么反常,都不会是简单的伤痛炎症,吃这个有用?
  楚斯有点不放心, “这药效力不强。”
  “不用很强的效力。”萨厄·杨说着,当即拆了药盒,从里面掰出一小片来,丢进了楚斯手中的水杯里。
  药片迅速溶开,散发出一点淡淡的清苦味。然后……萨厄·杨伸手把没放药片的那杯拿走了。
  楚斯:“?”
  萨厄·杨冲他举了举杯,喝了一口道,“亲爱的你突然这么体贴,我有些受宠若惊。”
  你那表情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受宠若惊,楚斯心说。但他更不解的是留在自己手里的这杯药剂水,“你把放了药片的给我做什么?”
  “喝了它。”萨厄·杨指着那杯水道:“之前摸到你身体很烫,感觉像是要发烧了。”
  楚斯:“……………………………………”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儿没绷住脸上的表情,手里的杯子蠢蠢欲动叫嚣着要泼萨厄·杨一脸水让他清醒清醒。楚斯逼视了他好几秒,脸色白了绿绿了白好几回,终于还是恢复如常,用一种近乎于破罐子破摔的平静语气道:“我建议你下回把注意里放在自己身上,就会发现你比我还烫。你要不要把这杯药喝了冷静一下脑子再说话?”
  “是么……”萨厄·杨随口应了一句,干脆低头用额头贴了贴楚斯的额头,然后站直身体道:“可现在我的体温很正常,你却还是有点偏高。”
  楚斯闻着那股苦味,面无表情道:“那是你的错觉,我不需要,我不喝这东西。”
  “你最近休息太少,万一发烧了会来势汹汹,那会非常难受。”萨厄·杨作为“拒不承认生病协会”首席会员,劝起别人来倒是很起劲,“万一又哭了呢。”
  放你的屁!你他妈才哭了。
  “那明明是——”楚斯用了毕生教养压制才没有骂出来,但是话出口一半他又顿住了。
  萨厄·杨歪歪斜斜地倚着药柜,转着手里的玻璃杯等他把话说完,那表情一看就是故意的,“是什么?”
  楚斯跟他对峙了好几秒才收回视线,收拾好表情,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刻板语气道:“——正常的生理反应。”说完,他喝掉了药剂,面无表情地把空杯子往萨厄·杨手里一塞。
  萨厄·杨非常满意地笑了起来。
  楚斯转身就走,已经走到门口了又回头冲他道:“不得不说,你的幼稚让我叹为观止。”
  “谢谢夸奖。”萨厄·杨又冲他举了举杯。
  这一来二去便过了十来分钟,等萨厄·杨站在办公桌边时,光脑的进度条刚好跳成了100%,紧接着被解密的程序自动转化了格式,跳出来两份文件。
  楚斯直接拉了全息大屏出来,两份文件分列左右,一个在他面前,一个在萨厄·杨面前。
  他面前的这份应该就是所谓的研究草稿,萨厄·杨面前的那份则是一段音频。
  草稿被打开来后,楚斯抬手划了两下,大致扫了一眼,而后皱起眉来,“我感觉这份草稿并不完整。”
  跟他想象的不同,这份草稿里并没有太多复杂的看不懂的结构图示或是军械设计图示,里面涉及到的图纸只有两处,更多是的文字叙述,似乎是在讲某个实验项目。
  楚斯之所以觉得它并不完整,是因为它非但没有标题,连开头第一句都并非完整的句子,到有点像是日记:
  “去了红枫基地,初步的设备筹备已经完成,效率高得令人满意。但非常遗憾的是,实验成功的概率依然停留在0.0037%,这还仅仅是理论数据。我们对上一次失败进行了总结,在此基础上对这一批实验舱做了一些修改,主要针对管内埃米级微缩调节器的某些功能,以及实验舱在能量转换方面的可承受值……”
  楚斯动着嘴唇,轻声念着这段开头,原本注意力在音频文件上的萨厄·杨突然转过头来,“你在念什么?”
  “草稿的开头。”楚斯道。
  那一瞬间,萨厄·杨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他看了眼草稿的文字开头,又迅速往下拉了几段,知道看见了第一份图示。
  那份图示画的是某种实验舱的设计图,外形上有点像给楚斯治疗用的机械治疗仪,但内里的构造要复杂的多,而且牵连出来的端口大概是治疗仪的三倍。
  萨厄·杨表情和眼神的细微变化都被楚斯看在眼里,他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不大好的预感——
  这份草稿引导的方向跟他之前所想的有些出入,反而再向另一个他没有预料到的方向牵拉。
  当初之所以想到要复制这份草稿,是因为他觉得蒋期的公寓区出现时间回溯,被人拉回到那么多年前,一定有它的目的。
  在星球爆炸前,楚斯任安全大厦第五办公室的执行长官已经五年多了,单就这个职位来说,他在任的时间已经算是相当长的了。但放眼整个安全大厦执行长官联盟来说,他应该是资历最浅的一位,也是最年轻的一位。
  五年,在平均寿命两百的现今世界上,不过是一个起步的时间,够他在这个职位上坐稳坐定,却不够他深入某些隐秘性极高的政治风暴,尤其是经过漫长时间发酵,根深蒂固,查都不知从何查起的那些。
  他一度觉得,之所以他的时间产生混乱,看起来在被某些暗中的势力针对,是因为他在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些陈年老垢般的风暴边缘,又或许被某些势力当成了转移视线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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