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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无长兄_237

  其实王将军被校场下那么多人看着,老脸也有些不自在。
  他知道今天之后,许多人都会当他是那种趋炎附势、为中军做说客的老好人、墙头草之类了。
  不过他却不后悔。花木兰去他帐里求他拖延时间时,他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若是这种风气一旦放开,只要战场一失利,就去随便找几个人杀一杀,而不是去找到失败的原因并克服,那右军永远就只能垫底。
  可以严厉,但不能残酷。
  刑辖官应该做到这一点才对啊。
  .
  鲁赤在众目睽睽之下,反倒不愿意“网开一面”了。
  这也很好理解,若是他此时顺从,饶了若干人的死罪,以后就有无数人会像今天这般对他们刑辖官指手画脚。
  他们刑辖官是为了维护军中的秩序而存在,一旦“秩序”不存,这接下来的日子也不要过了。
  “王将军虽然说的在理,但人情却不能大过军法。若干人违抗上令在先、逃避战事在后,这两样是证据确凿的事实!就算事出有因,当兵的就可以不听讲究的指挥了吗?那以后打仗岂不是乱了套,人人都说自己有苦衷就行了!”
  鲁赤的话引起校场下一群看热闹的右军叫好之声。
  在很多人看来,中军这就是来砸场子的。
  有些原本还对若干人表示同情的新兵,因为中军的参与、走后门到右军将军都为他求情,开始讨厌起了他来。
  “斩!斩!”
  “我尿急,能不能先撤啊!”
  “我头也经常痛,王将军,我能在你手底下当兵吗?那样头痛的话我就可以休沐了!”
  若干虎头的脸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找来王将军和叔孙将军为弟弟作证,却似乎更让右军众人群情激奋起来。
  鲁赤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对身后的行刑官挥手:
  “听我号令……”
  “你不可以杀他!”若干虎头看着已经认命闭眼的若干人,在心里骂了他一声软蛋,继续高声喝道:“他是我弟弟!”
  “笑话!他是你弟弟就不能斩了吗?”鲁赤脾气也上来了。“我便让你看看能不能斩!”
  “你没听懂,鲁赤刑辖,他姓若干。鲜卑祖制,鲜卑三十六部非‘大人’不能赐死,你是八姓中哪一姓的‘大人’,可以斩首一个部落主的儿子!”
  若干虎头冷笑着回过头去。
  “独孤唯,你正是‘大人’之子,告诉他,不经大人审讯便擅杀部落主之子,该当何罪。”
  独孤唯是若干虎头的朋友,因为他弟弟的事情,被恳求到这里相帮的。
  三十六部里部落主也分大小,独孤氏族是曾经能和拓跋氏族分庭抗礼的大族,至今为止也一直是勋臣大族,部民上万,所以他的父亲便是八大姓里的‘大人’,负责管理大族的内部事务。
  这条规矩自然是有,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条例了,久远到这位陛下还没登基之前就已经存在。现在也很少有人把这条旧例拿出来唬人。
  看来他这位看起来冷静的同袍,实际上还是很在乎自家兄弟的,连这种笑死人的“救命稻草”都拿出来用。
  一想到自己家里那个也很缺心眼,还二到了家的傻弟弟,独孤唯在心里叹了口气。
  当哥哥的,就是命苦。
  一时间,独孤唯觉得这位朋友‘狐假虎威’也没什么不舒服的了,当下点了点头,爽快地说道:
  “若干家虽然不怎么出名,但当初随老可汗打天下时也是‘盟约主’之一。若你真砍了若干人,少不得我要回去问问几位‘大人’,你需不需要为‘以卑犯尊’而偿命。’
  校场下顿时嘘声不断,原本因为王将军的话而对若干人升起一些同情的右军众人又开始起了哄。
  “哦哦哦,若干大人,你好了不起哟!贵族连当逃兵都不用死!”
  “我们这些贱民就是可怜,我们跑了就是‘逃兵’,他跑了就是事出有因,我们要跑了,王将军能不能救救我?”
  “若干人,做的好不如生的好,你干得漂亮!”
  一时间,各种让人不快的话让独孤唯忍不住蹙紧眉头,若干人羞愧欲死的将头垂了下去,他恨不得此时鲁赤一刀把他斩了,也好过在这里受这种侮辱。
  若干虎头却一点羞愧或难堪的样子都没有。在他看来,他贵族的身份也是他实力的一部分,而原本该使用这种实力的若干人却一直用不好这种能力,只会虚张声势而已。
  管他别人如何去说,你只要站在天上,永远不要跌到地下去,那他们这辈子就只能看着你的脚趾头说这些话而已。揣测只会是揣测,不甘只能是不甘。这世界本来就是个生来就有贵贱的世界,又何必假装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鲁赤这下子彻底下不来台了。
  他看出来了,那个叫做“若干人”的不起眼少年,他的哥哥却是个疯子。也许看起来一副尊贵的少爷模样,也冷傲的很,但掩饰不住他是个疯子的本质。
  在校场这么多人的地方直接喝出这样威胁的话,逼得他骑虎难下,又请了独孤家的少爷撑腰,逼得王将军和叔孙将军不得前来……
  若是若干人真死在这里,他一定会像疯狗一样追着他咬!
  妈的!这若干人不是姬妾之子吗?
  不是说若干家一直以“谨慎”而闻名吗?
  难不成都是骗人的?
  校场上突然嘈杂的如同集市一般,王将军和叔孙将军见了此状,忽视一眼,脸上都是头疼的表情。
  无论若干家这个少爷多么优秀,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年轻人沉不住气,一下子就跳着把所有的底牌都掀了。
  这种话应该到那鲁赤耳边悄悄的说,这时候大咧咧的说出来,以后右军和中军关系只会更糟糕了。
  虽然人有贵贱之分,但行事是否贵贱却是和人的身份是否贵贱无关的,以势压人,这是所有人都讨厌的一件事情,他若是想要保护好自己的弟弟,就应该小心的维护他的名声,然后尽量妥当的救下他,而不是想着先救下来再说。
  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做人呢?
  右军不会再有他立锥之地了。
  一个时辰前。
  花木兰焦急的在大营门口等待着,就连门口站岗的将士都已经用可疑的表情看了他许久。
  若不是她穿着魏军的衣衫,又手无寸铁,恐怕会被这些守门的卫兵当做奸细。
  过了一会儿,门口那些卫兵彻底疯了。
  “怎么回事!我看错了吗?”一群卫兵嚷嚷了起来:“你们看啊!那些牧民押着的是人吧?不是牛羊吧?”
  “难道我们以后要改吃人了?”
  “你开什么玩笑!谁会吃那个!”
  “那这些牧民搞什么!”
  莫名的慌乱一下子降临到这些卫兵的头上,有些人惊讶的把头盔都摘了,就为了散散热,看看是不是发了烧以至于把脑子烧坏了。
  花木兰一下子站直了身子,伸长脖子看看是不是自己等的那些人。
  待看到他们那一身牧民的装扮,以及后面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一大串蠕蠕人俘虏,花木兰捂住自己的心口,竭力不要让自己大笑着喊出声来。
  牧民中最德高望重的那位老汉像是赶着牛马畜生一般赶着这一大串柔然人往前走,身后跟着的是一群好奇着四处张望的年轻人。那些柔然人被扒掉了所有的盔甲装备,只穿着一件单衣在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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