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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无长兄_276

  “现在敢站出来了,不就是因为找到了靠山吗?除了花木兰,还傍上了其他大人物,所以连逃脱兵役的责罚都不怕了?!和你这种人站在一个屋檐下说话,我都觉得恶心!”
  “你这妇人真是……”
  阿单卓听到她这么说,瞪大了眼睛就想嚷起来,结果却被贺穆兰制止了。
  她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莫发火,她有足够的理由迁怒。”
  丘林豹突被阿单卓拉了起来,他全身被冷水淋湿,如今春天未到,再跪一阵子,肯定就要生病了。经过这么多天,就连阿单卓对他的鄙视也已经淡了不少。
  任谁见了他这一阵子的遭遇,除了可怜和同情,都生不出多少痛恨来。
  扪心自问,阿单卓觉得自己大概第三天就忍受不住了。
  令人意外的是,以为第一天就肯定会忍受不住的王氏,居然一直坚持了下来。虽然会哭、会磕头、会瑟瑟发抖,但她儿子每一次受辱,或她自己每一次受辱,她都坦然受了。
  这让阿单卓对王氏有一点点那么刮目相看。
  ‘只有一点点,针尖那么大。’
  他在心里补充。
  今天一天的“道歉”行动做完,一行人回到了丘林家原来的宅子。屋里早就不能住人,灰尘重的贺穆兰都无法接受,刚来的第一天,四个人打扫了一天,才勉强整理出两间可以住的屋子,以及可以用的厕房和厨房。
  贺穆兰跑了一趟丘林莫震的坟墓,在越影强烈不愿意的态度下勒着马脖子让它做了一次驮马,还有相同遭遇的是阿单卓的小红马,他们用三匹马把山上所有的东西都载了回来,让他们必须继续在这间屋子里居住。
  “那是丘林莫震的坟墓,是最终休息的地方。”贺穆兰这样说道。“就算下一刻就会死,活人也该住在活人的地方,否则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她坚持“活人该有的尊严”,无论丘林豹突前一天被臭鸡蛋砸、被泼粪、被弄的如何凄惨,她都要求丘林豹突第二日穿着干净的衣服去道歉,而不是一副已经被教训过的样子去博取同情。
  这样的态度甚至影响了王氏,她甚至也开始在去道歉之前好好梳妆,让自己不至于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
  就像战士去打仗之前先要整好自己的装备,百官上朝之前要先准备好自己的奏折,这样的举动已经化成了某种“仪式化”的东西,成为丘林豹突这段时间的精神支柱。
  ‘无论前一天有多么糟糕,明天都会好起来的。’
  抱着这样的信念,丘林豹突跑完了二十三户被征了兵的人家。
  晚饭依旧是贺穆兰买来的羊腿,因为王氏根本没时间准备什么饭菜,只能用贺穆兰带来的羊腿腊味和米面做饭。
  这让贺穆兰有些后悔自己居然买了这种东西做礼物了。
  “来,多吃一点。”贺穆兰把盘子里的羊肉“慈爱”的夹给阿单卓,又夹给了丘林豹突。
  她满意的看着两个孩子都一脸欢喜的将它们吃了下去。
  太好了,这样她就可以少吃一点,而不必面对王氏“对不起我只能用这种东西招待你”的泫然眼神了。
  “花姨,二十三家都走完了,明天要做什么?”阿单卓吃了几口,突然开口相问。
  “吃饭的时候,就不要说这么难以下咽的话题了。”贺穆兰夹起一块肉干,脑海里自动把它美化成蔬菜的样子,然后努力嚼了几下将它吞下去。
  “咦?明天要做的事居然能让人食不下咽吗?”阿单卓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不成你让豹突去军府自首?”
  吧嗒。
  王氏的筷子突然掉在了案桌上,然后滚落了下去。
  “我……我……手滑……”她慌慌张张的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弯下腰去地上捡筷子。不过是案桌离地的一尺多距离,她却弯腰捡了许久都没见她直起身来。
  丘林豹突夹菜的筷子不过是停了一瞬,立刻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若无其事的继续吃了起来。只有阿单卓在被贺穆兰瞪了一眼后露出不安的表情,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哎,我还想等吃完了再说的。”贺穆兰有些无奈的拉起了王氏,果然发现她又躲在席下捂着口鼻偷偷哭了。
  “哭泣是情感的宣泄,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难为情的,你不必隐忍至此。”
  爱哭包哪里都有,贺穆兰在现代时候就遇见过不少。她们有的并不是真的弱到一无是处,而是特别容易情绪激动而已。
  王氏已经认识到自己的这一个“缺点”,并正在努力的改正自己。可是本性就是本性,哪里是那么容易改掉的。
  “我,我怕你嫌弃我……”
  王氏抽抽涕涕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让贺穆兰撅倒的话来。
  她又不会娶她!要不要说这么小言的话啊!
  “娘,不要再说了。”丘林豹突匆匆扒了几口饭果腹,将筷子往桌子上一丢,干脆地问道。
  “花将军有什么要吩咐我去做的,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
  .
  “丘林家的,你给我滚出来!”
  一阵喧嚣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了出来,然后屋子外亮起了巨大的火光。
  贺穆兰吃了一惊,立刻抓起手边的磐石,站起身子往屋外走。丘林豹突和王氏也要出门,贺穆兰回头喝道:“阿单卓在屋子里陪着你王姨,豹突跟我出来。”
  若没什么大事,却把王氏吓出个好歹来,情况就更麻烦了。
  贺穆兰带着丘林豹突出了门,被屋外一堆的火把闪的有些睁不开眼睛。这天已完全黑了的时候,纠结这么一大帮人举着火把站在别人家门口,一定是来意不善。
  所以贺穆兰扭头问了问身边的丘林豹突,“你认识这人吗?”
  “他是此地最大的军户车家的子弟,以前和我打过架。”丘林豹突皱了皱眉。“他家是贵族,这次征兵并没有征到他家去。”
  鲜卑贵族的军贴是直接从鲜卑三十六部的军府发出的,和州军府接到要人的消息再下军贴不同,鲜卑贵族接到军贴,一般就要点齐家中的奴隶和家将一起上战场,所以一开始起点就和普通军户人家不同。
  “那是来做什么的?”
  贺穆兰纳闷地看了眼对面站成一排的男人。
  “丘林豹突,听说你不但回了小市,还有脸一家家去磕头,我真替你丢人!”那姓车的子弟高举着火把骂道:
  “你既然敢回来,就该想到今日。来人啊,把他给捆了,送到军府去!”
  “是!”
  一群下人得了令,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和布巾等物就往前冲。
  “车师,你真以为你人多老子就怕了你?你跟军府有个蛋的关系!”丘林豹突和他应该是有宿仇,一撸袖子就想上去干架,却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口,龇牙咧嘴的倒吸了一口气。
  他这几天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棍棒,也委实打他的大部分都被贺穆兰拦住了,他又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否则早就被揍死了。
  那群下人见丘林豹突还没动手就先显现出弱势来,立刻精神一震立刻要动手,冷不防丘林豹突身前突然闪出了一道身影。
  正是仗剑而立的贺穆兰。
  对方有兵器,这几个下人却只有绳索等物。丘林豹突本来就难以对付,再多出这么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来,这几个家奴立刻就顿住了脚步,回头为难的看着自己的主人。
  车师来之前就知道丘林豹突是被一个中年男人陪着去各家道歉的,而且乡中也有很多人猜测来的人是丘林家的某位长辈,因为发现子孙不肖,所以过来“大义灭亲”的。
  这中年男人来时没有带什么随从,只有一个黑脸的少年跟随在侧,看起来也像是子侄而不是下人,这样出行的派头自然不像是贵族。
  再想到丘林家并不是什么显赫的人家,自从陛下迁人南下时也被拆的七零八落了,车师也就没把这位“长辈”当成什么事,一打听清楚丘林家这么多天的情况,立刻就带了一堆家人来“惩奸除恶”。
  “我说你躲的不知去向怎么还敢冒头,原来是找了靠山。怎么,是认了干爹了,还是干脆认了亲爹?你娘虽然还有几分姿色,想不到都人老珠黄了还有人愿意收这……啊!”
  车师的脸上突然被一颗石头擦了过去,撞的他面上鲜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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