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 用心良苦
此话一出，朝堂众人都是一脸惊愕。
犹记得，半月之前赵宇凯旋归来，赵皇想立其为储君，丞相大人可是第一个站出强力反对的，不但以祖制之名多番阻挠，还影射赵宇图谋不轨。
两人，分明势不两立。
再者，要将赵宇赶下两部主管之位的人里，丞相可是“带头大哥”，是领袖，是组织者。
可现在这位领袖，忽然变换了阵营，从十九皇子的头号政敌，变成了最强力的拥护者，竟当堂支持其成为储君。
这种一百八十度的形势反转，顿时把所有人都整懵逼了。
得亏他们一个个是人精，是聪明人，很快便明白了丞相大人此举的含义，恍然大悟，只觉这真是神操作啊。
都说姜老的辣，这老家伙是真的牛叉。
在两个尚书都被赵宇轻易收押入监后，丞相大人眼见自身不保，哪里还敢作对，当即化身为赵宇的拥趸。
现在朝堂上为什么人人自危，生怕赵宇整治他们，无非是在立太子之事上，他们持反对态度罢了。
这是问题的源头。所以，只要他们审时度势，识时务者为俊杰，将反对转为支持，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不过，道理简单，实践却不易。
尤其是这位朝堂上一人之下百官之上的丞相大人，放下脸面已是很难，再者他还是赵宇的头号政敌，能让他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突然弃戈逢迎，化身为狗腿子……一般人根本做不到吧。
群臣目光一亮，看向丞相的眼神都充满了叹服敬佩之色。
不愧是丞相啊，能行非常之事。
赵宇眨了眨眼，艰难地从惊愣中回过神来。
这老家伙，有点本事啊……
“十九殿下，老夫此前对您有过激烈的反对，还请不要怪罪老臣，因为这是有原因的。”
见满堂之人都陷入了震惊，丞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竟微微一笑，朝赵宇意味深长地说道。
而他的措辞，也发生了巨大变化，从你改为您，听着就舒服多了。
赵宇下意识道：“什么原因？”
“很简单，老臣这是在故意试探您，确定您是否有当储君的潜质。”
丞相慢慢起身，枯皱的脸庞上，依旧是那副凝重肃穆之色。
“储君是未来的国君，而一国之君，需要很多东西，深厚的修为，优秀的治国理政能力，并且能抗压承受打击，凡事都泰然处之，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瞬于北而目不移。如此，才能成为合格的君王。”
他边说边看了眼傻了的众人，昂扬道：“关于前两点，十九殿下都没问题，只是后面这一点，因为您还十分年轻，怕您未经历过大风大浪，心性难以坚毅，所以想再试探一番，于是灵机一动，施展了一计。”
卧去！
众人听得都傻了眼，心里对丞相的观感发生了极大改变，这哪是一国之丞相啊，分明是茶楼里的说书先生。
丞相陈词越发激昂：“此计的关键是联合朝臣，在殿下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极为激烈的反对态度，阻止殿下成为太子。然后查看殿下是否能在满堂朝臣反对的逆境下，承受住压力，并展开反击。”
“如果殿下因为被这么多人反对，便信心受挫，自暴自弃，或是平庸无能，无力反抗。这便表明，殿下心性尚且不够坚忍，自然也就没有成为储君的潜质。”
丞相这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在殿下果敢坚毅，让所有人都没有失望，不但扛住了这些压力，还在重重阻碍的情况下，予以巧妙而强力的反击，直接解决了两名一品大员。不论是手段，心机，计策，行动，都让人钦佩不已。”
他抿了抿唇，忽然脸色一变，浑浊的老眼里竟有泪花隐现：“此举具备很强的试控能力，可试探之所以是试探，便是当事人毫不知情。所以，殿下先入为主，早就认为我是您的反对者，心里不满，便要对老臣略施小惩。”
丞相缓缓取出手帕擦了擦泪光，满脸感叹道：“老臣其实也不想这样啊，但是为了让殿下凸显政务能力，为了让您快速朝储君成长，也为了大赵的万年根基，老臣只得豁出去做这个坏人。所以，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绝不后悔。”
丞相说到这里，恰到好处地开始声泪俱下：“殿下，您若实在无法体谅老臣的良苦用心，坚决不放过，那老臣也不会生出半点怨恨，只是，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老臣家里的人，他们不曾得罪过您，终究是无辜的。老臣在此谢过了。”
偌大朝堂，安静了下来。
众人双眼几近睁圆，一脸古怪之色地看着老泪横流的丞相。
这一刻，他们心里充满了无语，但同时也生出佩服之意。
原来丞相之所以反对赵宇成为储君，是用心良苦啊，并不惜亲自出马，好让赵宇感受到来自朝臣方面最大的压力。
如此苦心，怕是再没有人能及得上了。
“还有……”
丞相忽拍了拍脑门，似又想起了什么，“老臣为了让这场戏更加逼真，甚至都没将这个计策和各位大人说过，所以，看起来真的是老夫在极力反对。”
“呵……呵……”
一群人干笑不已，只觉丞相这老家伙为人处世还真是滴水不露啊。
难怪别人是丞相，确实是有原因的，脑子灵活，反应极快，演技精湛，能屈能伸，这些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少有人能及。
所以，不服都不行啊。
赵宇感觉自己都被说傻了。
他活到现在，也没佩服过几个人，可现在他心里对丞相却是生出了十足的佩服。
试问，谁能做到像丞相一样，在转瞬间，便将赵宇头号政敌的身份变成了一个用心良苦，忠心耿耿，不计辛劳，不惜自我牺牲的长辈。
这还真是让人感动。
一时间，赵宇脑子里浮现出三国演义里诸葛孔明对王郎说的一句话。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虽然厚颜无耻是个绝对的贬义词，但赵宇却丝毫不反感，甚至，有些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