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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城生长日志 第22节

  塞缪尔愣在原地,脑袋一个劲运转,想着他们可能到哪里去了。这天早些时候上尉刚让人送来了慰问品,他们简单地聊了几句,塞缪尔尽可能不露痕迹地打听军队的现状,对方提到过那些没恢复的人还在老地方。地面上的看守还在执勤,上尉的人说他们没有转移,那么他们去了哪里?
  牧师猛地转身,穿过那面墙,走进那个未知而庞大的地下建筑。这里非常安静,塞缪尔走了十多分钟,没和往常一样看到任何人经过。他的心一路下沉,那个最坏的可能似乎成为了现实:地下城中那股神秘的邪恶力量,终于动手了。
  就在此时,他看见一个人影。
  那是个普通的少年,脚步轻快地向前跑去。他的速度相当快,塞缪尔刚才又在凝神思考,等少年从眼前跑过才想起要追。牧师晚了一步,只好拼命大步往前跑,以免跟丢这个唯一的线索。因此,当少年突然停下时,塞缪尔没能收住脚步。
  他抓着两样神器的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这徒劳的举动没能帮半点忙,反倒让跛足失去了平衡。他一头撞上了少年的后背,弹出去,摔了个七荤八素。尽管塞缪尔在倒下时竭力举高了手上的神器,圣杯与烛台也称不上毫发无损。
  烛火熄灭了。
  被摔倒的少年一骨碌爬起来,转身看着他,仿佛在奇怪塞缪尔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看上去不会超过十五岁,鼻梁附近长着雀斑,有一双机灵的圆眼睛。他只穿着一件背心和不到膝盖的大裤衩,身上没有任何非人特征,没缠绕着任何邪恶气息。塞缪尔想起自己之前见到过他,他叫某个被塞缪尔救起的女人“姐姐”。
  “孩子,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塞缪尔紧张地说,担心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地喊来卫兵或别的什么。他组织着语言,而那个少年挑了挑眉毛,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你自己才多大?我都十四岁了,别叫我孩子。”少年抱怨道。
  “我二十五岁,比你大十一岁。”塞缪尔说,对他的援手道谢,询问和警告的企图在脑中相持不下,最后后者站了上风,“听着,孩子,这里相当危险……”
  “我有名字,我叫亚伦!”少年抱着胳膊强调道。
  “好吧,亚伦。我是塞缪尔……一名撒罗的选民。”
  后半句介绍就这样滑出了嘴巴,在这危险而空旷的地下城中。嬷嬷说过撒罗的信徒必须隐藏,因为恶人把持着世间,大多数人为之欺骗,而撒罗神的最后力量已经经不住任何消耗。终于,塞缪尔说出了这个在心中和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句子,那让他瑟缩了一下,而后昂首挺胸。
  是时候了!太阳神的信徒不可能永远躲藏在阴影之中,像只见不得人的老鼠。如果暴露就意味着灭亡,那就让这事在此事发生吧!他不会死于监牢,不会死于愚人的迫害,他的血将洗净这座邪恶的地下城。一个撒罗选民理当死于对抗邪恶,而不是对抗愚昧,还有什么时机比现在更合适?
  塞缪尔的血液为庄严的使命感沸腾,他郑重地说:“听我说,亚伦,你不能留在这里,我会带你回到地面上去。这里发生了可怕的事……”
  “可我们住在这里啊。”亚伦莫名其妙地说,“住好一阵子了。”
  “这是一个危险的地下城,你们现在能生活在这里只是因为地下城的恶魔还没有醒来!外面的士兵已经失踪,恶魔的爪牙可能已经苏醒,等它醒来一切就来不及了!”塞缪尔急道。
  “本来我们是可以住地上的。”亚伦耸了耸肩,“但是军队往我们住的森林里开了一炮,放了诅咒,地上完全没法再住人,我姐姐还差点因此死掉。”
  “什么?”塞缪尔猝不及防地呆住了。
  他听说过军队的行动,红桉县的人都从军队的路过中听说了对林中深渊后裔的剿灭行动。眼前的少年显然不是什么深渊后裔,反倒是缠绕在他姐姐身上的气息绝非善类。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他想。难道士兵们不是在对抗林中怪物的时候被诅咒的吗?难道那些女人不是被冲入城镇的邪魔殃及?这说不通啊?塞缪尔忍不住反驳道:“不可能!军队才遭遇了恶魔的诅咒!”
  “不,他们动了手,不小心自己也被殃及到。”亚伦冷哼一声,“上尉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然后大家都中了招。”
  啊,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塞缪尔重新振奋起来,笃定地说:“军队上层中一定混入了恶魔!它们邪恶的计划让人类对彼此兵戈相向,我以撒罗选民的身份担保……”
  “撒罗是什么?”亚伦打断他。
  “伟大而永恒的光明、太阳和正义之神。”塞缪尔热切地说,“他的光辉照耀大地,从最古旭日初升那一日到永恒的未来,人人都应当敬畏他……”
  “那我为什么从没听说过他?”亚伦说。
  “因为埃瑞安的高层中有人被恶魔腐化!”塞缪尔义愤填膺道,“这些邪恶的罪人蒙蔽了民众,让我神的荣光难以拯救世人!”
  “你才是小孩子吧,一直‘恶魔’、‘恶魔’的。”亚伦笑起来,“你爸妈该不会跟你说过蛀牙也是恶魔的阴谋?”
  “注意你的言辞!恶魔可不是个玩笑!”塞缪尔生气地说。
  牧师被少年满不在乎的语调激怒,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历史。他说撒罗神教在过去多么收到尊重,几乎全部的人类国度都在神威下俯首。他说撒罗的牧师和圣骑士如何在一场场黑暗的战争中保护了人类,当深渊密谋着夺取大地,撒罗的信徒领导了人类团结一致,挫败了阴谋,这里必须提一提伟大的圣骑士比撒列和可敬的圣修女玛利亚……
  “能说得简单一点吗?你刚才不是说我们还有什么事要忙?”
  “……好吧。”
  塞缪尔勉强停下满腹的英雄史诗,把可歌可泣的埃瑞安之战匆匆跳过——不听这部分真是个巨大的损失,要知道如今“为了埃瑞安”的口号就是那时候流传下来的,这些故事陪着塞缪尔度过了还不能足够领略撒罗教义的乏味童年。他说到撒罗的信徒如何鼓舞人们成功将恶魔赶回深渊,将深渊与大地分离。他说一些狡诈的恶魔如何隐藏在了人类当中,逐渐让愚者对神明产生怀疑。在撒罗的信徒又一次保护人类击败了兽人之后,被恶魔腐化的人突然发难,他们的背叛让撒罗神失望。主神带着从神离去,从此拒绝倾听人们的祈祷。只有当神的荣光再次遍布大地,撒罗才会在虔诚的祈祷中归来。
  “这就是真正的历史,被恶魔腐化的人篡改了它,将神的使者与深渊归为一类!从那以后,传教被阻止,撒罗的名讳被隐藏。”塞缪尔握着拳头说。
  不等他开始传教,亚伦好奇地歪了歪头,问:“神和恶魔是死对头吗?”
  “不共戴天!”塞缪尔说。
  “那恶魔为什么要把神和他们归为一类?如果可以操控局面,没人会乐意跟死对头放在一起啊。”亚伦一阵见血道。
  “因为……”塞缪尔卡了卡壳,几秒后以可敬的应变能力给出了回答:“因为恶魔的名声早就无法挽回,有良心的人都不会相信它们,它们只好诋毁神灵,让愚者以为神和恶魔同属邪恶。”
  他看到亚伦张了张嘴,眼看又有什么话要说。在对方开口前塞缪尔连忙抢白道:“但撒罗的信徒从未屈服!当神殿被愚者和恶人焚烧,虔诚者护着最后的神器逃离,那便是明月之神的圣杯、星光之神的烛台与撒罗的神之杖。作为他们的传承者,我继承了神的遗迹与全部被隐藏的历史。我用神之杖治疗了你的姐姐,这足够证明撒罗的伟大。”
  “太阳、光明和正义之神叫撒罗,明月之神和星光之神又叫什么名字?”
  这不是亚伦问出的问题,这女声来自塞缪尔身后。他转过身去,看到一个戴着厚实兜帽的女人,从遮住半张脸的兜帽中,突出一点白白的骨头。
  这个戴着骨头面具的人是谁?
  “如果你继承了关于撒罗神的全部知识和历史,你也应当知道月神与星神的名字,还有神之杖的名称。”戴面具的女人继续说。
  她语调中漫不经心的质疑让塞缪尔感到不快。“明月之神和星光之神无须姓名,”他自信地说出了事实,“而神之杖,它的名字就是撒罗神之杖。”
  女人低笑起来,塞缪尔皱起眉头,觉得自己被嘲笑了。
  “明月之神帕特莉西娅,星光之神尤安娜。”她说:“至于撒罗神之杖?你叫这个名字它会应你吗?”
  现在塞缪尔很确定对方在消遣自己了,他板起脸,昂首道:“女士,如果你觉得这很有趣……”
  这位夫人没有听完他的抗议,那只野兽头骨面具转了转,对着塞缪尔,吐出几个音节来。
  那不是通用语,但塞缪尔听懂了,因为这正是撒罗信徒用来对神祈祷的语言。她所说的不是任何祷告,也不是什么感叹,她只说:“骄阳之杖。”
  塞缪尔的胸口在听到这个名词时骤然发烫,下一刻,神之杖自行从中浮现,闪耀着和煦的金光。比每次启用前更雀跃,神之杖跳出了他的胸口,而牧师愣愣地看着它,目瞪口呆。
  “你看,它回答我了。”兽骨面具的女人说,“看来你远远称不上对此无所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塔砂:难怪深渊和天界是宿敌,两边卖安利的水准半斤八两,完全没有买的欲望啊……
  维克多:谁说的!恶魔的水准比这个菜鸟牧师的高多了好么!
  塔砂:←_←
  维克多:干、干嘛!你不要看我这幅样子!我是受了重伤才掉智商的!过去的我的水准和恶魔的平均水准不是这样的!
  塔砂冷漠.jpg
  第36章
  塞缪尔无言以对。
  他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这个可疑的女人叫出了神之杖的真正名称,而他作为撒罗的选民,竟然对此一无所知。选民的身份让塞缪尔能感觉到神之杖——骄阳之杖——的回应,这感觉绝不会出错,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不给他。
  那么月神与星神的名讳难道也是真的?她们真的有名字,只是塞缪尔对此一无所知?
  等等,难道说?
  塞缪尔满怀希望地抬起了头,问:“您也是撒罗的祭司吗?”
  他殷切地注视着面具的上半部分,想与兜帽阴影中的眼睛对视,但那部分似乎被布条裹住了,让人怀疑戴面具的女人能不能看到外面。这个女人对亚伦一点头,少年行了个礼便转身走开。她转过来对着塞缪尔,摇头否认了他的问题,说:“我只是恰好继承了数百年前的一份遗产而已。”
  “您一定是个博古通今之人。”塞缪尔恭维道,依然怀疑对方是撒罗神教的前辈,可能她只是有事不能相认?
  “‘博古通今’?远远称不上。”女人又笑了笑,“你所传承的知识在漫长时光中磨损,甚至遗失了神之杖的名字;我所继承的那些则戛然而止,数百年前的事情保存如新,最近几百年间却一片空白。比如说,我就完全不知道人类为何要将如此邪恶的武器对准自己的同胞,哪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比了比亚伦离开的方向,“就因为这些人住在森林里吗?”
  “这里一定有什么误会。”塞缪尔坚持道,“女士,这里是一座废弃的地下城……”
  “这就是我继承的遗产,要不是它,我可没法收留这些被无辜袭击的可怜人。”女人回答。
  “呃,我很抱歉。”塞缪尔有些尴尬地说,撒罗牧师的广泛责任感总忍不住要把全人类的问题跟自己绑一块儿,“可能是一些人弄错了目标,为了别的非常危险的东西……我曾看见兽人!”
  说到这里,塞缪尔又变得严肃起来。他在这里几次看到那个危险的兽人在到处徘徊,没有一次与其他人同时出现,现在想来,他们很可能不知道她的存在!地下的空间如此广阔,道路四通八达,许多地方没有灯,而传说中不少兽人有着夜视的能力。或许她是个隐藏在这个地下空间的兽人斥候?或许这些前来地下躲藏的普通人,正一无所知地与兽人共处一室!
  “真的,请相信我!”他苦口婆心地劝说道,“那可不是监牢中长着些毛茸茸肢体的畸形人,我看到过那个兽人好几次,她非常敏锐,好几次险些发现了我。我是撒罗的选民,神赐予我看到邪恶的能力与感受危险的灵觉,那个兽人绝对杀戮无数,而她甚至还那么年轻!要是有一大群她那样的兽人住在附近,我想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会想方设法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像所有人都会在马蜂窝成型前将之捣毁。”
  “你是说她吗?”女人语调平平地说。
  塞缪尔回头一看,险些惊跳起来。那个棕色皮肤白色头发的女兽人就站在两步以外的地方,一双绿油油的眼睛闷声不吭地盯着塞缪尔,让鸡皮疙瘩从后背一直爬到后脑勺。这可不是之前冰冷的目光,比那更糟。交织着杀意的怒火在它双眼中熊熊燃烧,针刺般的注视徘徊在塞缪尔的咽喉附近,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谋杀付之于行动。
  塞缪尔以一个撒罗选民的顽强自尊心停下了向后退的脚步,他只是转了个方向,勇敢地面对着眼前的兽人杀手——你实在做不到把后背暴露给饥饿的野兽。
  “来认识一下玛丽昂。”戴面具的女人说,“她的亲人被毫无理由地屠戮一空,如今她孤身一人,住在我的地下城中,和其他流离失所者一样。”
  “那不是个人!”塞缪尔立刻反驳。
  “对我来说是一样的。”女人说,“无辜不幸而无处可去,他们寻求庇护,我便提供。”
  “怎么会一样?”塞缪尔一时间忘记了害怕,愤怒地指向兽人,“这是个兽人!它祖先的手上沾满了人类的鲜血,这些野兽的屠刀下有多少无辜的人、多少先烈失去性命!难道你忘了?兽人之灾距今仅仅两百多年,它们的邪恶曾让整个埃瑞安蒙难,难道它现在装出一副乖巧无害的样子,就能抹掉那些仇恨和黑暗的历史了吗?”
  牧师猛地收回了手,因为兽人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咆哮,对他龇出犬齿,看上去很想一口咬掉他的手指。它的脸和头发衔接的地方甚至冒出了白毛!戴着面具的女人伸手搭上它的肩膀,没怎么用力,却像拉住了一根无形的缰绳,把作势欲扑的兽人按回了原处。
  “这里一定有什么误会。”女人说,稍后塞缪尔才意识到对方正用他刚用过的说法回答他。她轻描淡写地说:“就像曾经信徒诸多的撒罗神教如今只剩下你独自撑起门面一样,一定有什么不可知的误解吧。”
  后面那句话让塞缪尔泄了气,再没法提起斥骂异端的力气。他只嘀咕道:“一定是恶魔的阴谋,它们就隐藏在埃瑞安高层当中。”
  “那我们的目的说不定有重合之处。”戴着面具的女人说,“我们都是这些阴谋的受害者,都无法容忍那种邪恶的诅咒折磨不幸的人。”
  塞缪尔刷地抬起了头,最开始探索的理由一下回到了他的脑中,让他羞愧得五体投地:他刚才竟把这些受苦受难的人忘了!牧师先生连忙问:“那些士兵是您转移的吗?”
  “我需要找出他们不药而愈的原因。”女人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必须知道诅咒‘自行’消散的理由,以防下一次遇见受诅咒所苦的人时,依然只能听天由命。”
  这番负责的说辞让塞缪尔对她多了几分敬意,他郑重地点头,说:“我当然会治疗他们,义不容辞!”
  “在那以后呢?”女人忽然问。
  塞缪尔为这个问题愣了一愣,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对方没等多久,又说:“你是否想过要做更多?撒罗的信徒,你说要让撒罗的荣光再度回到地上,但如今的埃瑞安几乎无人听说过撒罗的名讳。你身单力薄。”
  她说到了点子上,塞缪尔挺身而出是为了与邪恶作战,与邪恶作战是为了伸张正义,为了弘扬撒罗的教诲,为了散布撒罗的荣光。与邪恶作战这部分虽然不简单,目前阶段的任务却很具体,无非是驱逐诅咒和调查地下的阴谋。但做完这些塞缪尔能做什么呢?他无从入手,因为身单力薄。纵然三样神器都承认了他选民的身份,他还是不能说服哪怕一个士兵。
  “您说得对。”塞缪尔垂头丧气地说。
  “那么,或许我们可以互相帮助。”女人说。
  “您能帮我什么呢?”牧师苦笑着摇头,“即便您允许我在您的地下城市中传教,即使这里所有人都成为了撒罗的信徒,距离‘荣光遍布大地’的未来还差着天堑一样的距离。”
  “我可以提供多边合作的机会。”对方说,“哈利特上尉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为了保护手下的士兵,他选择与我合作——你知道鹿角镇和红桉县已经被北边封锁了吗?那些人害怕诅咒向他们那里传播,宁可竖起高墙,不顾这里所有人的死活。”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塞缪尔震惊地说。
  “是啊,太邪恶了,一定有恶魔混在当中。”女人顺水推舟道,“既然埃瑞安的东南角已经被遗忘,而上尉、镇长和县长又如此善良,只要有我的推荐,想来地上的人们也不会介意身边有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
  她所描述的可能让塞缪尔怦然心动,他想象自己站在大地上,阳光下,众人之中,大声说出撒罗的神名。太阳、光明与正义之神的名讳本来就不该被隐藏,如果那些可恶的阴谋家与愚蠢的走狗不挡在神的仆人与众人之间,如果善人能让此地向有信仰的人敞开,那该有多好啊!被蒙蔽的好人们一定会争相投入撒罗的怀抱,他所在的地方变成神佑之地,天国之门在此打开……
  塞缪尔漂浮在美好幻想中,直到他冷不丁看到兽人阴沉的脸。
  “等一下,”他不确定地说,“您的意思是,所有‘人’都能在此地自由生活,某些非人的邪恶生物当然不包括在内?”
  “我说‘人’只是为了方便。”戴面具的女人说,“玛丽昂当然也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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