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密谋
位于两江修炼界中部的祥云城，自打七千年前，被确立为两江界城后，就一直是整个两江修炼界内，最为繁华的大城。
祥云城内，有着数不清的世家大族、强宗大派，无数强大势力林立。整个两江，稍微强大一些的门派或是各种势力，都会在祥云城内购置一些产业，作为门派或者家族在此的据点。故此，祥云城内，势力分布也是复杂至极。
不过，不管是那些根基在其他地方的外来门派，还是在祥云城附近扎根的各种势力，这些势力虽然错综复杂，但在祥云城这边，最为强大的，还是那三座最大的山头。
界主府，经略使府，将军府。
一个是整个两江名义上最高的执掌者，一个是真正统辖两江全界要务，一个是辖制两江界内所有战部。
三座山头，彼此之间各司其职，泾渭分明。而这祥云城内，不管是哪一方势力，归根到底，其实都不可能和这三座山头脱开干系。
经略使府邸。
有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正在打理一些公文。男人面相似宽厚之人，看面貌不过四十多岁，正是当打之年。至于说实际岁数，也还未到三百岁，相较于男人周天境的五百年寿元来说，同样正当年。
此人，便祥云城千年世家之一的费家家主，同时也是如今执掌整个两江行政调令，祥云城内最大的一位大佬，两江经略使费庸！
真正的整座天下都屈指可数的顶尖大佬！
费庸今日正在打理一些日常公文。不过，当一名经略使府内的秘书郎过来，向费庸说了些什么之后，费庸脸色有些未变。随即一个闪身，便离开了这里，穿过府内重重守卫，来到府内一处隐秘所在。
这里，是经略使府麾下直属的情报机构。
费庸进入后，直接来到一座密室。这间密室当中，只有一名形容枯槁，似有重病在身的男人。枯槁男子见费庸进来后，随手丢给费庸一枚玉简。
“亮儿未死，只是重伤昏迷。”
枯槁男子在扔来玉简的同时，对费庸说道。
“没死就好。”
费庸在枯槁男子面前，再没有任何伪装，脸上浮现出一抹庆幸之色。接过玉简后，很快就读完了里面的情报内容。
“在战部驻地内中毒？而且还是在自己的住处内！暂时还没查到凶手！”费庸冷哼一声，脸现怒容道：“还没查到！下面的护卫是干什么吃的！”
“这也不能怪他们。”
枯槁男人声音沙哑道：“先前没和你说过，这次亮儿他们这些质子，到了苍灵府后，一直被人盯着。后来被闻道院带到前线，他们所属的战部，是那个叫李景原的小家伙的战部。”
“怎么是他？”
费庸露出一抹恍然神色，不过同时说道：“此子虽然身份特殊些，但总不至于敢拦我查明真相吧！”
“其实查不查，也没什么区别。”
枯槁中年人沉吟道：“如今正值战时，留川河前线又不归你管，再加上这小家伙的身份，自然敢直接拒绝亮儿身边的几个扈从进入军营。”
费庸忽然打断道：“难道，是李景原下的手？”
“肯定不是。”枯槁中年人摇头，“他和亮儿从不认识，也谈不上交恶，最多也就是帮着掩盖真相而已。”
“至于说真凶，我这边倒是已经查出些眉目了。”
枯槁中年人又从身旁拿过两枚玉简，推到费庸面前。“一枚是姚院首之前发给你的那则密信，另一枚则是我好不容易才从界主府直属影卫那边，弄来的情报。”
费庸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桌上的两枚玉简，有些意外，他还真没想到，会如此快的弄到这份情报。
不过说起来，此事也发生近十日了。
在距今近十天以前，经略使府邸下辖的情报网，忽然收到一则来自苍灵府方面的密信。而这封密信的主人，则是一位连费庸都要忌惮至极的人物。
密信上的内容，是提醒费庸，准备替自己儿子收尸，另外顺便让费庸去查一下影卫那边的某个情报。
影卫，是大离官方最强大的情报组织之一，并不隶属于经略使麾下，而是直属于界主府那边。
收到这封密信后，费庸也是顿时吓得大惊失色。因为他很清楚，给他发这封密信的那个人，身份究竟是何等关键，绝不可能随便跟他开什么玩笑。
所以，在收到密信后，费庸一方面下令，让人火速去苍灵府那边核实，直到今日才算收到回信。另一方面，费庸也开始命令麾下的一些力量，想办法从界主府那边，调出提到的那份密档。
按大离官制，影卫并不在经略使辖制内。所以，就算是费庸，想要弄到这份密档，也是颇费了一些手脚。
“不对啊！”
费庸接过两枚玉简的同时，略微皱眉，说道：“从时间上来看，那姚老头从苍灵府发出这份密信的时候，亮儿尚未中毒。难道，亮儿此番遭遇，是那姚老头在背后做的手脚？可是以亮儿的身份，如何能让姚老头费这番手脚？再说，若真是那魔头想动手，亮儿又如何能活下来？”
“这……我其实也想不太清楚。”枯槁中年人同样面露难色，缓缓道：“我能想到的，有两种可能。一是那魔头看到什么我们未曾看到的，才会对亮儿做下此番布局。亮儿身份虽不算关键，但那魔头向来善于通过更改一些细微之事，继而影响大局。其心思之深远，我却是完全猜不到。”
“还有另一种可能。”枯槁中年人目光中闪现出一抹狂热神色，说道：“那魔头既是当世天机士第一人，号称身前身后可望千年。亮儿的事情，或许是他推演出来的。”
“但若是那样，便更复杂了。那魔头为何会主动发这份密信提醒？先前我们不是没有让天机士推演过此事，但推演的结果，却只是一团迷雾。”
枯槁中年人说到此处，忽然被费庸一阵惊呼声打断了话语。
“怎么和天玄山的那位莲海真人还扯上关系了？！”
看完那份好不容易从影卫那边弄到的密档，费庸彻底无法淡定了。
“这份密档，是两年多以前，从苍灵府那边发过来的。”枯槁中年人解释道：“从上面的档案来看，应该是苍灵府府主许鸣川，发现了那位莲海真人的踪迹，通过某种手段，躲在某个小修士身上。但是，这份密档进入界主府后，便直接被封存了。我猜测，这应该是我们那位界主的意思。毕竟，我们的那位界主王爷，对天玄山的态度可是……大概是因为这点，才想着要放那位莲海真人一次，索性不管了吧。”
“我是越来越乱了。”
费庸摇了摇头，在这位枯槁中年人面前，他没有任何伪装，更没有任何隐瞒。因为对方，本就是他麾下最重要的谋士，替他谋划了许多。
“这有什么难的，从苍灵府那边发回的情报，加上这些东西，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整件事的过程？”枯槁中年人瞥了费庸一眼，说道：“算了，我来替你捋一捋。”
“首先，亮儿到了苍灵府后，出于想要为你分忧的心思，便想着勾搭上谢希年的那个闺女。不过，那闺女早已指婚。亮儿便想着，让那年轻人主动退出，自己好得到机会，然后想办法找机会去接触谢希年，让谢希年在云道一事上松口。”
“胡闹！”
费庸面带怒色，道：“看来，这小子还是缺乏历练！那谢希年，岂会因为这种事情，便改变主意？！”
“亮儿也是好意。”枯槁中年人瞪了一眼，说道：“还有，别打断我！”
“然后，亮儿没想到的是，那看似并无背景的小家伙，身上竟然有那位莲海真人在。有那位莲海真人帮忙，想要找机会下毒，并非难事。不过，从前面发回来的情报来看，那位莲海真人也是个没脑子的，看来也是她那个出身，让她见识短浅。让此人主动上门挑战亮儿？然后找机会下毒，以为这样就能洗脱嫌疑了？愚蠢！我若事后大开杀戒，管你有没有嫌疑，一并杀了，又如何隐藏的了？”
“再之后，就是眼下这个情况啦。亮儿中毒，重伤昏迷。而我们这边，就算让天机士推演此事，有那位莲海真人参与其中，自然什么都推演不出来。然后，那姚老头便主动给我们送来了这个消息。”
枯槁中年人，不亏是费庸麾下最得力的谋士。短短几句话，就将事情的整个过程，说的一清二楚。更可怕的是，枯槁中年人通过这些情报推断出来的，竟然几乎与事实完全一致！
世人皆知，顶尖大神通者，可搬山倒海，震慑天下。却不知像这种顶尖谋士，以智慧谋算天下，同样可怕至极。
“这是我推断出来的，最恰当的一种可能的。”枯槁中年人总结道：“所以，我说追查凶手已经有了眉目。不管背后还有什么，下手谋害亮儿的人，应该就是这个叫卫易的小家伙了。”
费庸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给那边的人发消息，让他们动手宰了那小子。敢动我儿，就算那位莲海真人又如何？如今不过只是残魂，我们正好可以装作不知，一并出手打杀了！”
“不可如此草率！”
枯槁中年人又狠狠瞪了费庸一眼，阻止说道：“这凶手虽然已经揪出来，但这下面的水，我尚未全部看清，不可太过冒失！”
“那姚老头号称当世第一天机士，又是公认的天下第一魔头！在他眼里，莫说是亮儿，就算是你这个两江经略使，也未必放在眼里。以往那魔头又与你和费家素无瓜葛，为何要给你主动通风报信？”
被枯槁中年人这么一说，费庸也是彻底反应了过来，不由生出一身的冷汗。
是啊！不管那是如何知道这消息，为何要主动把消息传给他？
有关那魔头的事情，在整个修真界来说，都是一个禁忌。就算是很多周天境存在，也只是听说过有这样一个祸乱天下的魔头存在，却不知道任何详细事情。
但到了费庸这个位置，天底下已经少有什么他没资格知道的秘密了。
“此人五百年前便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天机士，主掌咸安城天机院。但先帝即位后，此人却忽然叛出咸安城，自此逍行天下。离开咸安城后，那魔头便在人妖两座天下兴风作浪。尤善更改一些小事，继而影响大局。从嘉裕年间到乾安年间，修真界多少件大事，背后全都有这魔头的影子。就是当年的云莽天灾，若非此人，天玄山当初又何至于被逼上绝路，以一界之力抗衡整个蛮荒，落得个如此凄惨下场？”
“那可是姚源！两座天下的第一魔头，你觉得他会好心管你儿子的死活？！”
枯槁中年人这番话，让这位堂堂两江经略使，都不禁心底泛起阵阵凉意，而且是凉透了。
姚源这个名字，是整个修真界的禁忌啊！
“难道……那魔头此举，又是有什么大的谋划？”一想到有关那魔头，而且自己可能是被那魔头算计着什么，费庸打心底里有些害怕。
若是被那人惦记上，就算他已位尊至一界经略使，一样会感到恐惧。
天知道那魔头在谋划什么？
“这是最大的可能。”枯槁中年人点了点头，说道：“只不过，我却是想不出，那魔头到底在想什么。”
费庸对此毫不意外，只是继续问道：“那依先生的意思，该如何行事？”
被问到这个问题后，枯槁中年人同样面露难色，沉默片刻后，才回答道：“我只能回答，走一步，看一步。”
“那姚魔头既然有所图谋，我等也只能甘做棋子。所以我想，最好派遣实力足够的高手，前往苍灵府。那姚魔头不去想，既然涉及到那位莲海真人，怎么小心都不过分。想要顺利杀掉此子，恐怕最少还是派遣一位封号真人前往，较为妥当。”
“好！”
费庸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先前我恰好还留有后手，让谭老秘密抵达了前线。如今虽不在苍灵府，但也是近在咫尺。谭老以追查凶手的理由进入苍灵府，正好可以同时插手云道一事，阻止云道彻底建成。”
“难！难！难！”
听到费庸如此决定，枯槁中年人却连连摇头，连说了三个难字。
“先前我已与你说过多次。这云道一事，咸安城那边，是铁了心的要建造，绝对会不惜代价。先前让你暗中出力阻拦，也是为了安抚两江本地的那些家族，想让你出工不出力而已。奈何你却不愿完全听从于我，非要派遣两位周天境后期前往。非但没有任何战果，反倒被那谢希年用来立威。”
“你若就此收手，将来或许和咸安城还有缓和的余地，大可以将这两人推出去背锅，说他们是自作主张。但若是再派遣封号真人这个级别的谭老插手，将来便再无半点退让的余地了。”
“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事在人为吧！”
费庸叹了口气，显然在这件事情上，他和枯槁中年人的看法，并不一致。
见费庸如此作态，枯槁男人也只能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两人先前已经为此事争吵过数次，如今再做口角，也是无益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那叫卫易的小子，既然敢伤亮儿，我必要他魂飞魄散，生不如死！”
费庸忽然浮现出一抹狠辣之色，杀机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