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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钗子

  几乎短短半个月之内,几大圣地门派,再加上咸安城方面的观礼使团,悉数到达。
  这些观礼使团的到来,对于整个天玄宗上下来说,无异于一场大考。而对于卫易来说,这些使团当中,某些人的到来,则是带给他太多的冲击和变化。
  千头万绪,理也理不清。
  “这也难怪!当年你离开两江之后,本来有机会去天南,却机缘巧合,直接去了天玄山。再后来,你继承了万劫塔之后,又直接来了东海。到了东海之后,又被掌门直接带去了外海,闭关十年。如果我是人家姑娘,铁定也会觉得你这家伙变心了!”
  “再说,人家如今是落霞岛的掌门弟子。落霞岛和我们天玄宗,虽说大体上不是彻底敌对,但当年两家圣地比邻而居,小摩擦还是有一些的,怎么也谈不上好!你想没想过,如果那位姑娘当着自家师门长辈的面,对你太多热情,她会是如何的处境?”
  “反倒是这样装作不认识你,已经算是最好的应对方式了。”
  被寄居在杏花岛上的王垂志开导一番之后,卫易并没有任何恍然大悟的感觉,反倒是心里疑惑更多,同时也更加惆怅了。
  要真是这么简单,那就好了。
  卫易眼下其实也有些无奈。当年离开两江之后,一路抵达天玄山,继承了万劫塔,后来又直接到了东海。这一路上,他就算想给少女传个消息都不可能。后来到了东海之后,虽说通过天玄宗的渠道,可以传递消息到落霞岛,传到少女手中。但问题在于,他当时身份特殊,所有有关他的消息,都被天玄宗上下视作绝密,就算他想传一个有关他的消息给落霞岛方面,宗门这边肯定也不可能允许。
  然后,就是秘境中的十年闭关,更不可能传出消息来了。而在这段时间内,有关卫易的一些消息,却很自然的流传了出来。听到这些消息的少女,确实有可能产生这样的心理,觉得卫易同样是个负心汉什么的。
  卫易忽然觉得,自己当下面对的情况,好像有点类似当年谢弦歌爹娘的情况!
  冥冥之中,是不是真的有天理循环,因果报应?
  不过,若真是这样,卫易觉得倒也无妨。对于这种事情,他觉得自己只要去找少女谈谈,把话说开了,自然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但关键在于,如今两人的身份,都早已今非昔比,这无形中就增加了太多的难度。
  最重要的是,卫易总有一种直觉,觉得谢弦歌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
  卫易如今在天玄宗内地位不低,对于宗门的情报,也有较高的查看权限。当然,就算他没有足够的权限,叶朝归的权限肯定是够的。不过,当卫易回到杏花岛之后,通过天玄宗的情报系统,翻阅和谢弦歌一些有关的消息时,他当时却看得目瞪口呆。
  在天玄宗的情报里,少女当年抵达落霞岛后,化名谢红衣,成为落霞岛的真传弟子。而当时少女刚刚进入落霞岛的时候,连她那位在咸安城身居高位的老爹,都不知晓此事。当令人诧异的是,少女只是在宗门内修行了两年的时间,就在后来某次落霞岛宗门大考当中,被落霞岛掌门收为亲传弟子。自那以后,那位落霞岛掌门,对其可谓是倾力栽培,几乎时时刻刻都将其带在身边。
  这样的机缘,便是比之卫易,也丝毫不差了。
  但是,卫易始终觉得,恰恰是这里出了问题。
  卫易很清楚,自己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有多大巧合的成分在里面。如果当年他没有遇到素,如果他当年没有选择去挟持那个两江经略使独子,如果他在天玄山内稍稍踏错一步……不管哪里出了问题,他都走不到今天。同样,正是因为这些巧合全都成立,他才有了后面这种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机缘。
  那么,谢弦歌又是凭什么有这么好的机缘呢?
  在天玄宗的情报里,谢弦歌似乎完全没有经历任何风浪,仿佛在那次落霞岛宗门大考之后,顺理成章的就成了落霞岛掌门的亲传弟子。至于理由,则完全是一片空白。这种空白,让卫易觉得完全不能理解。他当初被叶朝归收为弟子,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继承了万劫塔。到了八大圣地掌门这个层次,是不可能随便去收弟子的。既然这样,那少女又是为何成了落霞岛掌门的弟子呢?
  唯一的可能,是少女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些事情,是宗门情报网络没有查出来的。
  当然,对于少女为何被落霞岛掌门收为弟子这件事,天玄宗的那些情报修士,也不是没有给出答案。只不过,他们给出的答案,是谢弦歌在符修方面天分出色,所以才被落霞岛掌门看中。然而对于这个答案,卫易是很难接受的。因为当年他在天玄山上,曾见过当时的落霞岛首徒,那个名叫诗笑容的女子。扪心自问,卫易觉得当时诗笑容所展现出来的天分,要比谢弦歌强了太多。但就算这样,诗笑容当时也只是落霞岛掌门的入室弟子,而非亲传弟子。虽说只差了两个字,但这里面的差距,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
  另外,还有一个很容易的事情,让卫易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就是少女的修为!
  在之前接待落霞岛使团的时候,卫易瞬间就察觉到,谢弦歌的修为,绝对已经达到了周天境以上的层次。这曾一度让卫易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下了幻术。要知道,当年离开两江时,少女的修为也就是跟他差不多。而这十年以来,卫易有如此大的奇遇,才有了今天的修为。那么,谢弦歌又是因为什么,才能有这份实力呢?
  卫易忽然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大手,在将两人推向不同的两个方向。
  ……
  以卫易如今的身份,想要去落霞岛使团的岛屿拜访,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他的一言一行,从某种程度来说,也代表了天玄宗的一部分意志。最重要的是,他的安全,同样是个大问题。如果贸然自己去别人家高手的眼皮子底下,天知道人家会不会兴致一起,直接找机会废了他?虽说这里是天玄宗的地盘,但既然这种可能,并非完全不存在,卫易就必须加以小心。
  如今的卫易,不是那种会傻到脑袋一热,就直接闯上门那种蠢货。为了去拜访少女,他在第一时间联系了素。素先前虽然一直常住杏花岛,但是最近随着各家使团的到来,事务繁忙,素最近也不在杏花岛上。至于叶朝归,眼下的叶朝归,作为天玄宗掌门,正是最忙的时候,卫易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去打扰叶朝归。
  “不行!”
  然而当素返回杏花岛,脸色郑重的和卫易说出这两个字时,卫易却感到十分意外。
  在他看来,素当年看着自己一路过来,又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最能理解自己的心情。但为何这一次,会如此果断的拒绝自己的请求?
  “不是老娘不理解你,但你多少也得理解一下门派吧?”素无奈道:“对于我们这些长辈来说,这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但你想没想过,这个时候,如果你去拜访落霞岛,出现什么有损宗门颜面的事情,宗门会置身何处?宗门内的那些中下层弟子该如何想?说到底,你如今身份太过特殊,眼下又是非常时期。你若是想去拜访其他人,包括你那两位结拜兄弟,都没人管你,但是唯独她,在掌门即位仪式结束之前,不行!”
  “当然,你小子也别太蠢了!虽说这个时候,你不可能登门拜访,但并不妨碍你去托人送封信或是送些东西给那丫头……”
  没等素说完,卫易竟是直接沮丧的转头离开。自打卫易和素相识以来,这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了!”
  素看着卫易离开的身影,狠狠瞪了一眼,但却没有真的如何生气。她何尝不懂卫易的心思,只是当下这种局面,确实不是卫易能够随意行事的。
  想到这里,素只得轻轻叹息了一声。
  在得知自己无法亲身前去看望少女之后,卫易彷徨失措的好一会儿。但很快,他便再次离开杏花岛,来到当初武火真君为他打造神兵的那座岛屿。
  “我是卫易,我想用我今年的宗门权限,换一件玄阶的钗子类的法宝。”
  入岛之后,这次卫易没有再去打扰那位武火真君,而是到了岛上专门用以兑换法宝的地方。作为宗门最重要的炼制各式法宝的地方,随着使团的到来,最近这座岛也戒严了很多。不过,卫易还是有资格随时过来的。岛上有专门换取法宝的地方,既可以换取成品法宝,也可以委托定制。
  在卫易过来之后,岛上负责换取法宝的修士,深知卫易的身份,不敢怠慢,连忙取来了数十件玄阶的钗子类法宝。卫易用心挑选一番之后,终于选了其中一枚,然后用自己的身份腰牌划去了一下之后,便带着这枚玄阶钗子法宝离开。
  像天玄宗这种圣地门派,门内肯定是有贡献点这种东西。卫易作为掌门弟子,每天都会有一定额度的贡献点无偿下发。只是以他如今的修行来说,根本用不着消耗什么资源,自然也用不着消耗什么贡献点。就连之前的四件神兵,都是那位九烈真君替他出资。他自己的这些贡献点,反倒没了用处,如今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之所以精心挑选一件这样的钗子,是因为卫易猛然记起,自己当年好像某次对少女承诺过,送她一枚钗子。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终于没能成行。
  回到杏花岛后,卫易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在玉简里写下了好多和少女说的话。第二天一早,卫易经过深思熟虑后,叫来了已经长大的小徐崤,充当这个信使的工作。毕竟当年谢弦歌也见过小家伙不少次,双方也算熟悉。
  而当徐崤带着卫易的信件玉简和钗子,被卫易带到落霞岛使团岛屿,去拜访了谢弦歌,然后又出岛见到卫易的时候,徐崤笑容满面。
  “叔您看,谢姨送了我好多好东西。”
  卫易其实早就注意到,徐崤身上多了好些品阶颇高的法宝,而且每一件都是精品。但他不在乎这些事情,他只在乎,谢弦歌是什么态度。
  “谢姨说,当年她和叔您都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而且,当年那桩婚约,也不过是为了宋家和城主府结盟而已。让您无需往心里去。”徐崤摸了摸脑袋,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简,“这是谢姨给您的。”
  已是心沉谷底的卫易,双手微颤,接过了这枚玉简。但很快,等他看到玉简里的内容后,就彻底变得悲伤了起来。
  玉简当中,只有两句话。
  “昨日前尘,已如霜雪;今夕来兮,无复念兮。”
  “卫易,当年你我二人的婚约,自此作罢。此生我心中只有大道,再容不下另一个人。”
  卫易心哀若死。
  ……
  在送走了小徐崤之后,身着红衣的少女,轻轻关上洞府的大门,然后再次开始修炼起来。至于那封信和那枚钗子,从始至终,谢弦歌没有看一眼,便扔进了储物法宝当中。
  然而这一天,当深夜降临,子午相交的时候。少女陡然一翻手,从储物法宝里取出了这两件东西。
  那封信,被少女通篇读了一遍;那枚钗子,被少女死死攥在手心里。
  “不过是些俗物,丫头你又何必在意呢?”谢弦歌陡然微笑起来,像是说着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想不到,你这丫头,心志倒是够坚定,这小子有什么好的?能让你坚持不被师父同化?每天还能清醒一个时辰!”
  少女笑容满面。
  但同时,她亦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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