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仅仅是走正常流程的审批,就要请个饭局。若是流传出去,以后做什么都免不了一场应酬一场局,不好不好。
  看着这张浅笑的脸,卷毛长了些,放肆舒展的卷毛里眼睛隐现,好似雨后林中麋鹿,带着一层薄薄的水光,亮晶晶的,充满柔和的光。王关理智上知道这人只是没睡醒沾染上的水雾,却还是忍不住自责一番。
  是我太心急了。忽略了你现在的身体情况。王关翘起二郎腿,艺人部总监已经签字,找预算部签字就只是流程问题,我尽快处理好。
  谢谢王哥。白离用力眨掉眼睛里的雾气,晃了晃脑袋,试图把困意赶走。
  看他如此,王关也不忍再问下去,下意识摸出手机,咔嚓拍照,留一张花絮,叮嘱他快回家睡觉。同时又颇觉自己小气,明知白离有病,还要逼着他练歌、赶局,可白离和公司五年合约只剩不到两年了,若是再没成绩,就没有资本和公司谈续约,没有前途。
  这是经纪人的过失,王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二日是周末,白离直接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就已经是周一上午十点了。
  照常到公司练歌,这次没在练歌房遇见其他人,甚至一天都没见到经纪人。
  为了能保持更久的清醒状态,白离设置了数十个闹钟,每隔一小时或者半小时就会响一次。睡一小时醒半小时,断断续续,一天竟然也能练习四小时左右,还能有时间吃口热饭,喝杯牛奶。
  晚上回家偶尔还有精神,也会开直播。
  这会儿白离刚唱完歌,想和粉丝聊一会,再唱一首晚安曲,就自己下播。每次都麻烦管理员,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他盯着直播间的弹幕看的时候,一位id是但愿长眠不复醒的网友进入直播间,头像还是一片漆黑。
  这个id又长又扎眼,难免会让人往不好的方向联想。如果不是恐怖故事,那就是伤感人士。
  这位伤感人士一言不发,轰隆隆砸上百个深水鱼雷。成功让黑漆漆的头像镀上一层金边。
  电脑下方的信息聊天框弹出管理员的提示:白白,感谢一下金主大人。
  白离照做了。
  但是白离业务不熟练,以前有粉丝打赏,都是先投地雷。他和管理都会提醒粉丝,不要盲目消费,不要乱花钱。
  还从来没有哪个粉丝如此不讲武德,进来也没听过一首歌,说过一句话。
  呃,谢谢id但愿长眠不复醒的深水鱼雷,太破
  信息框突然震动着弹了出来,管理员道:白白,带上数量。
  紧接着是管理员群的第二条消息:不用带上id两个字拉,太冷漠了,叫粉丝。
  白离看着那个并没有粉丝标志的金主,改口道:谢谢但愿长眠不复醒的111个深水鱼雷,破费了,以后
  白离感谢的话还没说完,弹幕界面刷新,id但愿长眠不复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id不想起床,又投下22个深水鱼雷。
  弹幕里一时都是替白离感谢金主的,还有哈哈哈哈的。
  【白白说话又慢又温柔,金主你等我们白白感谢完,再改名吧】
  【白白,新的数量是133哦,不要谢错了】
  白离凑近盯着那个id和金框框黑乎乎头像看了又看,几根碎发垂落,似给眼睛一点别样装饰,懵懂又可爱。
  确认了十秒,这个id没再变过以后,再次开口:谢谢不想起床
  电脑屏幕突然一片漆黑,系统显示:您涉嫌违规刷分打赏,暂停播待查,如有疑问,请站短申诉。
  白离:
  网络另一头,同样显示:您涉嫌买卖打赏,暂封号处理,如有疑问,请站短申诉。
  刚注册账号,对着白离资料,找到白离直播间的江珩飞:
  江珩飞摸出手机想问秘书这是什么情况,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11点,想来秘书已经睡下,只能等明天再问。
  次日,江珩飞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从梦境里走出来,疲惫至极。熟练地遮掩住不好的脸色,拿出便签本,看备忘。
  今天要去分公司,预算部门要递交公司下个季度的预算安排。
  总裁办公室内,江珩飞看得仔细,指着其中一页,白离新歌的详细策划,让预算部给我一份。
  秘书:好的。
  处理完所有工作,江珩飞看向腕表,居然已经下午两点了。
  上一个在分公司的下午,他可是睡了二十分钟的。想到这,江珩飞推开椅子起身,走进卧室,抓起新枕头放进背包。
  办公室外,秘书正带外卖进来,江总,你的午餐
  不吃了,我有事先走。
  话音落地,人已经消失在专属电梯里,很有平常下班时的风格。
  只是这是第一次见到总裁早退,秘书略微诧异了片刻。
  总裁的专属电梯一路向下,最后停在三楼。
  江珩飞捏了捏书包带子,一出电梯就和旁边等电梯的王关碰上了。
  自从上次被江珩飞撞见白离睡觉,王关就时刻警惕,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又来了。去找朱公鸡吵架的心思收一收。
  王关转身往回走,和江珩飞一道。顺便刺探敌情,江总怎么来三楼了?
  三楼多是还没出道的练习生和不知名的小艺人,怎么接连两次引起大boss的注意?
  闲来逛逛,江珩飞不是很确定白离还在不在上次那个房间,话题拐个弯,拐到白离身上,上周白离练习的歌是这次要发的新单曲么?
  有戏!王关愁云惨淡地拧起眉头,不经意地甩了甩手上的策划案,是啊,只是可能是歌曲有些小众,审批上还有些问题。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白离在的录音室。
  王关推开门,瞳孔地震,一阵熟悉的音乐,宛如魔音绕耳。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睡友ning+6、姝隍+5、蔓荆子+1的浇灌~
  第4章 睡四觉
  无论是闹钟还是来电铃声亦或者是提醒,白离手机的提示铃声都只有这首摇篮曲。
  根据王关带白离的经验来看,现在这种绕耳不绝无人打断的响铃方式,一定是白离的起床闹钟。
  与此同时,江珩飞想的却是,又是这个铃声,莫非是王关暗中提醒白离,他要来了?
  如此明目张胆的小报告,有失老牌经纪人的风度。
  两人进来关门时,白离正迷迷瞪瞪拍掉手机,如同初上冰面的滑冰选手,左摇右晃,成功从沙发晃进椅子里。
  椅子旋转半圈,面向打开的电子琴。
  王关提起的心稍微放下来一点。
  随后,困得不知今夕何夕我是谁我在干什么的白离,弹了一曲《摇篮曲》。
  王关:
  这是在梦游吗?
  王关不知道的是,白离已经睡过去两个闹钟,这首《摇篮曲》已经不知疲倦地唱了两个半小时。
  某种角度上,对白离来说也是余音绕耳,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弹这一曲。
  大boss就在面前,睡着的事情发生一次还能糊弄,再发生一次就难以解释了,必须趁白离现在清醒着,赶紧把boss赶走。
  王关小声提议,一会儿练新曲
  再小的声音,在录音室都分外清晰。江珩飞抬手阻止了王关继续,由着白离弹到一曲终了。修长的手指停顿片刻,随即再次起飞,飘逸灵动,仿若林中飞蝶,穿越荆棘和密布的蛛网,摘取桔梗花的花蜜,去往外面的世界。
  到这里,琴声突然停止,录音室内空无响动,只有三个人的清浅呼吸。
  三秒后,琴声再次响起。
  林外的世界比之森林是另一种残酷,危险比蛛网还要密集。
  但是天空更大,风景更多,有无数芬芳花朵。
  琴声再次停歇。
  足足一分钟后,江珩飞才从琴声中回过神来,他说:这就是你的新单曲吗?
  是的,江总,你听我们白白弹得不错吧?王关硬挤过来,胖手不由分说递上一份策划案,这是白白的生日策划,以生日直播为新单曲铺垫造势,安排热搜。定能取得成绩。
  江珩飞收下策划案,继续刚才的话,我想再听一遍,有人声的版本。
  好啊,等我一下。白离起身,拿下挂在墙上的吉他,重新坐下,拨弄调音,一边解释,电子琴是新学的,我还不太习惯能边唱边弹,听吉他版本可以吗?
  江珩飞点头。
  吉他声响,不久后,一个温柔舒醉的男声混入乐声之中,低诉吟唱,婉转上头。
  人声部分结束,余乐声收尾,如果有现场打分,满分10分,王关愿意给100分。
  每一次听到白离的歌声后,王关都更加坚信大师给出的卦象,从而下定决心,一心一意要把白离这条咸鱼捧成锦鲤。
  弦上手指划过最后一道音,乐声停,手指轻轻按压在吉他弦上,完美的收场。
  或许是这一次现场表演,打动了大boss,王关很快就收到激动人心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朱公鸡一改往日姿态,不仅送了早餐,还要走一份策划案文件。下午王关就收到通知,预算审批通过了。
  此时,距离白离的生日还剩8天。
  在迅速估算白离每日的工作时间后,一切就都变得紧张起来。
  生日直播非常重要,按照流程,直播时长是两个小时。
  以王关对白离的了解,十分肯定白离撑不过两小时,时间需要压缩,直播内容、节奏都需要调整。
  在这之前,还需要带白离去拍摄生日海报,以及单曲宣传视频。如此,还要考虑拍摄地点来回车程、拍摄时长等等问题。
  一时间,王关忙得脚不沾地,这周还给白离的直播工作放了假。
  白离不用再去公司,回家专心睡觉。期间去车程半小时的摄影棚拍摄生日海报,又折回家中,在家拍摄视频。
  一通忙碌,没等到众人收拾好灯光、摄影等机器,白离就已经趴在茶几上睡着了。
  摄影师关机器的动作停下,转向白离,继续拍摄花絮。镜头里,白离睡得十分安宁,卷毛被压盖住了眼睛,只露出小半张侧脸,莫名有些冷酷。
  王关也注意到了,白离过分温和,这样的表情十分难得,必须拍下。
  一个小时后,白离微博、直播间等宣传平台封面统统换上新拍摄的海报。海报中心的白离被各种萌物q版环绕,是很常见的不出错的封面。
  之后,王关逛粉丝空间,意外发现白离多了一个睡神的称号,真是名符其实。瞬间就想起晚上拍的那张花絮,干脆借力把所有头像都换成了这张花絮图。
  白离出道三年歌唱现场集锦的视频合集,也已经剪辑好,打包发送给后援会。
  令王关没想到的是,还有一个人联系他,找他要视频。
  看到那个头像上清晰的1的时候,王关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大boss的秘书邱停泊找他要白离的视频。
  虽然理智上知道,boss这是被白白的歌声打动,很关注他这一次的单曲宣发。但一想到白离睡得找不着北的模样,王关就很担心邱秘书发来的是解约告知函。
  另一头申诉成功、终于拿回直播平台账号的boss本人,兴匆匆登上直播平台,同时打开笔记本登上邮箱,接收邱秘书打包送来的视频。
  左手旁是白离的直播间,右手旁是白离出道三年来后援会剪辑的所有视频,在两个电脑中间放着一个打开的手账本,类思维导图的密布格子上,有一个用钢笔勾勒出来的卷毛少年,闭着双眼,弹着吉他。
  左手的台式电脑下方贴着数张便利贴,江珩飞取下其中一张,按照上面的指导步骤,关注了白离的直播账号。
  页面自动跳转至白离的直播首页,被萌物q宝环绕的主人翁即将迎来19岁生日,左上角一层又一层淡蓝色光圈环绕的主播头像,是一个熟睡中的少年,带有一种精致的美感。
  美中不足的就是页面正中央的停播公告。
  江珩飞低头,看了眼日期,在刚画完的少年旁边标注,距离生日直播还有6天。
  很可惜没有找到任何白离直播间的录播视频,想看往期回放都没有途径。只能看看官方视频物料,一探真相了。
  自从第一次见面,被白离的困意影响,进而熟睡二十分钟后。江珩飞就一直在尝试。
  手账本往前翻翻,翻到那天起的一些记录。
  当天晚上回来以后,江珩飞没有枕枕头,而是学白离,抱着枕头睡觉。一闭眼就见到了梦兽毛茸茸的耳朵,只好打起精神编织梦境。
  如此辛苦,第二日一早落枕了。
  此后,又花重金买了amsr,各种助眠的雨声、呼吸声、打哈欠的声音,配合各种困倦的影像。
  只可惜,每一次心怀期待的闭眼,都只能在另一重空间睁开眼睛,看见梦兽。
  江珩飞翻过一页,挡住那些记录下来的中二行为,看着本子上出现的钢笔速涂,一个想法渐渐冒了出来。
  莫非,只有白离是特殊的?
  三个小时后,江珩飞瞪着眼睛去洗漱。
  他没能入睡。
  不过也不能因此就否定白离的特殊性,毕竟有过一次成功经验。冷水冲刷过脸庞,江珩飞闭眼思考,收集到的视频物料里,每一个白离都是清醒着的,或许是清醒的白离没有效果,又或者隔着屏幕记录下来的录像没有效果。
  至于是哪一种原因,只能找机会再进行尝试了。
  次日下午两点,朱部长笑容洋溢地走进总裁办公室。
  江总,这份是白离的生日策划案。这个艺人已经进公司三年了,到现在依旧没有任何进步,这次机会不容有失,策划是我亲自盯
  这份资料,江珩飞早在之前就在白离经纪人那里看过。白离生日只是这份策划的开头,是新单曲的前奏铺垫。
  他看着电脑前那张淡黄色便利贴上的提醒:今晚七点,白离19岁生日直播。
  没有再做样子翻看一遍改得面目全非的策划,只想早点处理完回家蹲直播。
  江珩飞整理好情绪,平静道:朱叔,您是爷爷一手提拔上来的老人
  朱部长看着江珩飞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面上的笑容逐渐僵硬,肥胖身躯内的心脏疯狂跳动。理智正在不停地告诉他,眼前坐着的不过是个黄毛小子,不足为惧。这一年他动的手不算少,一直没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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