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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4)

  陈原臻说罢挂断了手机,着急忙慌地寻找着自己的外套。
  廖特助见陈原臻的脸色苍白,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她快步上前拿起起陈原臻刚脱下的外套递给正手忙脚乱的她,关切道:您怎么了?
  陈原臻的面色沉重,她抓着外套披在身上,抬眸看了廖特助一眼。
  她的眼神里有懊悔,还有悲伤。
  我想错了,是我想错了。陈原臻颤着声音说道,她伸出手,你把车钥匙给我,你现在就去纪叙的楼下盯着。
  那您廖特助连忙把车钥匙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到陈原臻的手上。
  陈原臻握紧了钥匙没有回答她,她脚步飞快地出了房门。
  走出门外,陈原臻看了一眼电梯,电梯还停在这栋大楼的顶层,她实在无法站在原地等待,直接推开了楼梯间的门。
  她的工作室在这栋大楼的十层,她边穿好大衣边飞快地下楼。
  纪慈文,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挺住她在嘴里默念着,脚步一时也不敢停歇,微微带了点跟的鞋底敲击在台阶上的声音像是催促的鼓点一般,楼梯间里寒冷的空气此时却像是一阵阵的热浪烧在她的身上。
  她冲出大楼直奔停车场,黑色的轿车在道路上飞驰,如同离弦之箭。
  待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周鸣已经在停车场里等她了,她下了车之后便与周鸣一同奔赴纪慈文的病房。
  如今是下午五点多,天已经变得一片漆黑,许多陪护病人的家属都去吃晚饭,病房的走廊里静悄悄的。
  为了以防万一,陈原臻和周鸣是踩着楼梯来到住院楼的五楼的,她刚微微推开了楼梯间的门,就又赶紧合上。
  她闪身躲在门后,冲着身后的周鸣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际。
  门外,陈原烁带着张恪成正在等电梯。
  周鸣当下大气都不敢出,他站在陈原臻的对面,看见陈原臻脸上一向游刃有余的表情此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怆。
  陈原臻死死咬着嘴唇。
  她来晚了。
  无力与悲伤此时如同涨潮一样几乎将她淹没,
  她知道陈原烁是什么样的家伙的,却没能阻止。
  那只惨死的猫,她那时也像是这样,躲在一堵墙的后面,捂着嘴不敢出声,直到陈原烁走了,她才敢哭着跑过去,捧着猫满身是血的身体,到最后再偷偷的把猫埋起来。
  她埋猫的时候边哭边发过誓,以后绝对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发生。
  她闭上眼睛不敢再去想,她怕自己再想就会变得绝望起来。
  周鸣看见陈原臻这副模样,脸色也变得愈发沉重起来。虽然陈原臻对于自己的事情并没有讲述的太仔细,但是周鸣明白,陈原臻的心里背负了多少沉重的东西。
  他跟在陈原臻身边的这些年,早已领教了陈原烁的狠毒。现在这个混蛋找到了纪慈文的病房里,就算不敢真的做什么,只怕也会口出不逊,刺激纪慈文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
  而这对陈原臻的打击有多大,周鸣无须想象。
  他以为面对着这样大的打击,陈原臻饶是再坚强的人,也会掉几滴眼泪。
  可陈原臻只是咬着嘴唇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待她再抬起头,周鸣看见她的面色已经如常。
  陈原臻微微推开了一条门缝,看见门外已经无人,她松了口气。
  把你的手机给我。陈原臻低声对他说道。
  周鸣忙把手机递给她。
  陈原臻拿着周鸣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之后又熟练地输了一串号码,点击发送之后,她把手机还给了他。
  把手机卡换掉吧,这个号码作废了。
  她说罢,直接走向楼梯下楼。
  她的脚步迅速,步伐整齐,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平静。
  正坐在回家的公车上的纪慈希感觉口袋里的手机一震,她拿出手机,看见了一条来自陌生人的短信。
  短信很简短。
  去医院,要快。
  纪慈希皱眉,她看着那串号码,想了半天却也没想起是谁的。
  去医院?
  纪慈希抿了抿嘴唇,她发了一条你是?,却没有得到回答。
  她抬头看了一眼挂在车厢上的站点牌,下一站下车,再走一小段就是医院。
  这是诈骗短信吗?
  可是短信里没有提到任何关于钱的事,自己再问什么,对方也没有回应。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给在家里的纪叙打了电话,说自己会晚些到家,让他自己订外卖解决晚饭。
  公车到站,纪慈希快步下了车。
  经历了之前的事情,纪慈希对于医院这两个字特别敏感。
  就算是白跑一趟,也起码能安心。
  然而她刚到医院大门,就接到了医生的电话。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这个电话纵然医生不讲,纪慈希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纪慈希的手机差点没有握住,她撒腿就跑,当她大汗淋漓地推开病房的门时,入眼的就是被扔在地板上的满是血迹的被单。
  纪慈文吐血了。
  几个医生围在纪慈文的身边,见纪慈希气喘吁吁地冲进病房,纪慈文抬起无力的手。
  医生明白纪慈文的意思,缄默着离开。
  纪慈希踉跄着走到纪慈文的身边,她微张着嘴,毫无血色的嘴唇不住地打着哆嗦。
  她在纪慈文身边蹲下,纪慈文落下手,刚好可以摸到她柔软乌黑的发。
  你来了纪慈文像往日一样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你不会有事的。纪慈希说道。
  叙儿他咳他是不是比过去更高些了?
  你不会有事的。纪慈希的两眼发直。
  你一直在问孩子的爸爸是谁咳咳咳纪慈文说着便是一阵剧烈地咳嗽,血顺着她的嘴角流出来,她大喘气起来。
  纪慈希站起身,她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你不要说话了,我去找医生。她说着就要转身,可就在这时,纪慈文脱力的手紧紧地抓住了纪慈希的手腕。
  陈氏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陈氏陈陈原陈原炀。
  纪慈希回头,看见纪慈文满含着泪水的眼睛里蕴满了悲伤。
  她的眼泪划过她青白色的面颊,嘴唇不断地翕动着,像是缺水濒死的鱼。
  爸妈我对不起,我现在能去那边,咳咳咳去那边,给二老赔罪也挺好的。
  纪慈希的大脑此时一片空白。
  纪慈文知道父母去世了,她是怎么知道的?还有那个陈原炀,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萦绕在她的大脑里,可她却无力思考。
  纪慈文说完了这些,她缓缓阖上双眼,嘴角带着笑意,当她眼角的泪水落进雪白的枕头时,她停止了呼吸。扯着纪慈希手腕的手重重落下,纪慈希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
  纪慈文的手脱离纪慈希的手腕时,纪慈希多想一把抓住,似乎这样就是抓住了纪慈文脆弱的生命一样。
  可是她没来得及,正如同没来得及再喊她一声姐姐一样。
  她垂下眼,看着纪慈文的脸。
  她颤抖着伸出手,划过纪慈文的眼角,拭去她残余在这个世界的泪水。
  医生们此时也纷纷走入病房,宣布了死亡时间之后,用白色的床单盖住了纪慈文的脸。
  纪慈希就站在原来的位置上,木然地看着医生处理一切,直到最后纪慈文的尸体被推往太平间。
  她全程都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没有哭也没有喊。医生走到她的身边拍着她的肩膀对她说节哀顺变,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她跟着医务人员一起去了太平间,办理了遗体保存手续,之后又随着护士去清点纪慈文的遗物。
  纪慈文并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唯一有的是两件给纪叙织的毛衣,其中有一件还没有彻底完工,毛衣针在嫩黄色的毛线球里缠着。
  纪慈希借了护士的一个商品袋,把东西收拾好。
  她表示明天会过来办理其余的手续,之后就离开了医院。
  走出医院,纪慈希先给辅导机构打了个电话,请了一周的假,之后她又给几个家长打了电话,把所有课程推后一周。
  她站在医院门口打电话时,陈原臻就在不远处的车里。
  她看见纪慈希平静地打着电话,心中一阵一阵的抽痛。
  她冷声问道:录音笔保存好了吧。
  周鸣点头,已经拿出来了,我稍后就去取。
  陈原烁这个蠢货。陈原臻咬着牙说道,他以为这样是在逼陈原炀吗,纪慈文一死,陈原炀直接就成了纪叙的法定监护人。他和他哥哥的蠢还真是不分上下。
  那您打算
  陈原臻绷着脸,她看着纪慈希打完了电话快步离开,长叹了一口气。
  那份录像,要提前拿出来了。她说罢,拍了一下周鸣的肩膀,你下车去拿录音笔,然后就回家吧。
  周鸣知道陈原臻的心情不好,也就没多说话,直接下车。
  陈原臻跟着下了车,她进了驾驶室坐下,开车跟着纪慈希。
  纪慈希在街道的这边走,她便在街道的对面缓缓地跟着,她看见纪慈希又去了那家小商店,不久之后提了个塑料袋走出来。
  陈原臻垂下浓密的眼睫,她不用看也知道,纪慈希又提了满满一袋的冰块。
  这样会把身子吃坏的,这个笨蛋。她默默念着,又看向纪慈希。
  此时是傍晚九点多,街道上的人已经不多,纪慈希缓步走着,风吹起她的头发,迷住了她的视线,她也没有反应,只是继续向前走着。
  她又走了一会儿,停下了脚步。从袋子里拿出一包冰,迎着寒风打开,往嘴里塞了两块。
  她面无表情地嚼着冰块向前走,和着凉风吞冰的滋味并不好受,纪慈希只觉得浑身冷的厉害,但往嘴里塞冰块的动作却不停歇。
  她要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她必须要快速冷静下来。
  一直看着她的陈原臻此时心乱如麻,她不止一次的想要冲下车,想要阻止她作践自己身体的行为。可是理智告诉她,她现在不可以。
  她知道纪慈文死前一定会告诉纪慈希孩子的父亲是谁,纪慈希不是傻子,她此时大概也能猜出来她陈原臻是什么人。
  她不能再去刺激现在正处于崩溃边缘的纪慈希。
  陈原臻别过脸,她不忍心再看纪慈希,可是即使不看她,也并不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
  她恨自己想事情的时候想少了一步,也恨陈原烁的残忍。
  她到底还是低估了陈原烁,以为他不会向一个病人下手。
  陈原臻怎么直到现在你还那么天真?她在心里骂自己。
  纪慈希此时已经吃掉了三包冰块,就在她准备打开第四包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
  她走到垃圾桶前,把嘴里还没来得及嚼的冰块吐了出来,然后又把装着冰块的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
  她明白自己今晚如果把这些冰块全部吃掉,一定会倒下。
  可是她现在还不能倒下,纪慈文虽然死了,但是她留下了纪叙。
  自己已经没了父母,现在又没了姐姐。
  在这个世界上自己的亲人,只剩下纪叙了。
  她不可能再容许自己失去纪叙。
  想到这儿,纪慈希突然开始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的第一份便当已热好_(:з」)_从本章开始,陈原臻和纪慈希要正式踏入互利阶段啦
  第14章 同病相怜
  纪慈希回到家,她打开家门,看见纪叙就坐在客厅里。
  客厅里开着灯,电视是关着的,茶几看起来刚被擦拭过,空气中隐隐的还能闻到砂锅米线的油味。
  她停顿了一下,关上门,弯腰换鞋的时候看了一眼手表。
  这个时间,纪叙应该已经睡了才对。
  是因为明天周末吗,还是说
  纪慈希站起身,她把外套脱下搭在手臂上。
  还是说,这孩子有什么预感。
  她走进客厅,纪叙忙站起身问她要不要喝水,他费力地端起茶几上满装着热水的茶壶,为她倒了一杯水。
  小姨他看着纪慈希端起水杯,她吹散了氤氲在杯口的热气,轻抿了一口热水,暖了暖寒凉的胃。
  小姨您纪叙欲言又止,纪慈希把杯子放下,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纪叙,她缓缓开口。
  嗯!纪叙急忙回应道。
  纪慈希看着纪叙的脸,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局促地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水,还烫的水滑入喉咙,一路沿着她的喉管落进心里,燃起一把火。
  你妈妈她纪慈希犹豫了一下,她抿了抿嘴,说道:她走了。
  纪叙一开始并没有听明白纪慈希的意思,他微微皱眉,疑惑地看向她。
  只是后来,他发现纪慈希不说话了,只是垂着眼睛。
  他还没有见过纪慈希这样,他见到的纪慈希在讲话时永远都会看着对方的眼睛。
  可她却不看自己了。
  纪叙这个年纪已经明白大人有时候会用很多别的词汇去代替死亡,比如离开了,比如走了。
  您说什么?
  可是纪叙还是不愿意相信,在他的心里还存着些侥幸。
  纪慈希说话是不爱绕弯子的,她说的走了,或许真的只是妈妈被转到了别的医院,甚至是
  甚至是妈妈抛下他逃跑了,他也可以接受。
  我说,你妈妈她,死了。纪慈希平静地说道。
  几乎是瞬间,纪叙的眼泪落了下来。
  纪慈希抬起头,她看着纪叙先是无言流泪,再然后小声抽泣,到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她伸出手,想要像很多大人那样把孩子揽入怀中,可是她的手还没有抬起来,就被自己又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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