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世界上不止一个奇葩

  打了车，在叶沂南的公寓前等着。
  叶林溪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等着，好像在这里都可以不心慌，就能把该等的人等到了。
  她没有头绪，只是想在这里等着而已。
  “老大，叶小姐一直在您的别墅等着。”裴敖看到监控，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他不说让叶沂南知道，恐怕会更生气吧。
  至少他跟了叶沂南这么多年，唯一能让叶沂南有点人性的人就是叶林溪。裴敖没有过问国为什么叶林溪有这么大本事，叶沂南的事他也不敢多问。
  只知道无论天大的事情，叶林溪排在第一位，这就对了。
  叶沂南皱眉，见到监控一角抱着膝盖坐下的女孩子。他皱眉，更多的是心疼。
  “开车，回去。”
  四个字，短促，有力。
  他说过，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他都要陪在叶林溪身边。不是承诺，这是叶沂南一定要做的事情。
  叶林溪不记得等了多久，也没有想着一定会把叶沂南等来。
  只是想在这里坐着，似乎能离叶沂南更近一点。
  “小九儿！”叶沂南声音沙哑：“在这里坐着干什么，怎么不知道进去？”
  叶林溪抬头，一脸差异：“你，回来了啊……”
  “我不是说过要出差几天。”叶沂南脱下衣服盖在叶林溪身上，叶林溪小脸苍白，他瞬间就心疼了：“我要是没回来怎么办？”
  “不知道，一直等着吧。”叶林溪裹紧衣服。
  “我怕你不见了，今天就突然很怕。叶沂南我不问你做什么，你只要好好在我身边就好。”
  “傻丫头，你说什么呢！”叶沂南打开门：“外面冷，快进来。”
  “嗯……”
  叶林溪跑进来，在玄关处蹦了两下。确实有点冷，不过进门后好了些。
  是外面的风太大，再加上叶林溪穿少了，平时也没有这么冷。
  “你不是有钥匙？下回自己进来等。”
  “没带……”叶林溪揉揉鼻子，她只知道过来，忘记拿钥匙。
  叶沂南要是不回来，可能这一晚上都会在这里等着吧。就是突然不安，那种不安一直延续着，只有在这里才能稍微缓解一点。
  叶沂南泡了杯茶，放在叶林溪旁边，跟着叶林溪一起坐在沙发上。
  “那你还走吗？”叶林溪拽着叶沂南的衣角。
  “不走，把茶喝了，暖暖身子。”叶沂南大手放在叶林溪头顶上：“乖，听话！”
  “嗯……”
  叶林溪小口小口喝着热茶，身上还裹着叶沂南的大衣。
  窗帘浮动，仅是一下，叶沂南警惕按住侧腰的枪。他这样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感知危险的能力总会异于常人，叶沂南更甚如此。
  如果不是叶林溪在他现在会开枪，而且那个人肯定逃不掉。
  叶沂南撇向门口的裴敖，裴敖点头去追。
  “怎么了？”叶林溪察觉到异样微微抬头：“你室友别的事情吗？”
  “没事，忘记关窗户了。”叶沂南起身过去关窗。
  只是离开叶林溪面前，他的笑意龟裂，神色凌厉，像极了寒冰利刃。
  叶沂南，他是把所有的感情给了叶林溪。
  如果叶林溪觉得他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那他会温柔起来。在叶林溪的印象里，叶沂南就没有凶过，甚至对别人不满都没有几次。
  “我把房间给你收拾一下，自己去泡个热水澡。”叶沂南打开冰箱，微微侧头：“洗完澡，要吃什么？”
  “嗯……我想吃你做的牛肉面。”
  叶沂南轻笑，怎么还是这些牛肉面：“好，你去洗澡，我来做。”
  看着叶林溪轻车熟路到客房，叶沂南眼中的笑意逐渐凝固，正好凝固在看不到叶林溪的衣角。
  他向来冷漠，杀伐果断，就是将人抛心挖肺也面不改色。
  心情好的时候还能笑着跟裴敖说，你看这人，死相真难看。心情不好，那就抛尸在荒郊野岭，让野兽随便叼了去。
  “出来。”叶沂南煮着牛肉面，淡淡道。
  裴敖出现在窗口，翻进来：“老大，人追到了。是a国那边的人，因为军火被劫想要过来讨个说法。”
  “跟我讨说法？”叶沂南眯起眼睛，像是听到笑话一样：“人呢？”
  “我已经处决了。”
  叶沂南到不介意那个人活没活，反正到他手里也是一样的死法。
  他心情好，这件事到此为止。
  “便宜他了。”叶沂南打了一颗鸡蛋，声音轻轻的，像飘过来似的。
  裴敖一直低着头，他是不敢看叶沂南。
  和叶沂南说话永远低着头，就怕看到表情太瘆人。
  倒是叶沂南慢条斯理地煮着面条，叶林溪喜欢手擀的刀削面。所以叶沂南总会和面，手擀刀削面，不管有多繁琐都会有条不紊地做刀削面。
  面煮好了，叶沂南将牛肉放在面上：“你从窗户翻出去，别让九儿看到。”
  “是，老大。”
  叶林溪洗完澡，擦着头发。
  刚刚从客房出来就闻到刀削牛肉面的味道，是她最熟悉的味道。
  牛肉块，不要筋，鸡蛋一定是溏心的，不要葱花，酱油少放一点……
  “怎么不吹头发？”叶沂南放下碗，拿着毛巾给叶林溪擦头发：“多大个人了，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叶沂南叹气，无数次跟在叶林溪身后嘱咐：“不要跑步，不要着凉，你明知道你心脏不好……”
  “嗯，我记得呢。”
  “你记得还要去参加军训？”叶沂南蹲下来，这件事他一直没有跟叶林溪细说：“九儿，你告诉俞初见不告诉我？嗯？”
  “就是怕你担心啊，而且，我觉得我已经好了呀！”
  叶林溪从不剧烈运动大部分原因是心脏不好，但叶林溪总是找出心脏之外的各种理由，也从不对外说是什么问题。
  她心脏不好，除了家里人，就没有人知道。哪怕是俞初见，也一点都不知道。
  她不爱说，不想当病人。
  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太大问题，几乎是没问题的状态。
  “叶沂南。”叶林溪轻轻叫了叶沂南的名字。
  叶沂南侧头：“嗯？”
  只听，清清浅浅的声音：“你……是不是怪叶家？”
  叶沂南的手一顿，没说话。
  叶林溪清楚的感知叶沂南身体僵了一下，因为现在叶沂南正在给她擦头发，手指僵住感觉很明显。
  到底还是在意了，就算什么都不说还是在意啊。
  “当年的事情，叶家欠你一个解释。”叶林溪回头，看向叶沂南：“我知道，我爷爷是出于愧疚把你捡回来，这么多年他对你……”
  “小九儿，当年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叶沂南大手覆盖在叶林溪的脸上，轻轻抚摸她的眼角：“我真的……忘记了。”
  说是忘记，怎么可能忘记。
  有些事情是融入骨子里的，骨子里的记忆除非打碎骨头重新组合才会忘记。
  叶晓峰，受人敬仰，他是英雄。
  那温世玉呢？
  叶沂南，曾不叫叶沂南，他姓温，温嘉木。
  但如今除了他自己，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叫温嘉木。像是被遗忘在过去的时光中，风尘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
  “温嘉木，你没有忘记，我也记得。”叶林溪目光灼灼：“叶家欠你的，还不完。”
  世人都记得叶晓峰铁骨铮铮，却忘记温世玉受人凌辱。
  世人都知道叶晓峰承受碗肉之痛，却没人记得温世玉看着自己的妻子受敌人轮，奸。
  是叶晓峰，如果叶晓峰不那么莽撞，稍微判断一下，局面就不是那个样子。
  温世玉不会自杀，叶沂南也不会没有父母。
  “说到底，叶晓峰成熟碗肉之痛，整整八十一刀，是他该承受的。他已经还了。”叶沂南静静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小九儿，我是叶沂南，不是温嘉木。”
  “我不会伤害叶家。”
  叶家已经还给他了，但别人没有还给他。没有还给他的种种，他都要讨回来。
  是这个世界带他不公，他又何必对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欠他的，都要百倍还回来。
  “小九儿，吃肉，你不是最喜欢我做的牛肉面了吗？你吃，以后你想吃我都给你做好不好？”叶沂南将所有牛肉夹进叶林溪碗里。
  “你说的以后是多久？”叶林溪愣愣地问。
  “随时。”
  叶林溪不信，她想相信，又总怕叶沂南跑掉。跑掉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叶沂南无奈，只得哄着自家小公主来：“我以后少出差，早些回来。好不好？”
  叶林溪是叶家的小公主，也是叶沂南的小公主。
  遇到叶林溪的事情，叶沂南就毫无办法。他看着叶林溪水汪汪的大眼睛，最后除了妥协也只剩下妥协。
  “好。”
  叶林溪又拿了一个碗，一半面放在碗里，溏心鸡蛋也用筷子掐成两半。
  “你吃。”
  “成！”叶沂南笑了：“我们小九长大了，知道心疼小叔叔。”
  “嗯……”
  叶林溪低头吃面，有些话卡在喉咙里到底还是没说。她害怕的是看到叶沂南衣服沾着血，她不敢问，什么都不敢问。
  有些事情是能察觉的，那种道不明的模糊让叶林溪心慌。
  她只心慌，想挡在叶沂南前面，然后发现什么也做不了，她甚至不够了解叶沂南。
  ……
  上午，叶林溪还在睡觉。
  今天难得调休肯定要好好休息一下，她翻个身把自己埋起来。
  “嗡嗡嗡……嗡嗡嗡……”
  “烦死啦……”
  手机的震动声让叶林溪不得不起来，她委屈死了！
  叶林溪是医生，手机常年不能关机。万一有什么急诊电话，一定要第一时间到手术室。
  所以即便是晚上，休假的情况，只要不是出差，手机也只能是震动模式。
  “叶九，你现在在哪呢？”叶母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妈，我今天放假。”
  叶林溪翻个身，还没睡醒。手机放在耳旁，继续睡觉。
  这才几点啊，还不到十点呢，她打算睡到中午起来。
  “那正好，你现在去相亲。我给你排队了，五个还是六个，就在你家楼下的咖啡厅，你现在赶快过。”
  “妈！你到底干嘛啊，我才二十六。”
  “我二十六的时候都和你爸结婚，马上生你了。”叶母什么都不担心，就担心叶林溪的婚姻大事：“你不自己去，我现在就去你家压着你去。”
  听到这话，叶林溪不想起来也要起来。
  自己去还能委婉拒绝一下，她妈要是出现恨不得把她塞给第一个相亲对象。再合眼缘一点，说不定就一起拉到民政局。
  叶林溪起身：“去，我现在就去，您千万别来。”
  去啊，不敢去啊！
  叶林溪随便洗漱了一下，穿了件大衣直接下楼。
  妆也懒得画，整个人还沉浸在没睡醒的状态里，昏昏欲睡。
  叶小公主有点难过，好不容易有了一天的休假，还没睡醒就被叫起来。竟然是相亲，竟然是相亲让她这么早起来！
  进了咖啡厅，叶林溪一眼就看到东张西望的相亲对象。
  为什么叶林溪一眼就看到？因为那个相亲对象差点就把“我是相亲对象”这个几个字挂在脖子上，脑袋探来探去像只鹅。
  叶林溪一度觉得这个人颈椎应该很好，照他这么探头到了老年颈椎不一定好。
  “你是叶林溪？”戴眼镜的相亲对象给叶林溪拉开椅子：“您好，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成宇。今年三十二，有车有房，就是要还贷款。”
  “您好。”叶林溪处于礼貌，微微点头。
  正琢磨着要怎么说才能结束这场相亲，但是耐不住对面那个滔滔不绝的相亲对象。
  “我看您挺瘦的，应该吃的不多。我妈说了女孩子要能吃，能吃屁股大才能生儿子，你这样不行的。”
  眼镜男抬了下眼镜，接着道：“我妈还说，等我们结婚了你也要帮我还房贷，我妈要和我们一起住。第一年生儿子，第二年生女儿。”
  “我妈告诉我……”
  叶林溪面带微笑，有点没忍住，叶小公主怼了回去：“您和您妈过好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妈说了……”
  叶林溪看了下时间，她的微笑只是礼貌：“不好意思，我下一位相信对象到了，您看……”
  “哼！就你这样我还看不上你呢！”
  叶林溪没说话，看不上最好！
  是她不配！
  叶小公主也以为遇见一个奇葩就算了，然后发现现在的人个个都是奇葩。
  第二个相亲对象：“你有房有车么？什么大学毕业？本科还是硕士？我不要硕士一下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影响智商。”
  第三个相亲对象：“我看您做医生收入挺高吧，收红包都收不少……”
  第四个相亲对象：“你相信五行八卦吗？你相信风水吗？你相信死后灵魂的超度吗？”
  硕本连读的叶小学霸，不收红包的叶小公主，不相信五行八卦的叶林溪狂喝水。
  她的教养没让她拎包走人已经是最大的底线，所以她不想说话。她怕一开口，就让对方滚蛋。
  尴尬着除了喝水和频繁去卫生间，她不知道应该干点什么。
  第五个相亲对象坐下来：“我就是喜欢坐在窗边，喝着八二年的拉菲。牛排我喜欢八分熟，蘸着胡椒酱，感受外面的行色匆匆，而我坐在这里坐拥这个城市。”
  叶小公主叹气，她怎么不知道牛排还有八分熟，她只记得牛排应该蘸胡椒粉……
  可能……她吃到的都是假牛排吧！
  第五个相亲对象放下一个车钥匙还在滔滔不绝：“这是我众多车当中最普通的一个……”
  “小女不才，是我配不上您。”
  叶林溪用力点头，也懒得去计较。
  “没关系，我不需要配得上我。我看您长得挺漂亮的，勉勉强强能达到我的标准。”相亲对象说的勉强：“跟我结婚……”
  “滚！”
  突然被一道带着戾气的声音打断，鹿丞眯起眼睛。
  他进来只来得及听到这句话，然后脾气就变得非常不爽。
  “你谁啊？你别多管闲事。”第五个相亲对象拿起包，挡了半张脸：“有话好好说，有辱斯文。”
  只要对上鹿丞的眼睛，那双沁了凉意眸子，连着心脏都跟着冷上一分。
  叶林溪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碰到鹿丞，她都是诧异。叶林溪到不是怕鹿丞，就是尴尬，毕竟现在的场面确实尴尬。
  “叶小姐，你要是考虑好了给我打……”
  “我在说一遍，滚。”
  鹿丞几乎咬牙切齿，他敢保证对面的人再说一个字，他可以连东西带人一并扔出去。
  第五个相亲对象拿着包赶紧跑了，连滚带爬。
  叶林溪也喝了第五杯水，她水喝的太多了，现在又想上厕所。
  “你就这么想嫁出去？”
  “你别再说这件事了，我现在想吐。”叶林溪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哦对了，你怎么来了？”
  “你家没人，包没拿。”
  鹿丞顿了一下，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叶林溪：“你已经和我相亲过了，没必要和别人相亲。”
  但是叶小公主太困了，没理解鹿丞的意思。
  而且本意相亲的人也不是她，她觉得鹿丞和那些相亲对象一样，都是她母亲想要把她嫁出去找的人。
  叶林溪付过钱，拿着手机往前走。
  她现在水喝多了，毁三观的话也听多了，有点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