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无所谓所以无所畏惧
“哎，我说我来就行了，你偏要过来。”金景轩看到鹿丞靠在墙上：“怎么？是站不住了？”
“还行，跑的有些急。”
鹿丞从墙上起来，然后坐在长椅处开始闭目养神。
跑快一点伤口还是会疼，刚才跑的时候没注意，现在心口处隐隐作痛。
叶林溪应该看到他了吧，只是抬了下眼皮，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患者身上没有一点是分给他的。那严肃的样子，不卑不亢的样子鹿丞全记住了。
在今天之前，鹿丞没见过叶林溪除了给他之外救人的样子。她严肃，认真，果断，是一个医生该有的样子。
他的女朋友，是救人的医生，是很神圣的人，他今天才感觉到。
他的女朋友，叫叶林溪。
鹿丞情不自禁扬了下嘴角，想到叶林溪，心脏处都是暖洋洋的，像融化了一样。
旁边那个男人走到一角，似乎是在给别人打电话。金景轩也没管他，这种操蛋的人太多，他见一个骂一个都骂不过来。
就是仗着有点钱，社会败类哪都有。
“我靠，你现在叫几个人过来，有一个个傻逼女的……”
“你他妈再说一遍？”金景轩指着那个男的，一巴掌把他的手机拍开：“来来来，你再说一遍。”
“咋的，要打人啊？”那男的往后缩了缩，想起自己的爸爸是谁，又挺直腰板：“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我他妈是你老子，你看我敢不敢揍你！”
卧槽，这都他妈什么人？
医院家属都这样，医生的人身安全哪有保障？尤其是像叶林溪这样的女孩子，平时说话都不会声音太大，重的东西都拿不起来，岂不是很危险！
改天要跟院长反应反应，叶林溪是军嫂好不好！
“咋的？那女的给了你多少钱，我十倍给你，我爸爸……”
“我操你个全家的，我他妈要是你亲爹，在你襁褓中就掐死你丫的！”金景轩抬起拳头，随着说话的声音挥过去。
他还没挥过去，又是一阵风比他还快。
有这样速度的，大概只有那么一个人……
鹿丞的手已经在那个男人的脖子上，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
眼神阴冷，薄薄的嘴唇下沉。此时的鹿丞就像野兽一样，随时随地可以将猎物撕碎。
“道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
“我凭什么……”
“道歉。”鹿丞的手紧了一圈，手臂上青筋暴起肌肉紧绷，他有些不耐烦：“我只说一遍，没有跟你商量。”
他真的……真的……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想再用力一点。
以前鹿丞没有底线，没有原则，现在他有了。他的原则，成为他底线的人，别人动不得。
那个男的呼吸紧促，脸色有窒息的紫色。他盯着鹿丞，眼中都是对鹿丞的惊恐。只是这么一眼就明白一个事实，眼前的这个男人比刚才的那个男人还要可怕。
鹿丞身上的气场卷土重来，有那么一瞬间金景轩甚至以为鹿丞回到了曾经。
曾经的鹿丞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他不受法律的约束，也不受道德的约束，他不愿意妥协的事情就是要他的命也不会妥协。
那是一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哪怕是对死亡也是无所畏惧。
刚进部队的时候金景轩一直不懂为什么肖良哲要这样的人成为军人，每一个军人都有敬畏之心，他也有。
一直不懂一直不懂，直到遇见叶林溪。
鹿丞其实是纯白色，而叶林溪就是晕染纯白色的人。一旦鹿丞有了颜色，就等同于有了软肋，这样的人比他们所有人都忠心耿耿。
因为鹿丞就像藏獒，这一生只认一个主人。
叶林溪是可以让鹿丞变得温柔，也可以让鹿丞变得更绝情的人。
“对……对……对不起……”
“放……放开我……”那个男人拼命是从嘴里挤出来的几个字：“我……我错了……”
金景轩按下鹿丞的手臂：“鹿丞，快放开，你想让叶医生难做吗？”
不，不想……
鹿丞是不想让叶林溪难做，他也咽不下这口气。他喜欢的人，他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让她不开心的话。
真的要被气死了！
鹿丞随手一甩，将手里的人甩出去。像是丢沙袋一样，把人丢出去。
“哎哟，你脾气比我大啊。”金景轩笑撇了眼地上打滚儿的人，然后低声说：“幸好脱了军装，否则被拍到又要有一对报告要写，真的头疼啊。”
“不过我刚才真怕你一不小心力道用过了，我感觉你能。”
鹿丞没说话，重新坐在长椅上。他脾气向来不好，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坏脾气。
尤其是在别人说叶林溪的情况下，他做不到控制自己。
那男的也不敢说话，自己爬起来想跑又不敢跑。鹿丞和金景轩像黑白双煞似的，一左一右都他旁边，他呼吸都不敢声音太大。
安澜手上的动作有那么一秒停了一下：“叶医生，那边粉碎性骨折的患者……”
“管现在的患者就好。”叶林溪全神贯注进行手术，从拿起手术刀起她的面前只有这一件事：“不要走神。”
“好。”
叶林溪的第一刀几乎没流什么血，但后面有些严重。
耽误时间太久，而且胎儿在子宫里已经很大了。就算是普通顺产也不一定能顺产下来，更何况现在孕妇处于昏迷状态。
现在孕妇这种无意识的情况只能刨腹产，而且婴儿比较大，手术进行很困难。
“剪刀。”
“纱布。”
“止血钳……”
手术进行一个小时零二十一分钟，每一分钟都是漫长的。计时器的红字依旧在一分一秒的变化……
不只是对叶林溪而言漫长，对所有医生都是漫长的。他们珍惜生命，也敬畏生命。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这是……啼哭的声音。
也是迎接生命的声音……
是一个生命诞生，是未来的声音……
听着啼哭的声音，叶林溪松了口气，侧身对安澜道：“安澜，剪脐带。”
剪开脐带，就是真正意义上一个生命的诞生。
他会长大，会成人，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证明他的人生，甚至会是生命的延续。
“是个小男孩儿呢。”安澜抱着啼哭的婴儿：“看，他还在笑。”
“生下来了，生下来了……”
“叶医生太厉害了，我以为孩子保不住了呢！”
叶林溪皱眉，没有在她脸上见到一点喜悦：“孕妇大出血，刚才准备a型血的血包……手术还没结束，我们尽量将大人保下来。”
安澜道：“是！”
短暂的兴奋，接下来是更严峻的手术。
因为孕妇大出血身体虚弱，身上多处撞伤，还有轻微脏内出血，这场手术就是在死神手里抢生命。
抢得到抢不到，全靠奇迹。这一次，是真的靠幸运……
叶林溪抿着嘴角，手上的动作就没有停下来过。
从她成为医生那天起，她就记得她是医生。医生的责任，就是尽全力救人。尽最大的努力，哪怕明知道也许结局他们还是无能为力。
手术完已经是晚上，叶林溪停在手术台前，手术刀放在托盘里。
半晌，安澜才问：“结束了吗？”
“嗯。”叶林溪看着在灯光下安详的孕妇：“手术结束。”
宣布手术结束，手术室的灯也跟着一起灭掉，她摘下口罩疲惫地从手术室里走出来。
明晃晃的灯光，白花花的走廊，还有在她眼前忽远忽近的人……叶林溪从这里走出来过无数次，甚至连着好几天会从这里出来。
每一次都带着敬畏，还有结束。
手术室的人刚打开，那个男人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我老婆和孩子怎么样了？我都说了让院长做手术，你……”
“平安。”叶林溪静静看着前面的人：“您好这位先生，母子平安。”
呼——
是松口气的声音……
啪——
是心脏回到心房的声音……
平安。
林溪从不说手术成功，她只说平安。母子平安，患者平安，请您放心。
鹿丞站在前面安静地看着叶林溪，从叶林溪走出来后他的视线就没有叶林溪身上移开。他才知道叶林溪的手术可以是一个小时，也可以是十几个小时。
她不眠不休的工作，那双手是握手术刀的手，那双手救过很多人。
也救过他……
不只是救他的命，也是他的救赎……
“怎么样，你一个电话我就过来了，快吧。”金景轩伸个懒腰，在这里等久了，主要也没想到手术这么久：“叶医生真棒！”
“您下次不要拿枪，家属会恐慌。”叶林溪微笑着：“不过今天还是麻烦金先生了。”
金景轩看了下那个男人，然后偷偷道：“假的，本来给我小侄子买的玩具枪。还没给他呢，我自己先用上了。”
“再说，这是法治社会，就算是我们也不会在外面随身配枪。”
叶林溪点点头，她知道金景轩不会开枪，就是没想到那是假枪。
当时情况太紧急，她什么都没注意，只想着救人。
现在想想，叶林溪挺怕金景轩没有来。
不是怕别人会对她有什么不利，而是担心患者拖的时间久，再久一点两条生命她就救不回来了。无论是她还是张玉老师，甚至是院长都不行。
错过抢救时间，华佗在世也没办法啊……
“还真有人说让医院陪葬的话，霸道总裁都不懂法吗？我去，我长见识了今天。”金景轩撇了眼旁边那个男的。
那个男的还不服气，硬着脖子大声嚷嚷：“我爸爸……”
“你再说你爸爸我就把你打到你爸爸认不出来你为止，你看我敢不敢？”
哎哟……多大个男的了，一天到晚开口闭口我爸爸！
我他娘的是你爸爸！
金景轩挺凶的，说话也是小痞子那样威胁的语气，把痞子展现的淋漓尽致。
然后那个男的就不敢说话了，那句“我爸爸”再也没说出来。
鹿丞静静看着叶林溪，就站在那里。他昨天没有看到叶林溪，今天也没怎么看到她。现在只看了一眼就非常想念，一点都不想挪开视线。
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两个人，他们面对面站着，中间没隔着任何人，这走廊也没有别人。
视线里，只存在他一个人……
那个男的已经扑到病床旁边看他宝宝和他的妻子，宝宝很健康没有放进育婴箱里，和母亲呆在一起。
小小的小胖子七斤多，还挺重。
“行了，我回部队一趟。”金景轩挥挥手，伸个懒腰边走边道：“别生死两茫茫了，我站在中间真多余。单身狗啊，真惨啊！”
“我……我没有……”
叶林溪红着脸，连忙错开视线，看都不敢看鹿丞。
鹿丞可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他就是想看叶林溪，叶林溪的每个表情他都要记住。现在多看看，等忙的时候就看不到了。
走廊还有几个人，鹿丞将叶林溪拉过来在楼道里面。那里安静，适合爱脸红的叶林溪。
他关上楼道的门，将叶林溪抵在大门上。
现在才抱到人，鹿丞什么都满足了。
“叶林溪，你好厉害。”鹿丞喉咙滚烫，声音低哑。
“是吗？”叶林溪揉揉鼻子，鹿丞的夸奖比她老师的夸奖还要她兴奋些：“我也就这一技之长吧，毕竟我是医生。”
“嗯，很棒忙，非常棒。”
鹿丞不会用别的词，他夸人很直白，说话从不拐弯抹角。鹿丞就是觉得叶林溪特别棒，不接受反驳。
他将叶林溪抱起来强迫她要直视自己，想盯着哪里也只有看他一条路可以走。鹿丞发现叶林溪不怎么敢看他的眼睛，总是这么害羞地低着脑袋。
这个抱起叶林溪的姿势像是她骑在鹿丞身上，她后背依旧抵着大门，只要低着头就能看到鹿丞。
叶林溪搂着鹿丞的脖子，低头看着他，她脸蛋儿红红的。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姿势暧昧还是因为从刚才开始脸上的红晕就没有褪下来过。
“鹿先生，您身上的伤不疼了？我会不会压到您伤口了呀？”
“不疼，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可以跑。”鹿丞的额头抵着叶林溪的额头。
叶林溪身上香香的，消毒水的味道也是香香的。
反正……就算叶林溪身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也是香香的。是那种夹杂着洗衣液的消毒水味儿，鹿丞很喜欢。
关于叶林溪，鹿丞不接受任何反驳！
良久……
“叶林溪，我想你了。”
“嗯，我知道。”
因为，叶林溪也想鹿丞。
很想很想，也惦记鹿丞的伤口有没有好利索。
鹿丞只是身体好，长期的特殊训练让他对恶劣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强。在极度恶劣情况下生命力也比普通人强很多，手术成功概率会大一些。
否则按照普通人来看不知道要吃多少止痛药，打多少麻药才可以不喊疼。
说不定现在走路还靠人缠着呢……
也许，手术当中没熬过去都不会有后来打麻药吃止痛药的事情。
鼻尖蹭着鼻尖，鹿丞微微将叶林溪往下拉，然后吻上去。
渴望叶林溪，想要占有叶林溪，想到完完全全得到叶林溪，想要叶林溪的眼里只能是他一个人……
这是鹿丞现在所有的想法。
他就是想要叶林溪是他的所有物，谁都不给看也不可以碰。就像小孩子手里的玩具，谁都不要给碰的那种感觉。
毫无章法的吻，只有最原始的占有。
直到叶林溪呼吸急促鹿丞才恋恋不舍地停下来，鼻尖对着鼻尖。
“鹿先生，我要下去。”叶林溪拍了拍鹿丞的肩膀。
“不要，再让我抱一会儿。”
叶林溪有些为难：“可是急诊来了好多患者，他们忙不过来，我要去帮忙。”
没有解释那么多，也不会抱怨上一场手术刚刚结束还要去急诊那边帮忙。叶林溪只说要工作，要去急诊。
鹿丞以前不懂，现在知道了。
医生就是医生，叶林溪比他想象的还要神圣。这双手，可以抱着他，可以给他做饭，也可以救很多人。
“好。”鹿丞放下叶林溪：“我等你。”
“今天太晚了，您早些休息。”
“嗯，你记得抽出时间，空闲了休息一会儿。”
两个人还是半拥簇的状态，谁也没撒手。叶林溪也有些愧疚，但是她有她的责任。
腻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叶林溪这才撒手，推开楼道的门。
从楼道里出来叶林溪正好撞上黄然然，黄然然也是那个大腿粉碎性骨折的患者手术中刚出来，就这样两个人面面相觑。
还没说话，没有做任何解释，鹿丞也从楼道里出来顺带大门关上。
黄然然似乎知道了什么，一个“我懂你的眼神”，叶林溪有些不好意思。
这下更解释不清了……
孤男寡女，共处楼道。狭小黑暗的空间。平时也见不到几个人会在楼道，就连抽烟都不在楼道抽烟的地方两个人一起出现……
这概率……
嗯……
有些小尴尬啊……
“没事，我什么都没看到，继续继续。”黄然然捂住眼睛：“当我不存在啊，我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