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温嘉木是叶沂南

  ……
  鹿丞又是一个星期都不在，叶林溪依旧医院和家两点一线。
  鹿丞在，她会陪在鹿丞身边，鹿丞也会陪她；鹿丞不在，她就做自己的事情。就是那种鹿丞给她就欣然接受，鹿丞不给她就不要。
  从不抱怨，也不会多索取。
  叶林溪的懂事就是太懂事，不发脾气也不多抱怨。
  什么都没改变，和过去的生活都没变。
  “姐……姐姐……”
  前面一个熟悉的声音，有种怯怯的感觉。叶林溪还没想清楚是谁，一个篮球就到叶林溪的脚边。
  还是那个很脏，已经没有毛边的小篮球。
  叶林溪一下子就意识到是谁，只有一个小男孩儿会抱着篮球，声音怯怯的叫她姐姐。
  “彬彬？”叶林溪蹲下来捡起篮球：“好久不见，今天是和妈妈爸爸一起来的吗？”
  “嗯。”
  彬彬跑到叶林溪面前，眼睛亮亮的。
  他很喜欢叶林溪，第一个没有用异样的目光看他。叶林溪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就连他父母看他的眼神都很复杂，所以彬彬喜欢叶林溪。
  叶林溪很喜欢这个小孩子，眼睛里干干净净，最纯洁的东西都在他眼睛里。
  “打……篮球。”彬彬举着篮球：“陪我……打篮球！”
  “姐姐不怎么会打哦，彬彬有没有想过去篮球俱乐部呢？”叶林溪眨眨眼睛：“会有很多小朋友和你一起玩篮球。”
  彬彬听不明白，举着篮球执着地让叶林溪陪他打篮球。
  他不要别的小朋友，他就要叶林溪陪他玩。叶林溪不会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在她身边很有安全感。
  “彬彬，怎么又跑这里来了……哎？叶医生。”彬彬妈妈跑过来：“今天彬彬的父亲做个体检，一眨眼这孩子又跑到你这里了。”
  “您好。”叶林溪直起身子。
  “这孩子喜欢你啊，总在家叫姐姐，我就知道是想你了。”
  彬彬有些害羞，小脸蛋儿埋在叶林溪怀里。
  就这么躲着不出来，也不放开叶林溪。
  叶林溪挺喜欢小孩子的，她弟弟小良良就很可爱。就是有时候小孩子很皮，熊孩子就不可爱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在上学，小良良也在上学，彬彬却没有。
  “您考虑过彬彬上学吗，像是那种专门学篮球，他篮球打得不错，完全可以试一试。”
  彬彬的妈妈满脸愁容：“他这个样子怎么上学，什么学校都不要他，现在……”
  “不该是这样的。”叶林溪摇头，彬彬很聪明，也很有灵气，不该就这么被埋没：“就是因为他心里有些问题我们更应该把他当成正常孩子，让他多接触外面的世界。”
  “我咨询一下我学姐吧，她是学心理的。彬彬对篮球很有天赋，他整个年纪正式学东西的时候。”
  “会不会很贵？”彬彬的妈妈搓了搓脸。
  “叶医生，你知道的，因为彬彬的爸爸我们家现在已经没多少钱，我也很对不起彬彬，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没有给他最好的。”
  “会有补助，我帮您申请。”叶林溪摸摸彬彬的脑袋，这个孩子很可爱，总让叶林溪心疼。
  “如果您觉得可以，学费我可以给他出，等以后他想还给我都可以。”
  “这……这怎么好意思。”彬彬妈妈全是感谢，很多话卡在嗓子里根本不会用语言表达：“叶医生，您就是我们一家子的贵人，没有你我根本撑不下去。”
  叶林溪摇头：“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最后能不能学好还要看彬彬自己。”
  她知道，其实彬彬能让她有所触动，大多数是因为现在的彬彬像小时候的叶沂南，也像现在性格偏激的鹿丞。
  彬彬的沉默总能让叶林溪上心，因为有他们的影子。
  帮彬彬，大概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她帮不了曾经的叶沂南，也做不到完全让性格偏激的鹿丞像普通人一样。
  ……
  鹿丞捻灭烟头，烟头在地上蹭了两下然后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眯起眼睛，像是深夜的一匹孤狼。他的孤傲是与生俱来的，也让他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尤其一个人的时候，夜深人静，他的孤傲更加明显。
  “还没有找到化学方程式，应该在温嘉木手里了吧？”金景轩进门后将自己重重摔在沙发上，在外面奔走一天实在是太累。毫无所获，主要是心累。
  鹿丞摇头，捏了捏鼻梁：“不一定。kk还没醒？”
  “我都怀疑这孙子是装的，能晕这么久！”
  kk不说化学方程式在哪里，那么小一个纸条怎么才能找到。
  说不定kk已经把化学方程式背下来，然后销毁掉最后的草稿纸。只要他不默写下来，一些新型毒|品都无法合成。
  说白了，自从大昌死后，没有化学公式温嘉木所做的一切都是功亏一篑。
  一切全要等kk醒来才能盖棺定论……
  一支烟接着一支烟抽着，几乎一整盒烟就没有断过。鹿丞最近烟瘾很大，一盒烟一两天就没了。
  部队明文规定不让抽烟，就在这种情况下鹿丞越抽越凶。
  “你在叶医生面前抽烟吗？”金景轩夺走鹿丞的打火机：“行了，你的肺不要了？”
  “不抽。”鹿丞吐出一口烟雾，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烟雾缭绕的摆设，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不喜欢。”
  “啧啧……”
  两人双双沉默，这种时候不怎么想说话，大家都在沉默。
  这件事已经很久了，谁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想尽快将温嘉木的事情解决。
  风靡国内的这只毒瘤太久，没有进展，他们做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价值。久到让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这身军装的意义何在。
  白坚跑过来，由于激动忘记敲门：“鹿队，kk醒了。”
  鹿丞和金景轩起身，两人对视一下立刻往病房里跑。
  他们现在能得到温嘉木的信息，只能从kk的只言片语里面得到。
  kk是目前为止唯一接触过温嘉木的人，温嘉木太谨慎，知道他的人都要对方死，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kk是醒了，脑子还不大清楚。
  见到鹿丞后本来苍白的脸更是苍白，像是见到妖魔鬼怪一样。
  过了半晌kk才恢复正常，眼神没有大敌当前的样子。
  怕是怕，但现在更怕的不是鹿丞。是没有鹿丞，没有中国军|人的庇护，温嘉木会杀了他。
  “你们帮我杀了温嘉木，杀了他。”kk双目猩红，双拳紧紧握住：“只要杀了他，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我保证，当你知道他是谁，你会震惊。”
  “国家会有国家的考量，你说你的，你别无退路。”金景轩皱眉：“别拿这个威胁我们特|种兵，你不配。”
  kk不看金景轩，目光只在鹿丞身上。
  他从第一眼看鹿丞就知道，鹿丞和别人不一样。他不惧死亡，也不是那种第一要把正义放在眼前的人。这样一个人能参军，kk多少不解。
  因为鹿丞和温嘉木是一样的人。
  后来，看到今天的鹿丞他大概是明白了，他们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契合。但鹿丞有底线，而温嘉木没有底线。
  有底线的鹿丞不会变成没有下线的温嘉木，这就是他们之间最本质的区别。
  从人到魔鬼，只是一道底线的事情。
  “杀了温嘉木。”kk深呼吸，极力在克制自己：“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鹿丞冷静看着面目扭曲的kk：“……好。”
  “鹿丞！”金景轩低头，面目狰狞不亚于此时的kk：“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自己在干什么你心里清楚点，把话给我收回去。”
  “我知道。”鹿丞面无表情，他能答应就意味他能做到。
  “温嘉木是毒|贩也倒卖军火，杀过人，无论这三条之中的哪一条，你觉得他能活命吗？”
  金景轩张了张嘴，最后哑口无言。
  因为他也知道，到最后抓到温嘉木后，温嘉木只会有一条路可以走。这里的无论哪一条，单拿出来都足以送温嘉木上刑场枪决。
  是这样，但私自答应杀了他也不对。
  这是私仇，这就是不一样。鹿丞穿着军装，这种无理的条件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答应。
  “收回去，别让我揍你。”金景轩按着鹿丞的肩膀：“鹿丞，跟他说，收回你刚才说过的话，我们两个还是兄弟。”
  鹿丞漠视看着金景轩，他能感觉到，他再说与这无关的话金景轩的拳头就会同时落下来。
  他们打过很多次架，真正动手次数也很多，但这跟哪一次都不一样。
  金景轩不会再吊儿郎当，这是他的信仰，是鹿丞没有，也理解不了的信仰。
  金景轩所拥有的信仰鹿丞是不懂，怎么死都是死，横竖都是死，所以是以什么样子的方式死的区别在哪里他根本不知道。
  当然，鹿丞也没觉得这种东西有必要去问。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kk扯了扯嘴角，牵动伤口，他嘴角扭曲地抽动两下。
  “我知道你鹿丞，你说到做到。所以就算口头协议，我信你。”
  “我信你妈逼，你这个傻逼！”金景轩破口大骂，他指着kk的鼻子：“他没答应，他什么都没答应你信个屁？”
  “还他妈放心？你放哪门子的心？”
  现在的金景轩真想一巴掌拍晕kk，然后一韩城人把鹿丞打醒。
  他们是军|人，穿上军装就不可以参杂私人感情在抓捕上面。哪怕最后的本质是一样的，这都不行。
  那是信仰，他们抓捕温嘉木是为了对得起身上的勋章，是给那些受到伤害的家庭的交代。而不是为了公报私仇而给出的承诺，这不一样。
  鹿丞这个大傻逼，脑子里面装的都是叶林溪吧，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谈什么恋爱谈恋爱，去谈狗屎吧！
  鹿丞推开金景轩，眼睛直直盯着kk。等着kk说出答案，他隐约知道可能跟自己有关，否则kk不会等到现在才说。
  kk的眼神在鹿丞身上游离，寻找着温嘉木的影子。
  他突然笑了，笑了几秒钟，然后残忍道：“温嘉木，温嘉木是叶沂南啊。”
  轰……
  鹿丞只觉得时间静止了，什么都静止了。
  脑袋炸开，只看到kk双嘴皮子和下嘴皮子一张一合。应该是说话，在说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清楚。
  “鹿丞，你还记得叶沂南吗？这个名字对你来说不陌生吧。”kk吃味地笑：“啊，你们真是有缘人呢，不光是情场的情敌……”
  “叶沂南谁啊？”金景轩皱眉，都忘记这时候应该给鹿丞一拳，要他记得他真身军装。
  “做到温嘉木这种未知的人改名换姓，以另一种身份生活不挺正常的吗！”
  是，是正常。
  鹿丞定了定神，嘴唇苍白。
  叫温嘉木的人应该不多，叫叶沂南的人应该更是少之又少。姓叶的人不多，鹿丞也不相信一切巧合。
  巧合多了，那都是必然。
  “叶林溪，叶沂南。”kk的声音又开始响起，似乎就是为了故意一次鹿丞而一次又一次发出来：“叶林溪的小叔叔，熟悉吗？”
  这次，就连金景轩也震惊了。
  双目瞪大像铜铃！
  如果不是kk说，他是绝对不会把毒枭和叶林溪放在一起去想。这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两种世界。
  一个肮脏不堪，一个洁白无瑕。
  光是这一条消息，这巨大的信息量压垮视觉神经，鹿丞什么都看不见。
  他的感官也跟着一起下降，他什么都不知道。
  鹿丞不喜欢叶沂南是真的，觉得叶沂南危险也是真的。只是叶沂南和温嘉木这两个人他怎么也不会联想，那毕竟是叶林溪的小叔叔。
  一个人，同一个人……
  他们是同一个人，而且叶沂南在进叶家前肯定就要温嘉木。叶林溪知道温嘉木就是叶沂南，她一定知道。
  金景轩演了口唾沫，感觉到身旁的人站都站不稳了：“鹿丞，你别听他胡说，他……”
  “叶沂南，手上有枪茧。”鹿丞平深呼吸好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他隐藏的太好，还是我无能？”
  “不是你，不是你，你别乱想。”金景轩用力握紧鹿丞的肩膀：“他一个要进监狱的人不过是在进去前的满嘴谎话。”
  “鹿丞……”
  金景轩现在说的所有的话都是那么苍白无力，他说完自己也知道说和没说都没区别。
  因为这些就是连金景轩自己都不相信，没人无缘无故拿叶林溪的小叔叔说事情，除非叶沂南真有什么。
  鹿丞现在的样子就很平静，他就是鱼雷炸进海里。
  水面下已经炸开了花，波涛汹涌，水面上只有微波浮动。
  这就是鹿丞现在的样子。
  kk笑得别有深意，拥有报复的快感：“就冲这个，怎么样，交换我一条命够了吧。可没几个人知道温嘉木是叶沂南，知道的屈指可数。”
  “还有一个人叫裴敖，叶沂南的心腹。”
  “你可以闭嘴了。”鹿丞拎起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的白坚：“这个人给我看死了，一只苍蝇都不许靠近。”
  “是。”
  就算有疑惑白坚也没敢问，他啥也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就把叶医生牵扯进来，她不就是个医生嘛！
  鹿丞出去，金景轩也跟着出去。
  “他肯定是乱说的，别谁说你就信，你傻不傻……”
  “我没事，别操心我，你忙你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鹿丞烦躁地坐下去，整个人都陷入一种自己隔绝出来的黑暗。
  好像一切都在鹿丞眼前慢慢放开，全部都清晰明了。
  叶沂南除了温柔之外的危险，他手上的枪茧，还有明明没受过训练却能又跟他打架不相上下的体魄。
  那个眼神……那个气场……
  朝他开枪的人身穿一袭白衣，叶沂南穿得最多也是白色的衣服。
  如果穿着站不住脚……
  当初鹿丞不知道为什么温嘉木那么恨他，恨不得他死。那种恨意从枪口已经传达到他的心脏，现在该想明白的都想明白了。
  金景轩见到这样的鹿丞也不是滋味：“叶医生……她知道吗？”
  “不要告诉她。”鹿丞低吼，像受惊的鹿：“她不知道，她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她不知道。”
  金景轩这时候可不敢乱说话：“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激动。叶医生那么恩怨分明的人她知道早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就没我们什么事情了。”
  要是……要是叶林溪真的有一天知道会怎样？
  这一天鹿丞不敢去想，甚至自私地希望进展能慢一点。
  他一边想找到叶沂南的证据，一边又不知道在抓捕叶沂南时他要怎么面对叶林溪。
  他什么都不知道……
  鹿丞越想越烦躁，整个人都在暴躁的边缘来回徘徊。从身上到处翻，也没翻出来一根烟，连个烟盒都没有。
  想到打火机还在金景轩那里，瞬间连想抽烟的烦恼都没有。
  “我们刚才应该问化学方程式在哪里，他家都翻个底朝天都没有。”金景轩适当岔开话题：“说不定他背下来……”
  “问个屁问，就那么一个公式有什么可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