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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酿 第22节

  庄梦玲和他并排坐在大衣橱里,一边喂他吃糕一边说,“这可是救命之恩,戏里常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或来世做牛做马之类,我不要你以身相许,来世能否再遇见还是未知数。等你病好了,暇时我出去游历的时候,做我的贴身护卫吧。”
  鄞炘有点语噎,“孤男寡女一同出去好像不妥。”
  “不是孤男寡女。我会带着很多人的,你只负责本小姐的安全就成了。”
  一个世家小姐,让开国郡公家的大公子做护卫这种事,鄞炘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小丫头还真是敢想啊。
  又递上一块糕时,鄞炘咬偏了,一口牙落在庄梦玲的手指上。庄梦玲吃痛,正要开口说他,才发现这人居然又晕过去了。
  啊!庄梦玲真想大叫一声,站起来啪地合上衣橱的门,气呼呼地想,要靠这人自己好起来简直是妄想,还不如现在就去后山找坑来的实际!
  取出纸墨,提笔给郦清妍写了封信,向她讨要一个伤寒病的方子,到时就同家里人说自己见郦清妍学医,心中好奇,觉得有趣,也想试试,再把药材弄到手,试着煎一回药。不知能不能糊弄得了家里这些人。
  鄞炘真是自己命中的天魔克星!
  这样一想,下笔力道过大,纸上顿时多了一个巨大的墨点。庄梦玲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蘸墨重写。
  鄞炘病情反复,夜里又发了高热,庄梦玲拿布包着雪敷在他额头上为他降温,真担心他就这样烧成了傻子。信是让下人带着送去敬王府的,郦清妍的回信没有那么快,没有听说府中有人得了伤寒病,短时间内实在无法想到办法弄到药来。
  万幸的是,因为天气寒冷,又有单骏的伤药,鄞炘的伤口没有恶化。庄梦玲一直给他换布巾,手被冰冷的雪冻得通红,不敢去火盆边烤,怕一冷一热的生冻疮。操劳了一夜,后来实在困的不行,直接在衣橱里靠着鄞炘的肩膀睡着了。
  连梦里都是鄞炘的病,一直想办法到处找药,嘴里模模糊糊念着,“别死,别死,你死了我怎么办”之类的呓语。
  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庄梦玲在暖暖的被子里翻了个身,丫头们在门外窃窃私语,疑惑小姐到底是醒了还是未醒。
  庄梦玲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自己不是在给鄞炘用雪敷额头么?怎么跑到床上来了?跳起来冲到衣橱前拉开门一看,哪里还有鄞炘的人影,连昨夜敷额头的布巾,装雪的盆子,换下来的缠伤口的棉纱布都收拾干净了,那件盖在他身上的大氅也被叠的整整齐齐,搁在他原来躺的位置。庄梦玲拿起大氅,里头掉出来一张纸,纸上有字。
  “两日叨扰,心中有愧,病情已好转,故而离去。小姐的救命之恩,鄞炘没齿难忘。日后若有差遣,必随叫随到,以报小姐之恩情。鄞炘字。”
  庄梦玲将纸条看了两遍,环顾了房间一圈,终于确定鄞炘的确离开,心头不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天魔克星终于走了,自己再不用提心吊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庄四娘和鄞炘这对cp于剧情发展很重要,所以花了点笔墨
  下一章小月月隆重登场
  额……大家还记得小月月是谁么?::gt_lt::
  第19章
  月捏着手中誊抄过内容的一页薄纸,如玉般光洁好看的眉头非常难得地皱了起来,声音里有一些不可思议。“她怎么会知道孙治的事情?”
  惊蛰跪在地上,“不仅是孙治,今日在单府,她在给郦朗逸的信中,直言慕容亭云与马煓的不合,提醒郦朗逸若是执意把郦清婉嫁给马境,会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身为郦家人,千方百计逃离郦家也就罢了,还让单骏查她叔父。”月眉头舒展,笑起来,“这个丫头,可真让我意外。”
  惊蛰道,“若有必要,惊蛰今晚便可让她消失。”
  月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又来了,怎么能随便把杀人两个字挂在嘴边呢,多影响谈话的氛围。”
  说的好像前几天一言不合就一掌把鄞炘打的半死不活的人不是你一样。惊蛰腹诽。“要不要阻止单骏查孙治?”
  “不必。”月想了想,“这丫头走一步看一步的,算不得什么聪明人物,能想到孙治已是难得,且看看她接下来要折谁。”
  惊蛰担忧,“这样岂不是影响主人和皇上的大计?”
  “并无影响啊。”月看惊蛰一脸疑惑,解释道,“孙治本就在名单之列,小丫头这样做只是让他的死提前了而已,与原计划无甚分别。”
  惊蛰仍旧云里雾里,月已懒得再和他解释,挥挥衣袖,飘然飞远。惊蛰回神才发现,主人去的怎么是敬王府方向?
  今日十五,夜空晴朗,没有云彩,月色极好。万顷月光倾泻,地上又是厚厚的雪光,天地间莹白一片,煞是好看。郦清妍独自站在屋檐下,裹得像一只毛绒绒的兔子,手中抱着暖手炉,静静赏月。
  再过十五天就是新年,王府里已经有了年节的气氛,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温阑一直按时喝药,自第一天起到现在都未复发过,比前世的效果要强上许多倍,郦清妍觉得惊奇,难不成果然是自己的血起作用了么?
  慕容亭云明日开始歇假,应该会日日陪伴在温阑身边。至于外面传言被敬王宠到了天际的姜柒柒,其实并没有多少时间能见到慕容亭云。郦清妍也说不清楚她究竟是得宠还是不得宠,也许和自己一样,只是一枚棋子,被慕容亭云用来制衡后院吧。
  家那边已经回了信,年节前后正是温阑治病的关键,温阑特地交代了离不得郦清妍,所以这个年是要在王府过的。郦清妍一直很乖,除了往返于落晚居和浣花草堂,偶尔被聆昐拉去斜阳阁,就再不去别的地方。至于聆晖,也只见过那一次,止疼药的药方亦告诉了白降,请他帮自己保密。
  相比起在定国公府整日的看父亲要把这个女儿嫁给谁,那个女儿嫁给谁,看宋佳善和赵凝没有半点意义的斗来斗去,此刻在敬王府里,简直太随心自由不过。如果没有随时会遇见那个“旧人”的可能,郦清妍会更加高兴。
  长时间定定站立半仰着头看月亮,郦清妍的脚开始冷了,脖子也发酸,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屋,结果被不知何时立在身后的男人吓了一大跳,连着退后几步,踩到披风下摆,直接跌坐在了檐外的雪地里。
  “你!你怎么会在敬王府?”
  月双手拢在袖子里,非常满意对方脸上惊讶的表情,好整以暇地说,“为何我不能在这儿?”
  郦清妍呆呆的,“你不是康郡王府的人么?”
  月微微敛眉,“我何时成了庄家的人?”
  “你不是庄希南的……”发现这话若是说出来很有可能激怒对方,以至于做出杀人灭口之类的事情,郦清妍立马住了口。
  “我是庄希南的什么?”月明明如同烙铁般滚烫的身体突然爆发出无边无际的恐怖寒意,俯低身子,凑到郦清妍面前,气息喷在她脸上,“是什么,嗯?”
  郦清妍更呆了,“我……我不敢说……”
  月觉得自己想杀人,非常想。
  活了二十五年,谁见了自己不是闻风丧胆毕恭毕敬,居然被一个小丫头认做了庄希南那人渣的男宠!
  忍着怒火,似笑非笑的,“你是不是第一次在康郡王府遇到我,就这样认为了?”
  郦清妍非常非常缓慢地点了点头,不怕死地小声加了一句,“不然你还能是谁……”
  月一拳擦过郦清妍耳畔,直接砸在她身后的雪地里。郦清妍听到地表皲裂的声音,非常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要命丧今夜了。
  好倒霉,好难堪,好不想死,就不该胡乱猜测别人身份啊……
  自己居然还生出过去康郡王府联合庄梦玲救他出来的念头,要是真头脑一热付出行动,不知会尴尬成什么样子。
  月就这样附在半躺的郦清妍身上,勾起手指在她脸上流连,动作异常轻浮,语气却很温和,“为什么我碰你,你却不会受伤?你感觉不到热度么?”
  郦清妍当然觉得他的手很烫啊!
  眼珠子盯着月,转也不敢转,结结巴巴地说,“姬无病说我是什么千年难遇的寒女,又说还有一个炎男,也许,那个炎男就是你,所以,才会没事……”
  月的身体非常明显的顿了一顿。“你说什么?”
  “我,我记的不清楚,你要想知道详情,可以去问姬无病,他住在浣花草堂,这里出去直走然后右转走一炷香,再左转就到了。”又小声加了一句,“你可能不用一炷香那么久……”
  月那张好看到天怒人怨的脸有一瞬的龟裂,直接把郦清妍从地上拉起来,撩起她的衣袖,露出莹白光洁的手臂,两只手握了上去。
  没有受伤,一点伤痕也没有,不会像惊蛰或是永安等人那样,稍稍碰一下就烫出一个洞,痛的哇哇大叫。手掌中的触感是很舒适的冰凉,她明明一直抱着暖手炉,身体却一直冰冷,天生畏寒,血是奇药。是她,真的是她,自己天涯海角寻了十几年的寒女,竟然就在皇城之中!难怪缠了温阑一辈子的病,突然就找到法子治疗了,温阑倒是把这人藏的严实。
  啊啊啊!非礼,非礼啊!饶是芯子已年近半百的郦清妍此刻也冷静不了了,真是想尖叫不敢尖叫,想挣扎不敢挣扎。尖叫怕引来下人,姬无病说炎男武功天下无敌,要是一怒之下把她们全杀光了怎么办?挣扎怕惹怒这魔头,一掌将自己杀了又怎么办?郦清妍好容易得了一次重活机会,人生才刚开始,她不想死,非常不想。
  努力稳住声线,看着捏住自己胳膊发愣的男人,“你在做什么?”
  “验证你有没有说谎。”
  如此轻薄地捏一捏就能验证?郦清妍脸上挂着如是表情看他。
  月轻轻笑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捡起一根从雪里翘起来的树枝,在手中一碾,枯枝“腾”一声爆发出火光,顷刻间化为灰烬。
  郦清妍目瞪口呆,这真的不是变戏法么?
  月没带什么感情地开口,“我碰别的人也是这样。”
  郦清妍看着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惊恐。过一会儿又觉得不对,“你的衣裳怎么没事?”
  “特制的料子。”
  难怪看起来就很华丽很不寻常。
  “你碰了我的衣裳怎么没事?”
  “我也不是时时都如打火石,碰什么什么起火的,而且这么多年,早已经学会控制了。”
  “哦。”郦清妍干巴巴回答。
  月放下她的袖子,恢复云淡风轻,“你是寒女的事,除温阑外,还有几人知道?”
  郦清妍回想了一下,“敬王爷,师傅姬无病,聆昐,几个丫头,没别人了。娘娘将这件事瞒得紧,不许乱说出去。”突然意识到他对温阑的称呼,“你怎能直呼娘娘名讳?”
  “为何不能?”
  “你的身份比她还高么?”郦清妍只想到这个原因。
  “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情。”月抬手摸了摸郦清妍的头,从胸口取出一样东西,“把这个贴身戴着,可使自己不那般畏寒。”
  “哦。”郦清妍乖乖伸手接过,是一块暖黄色的玉,月光里可见上面雕刻着翻卷的祥云图案,握在手中,整个手心都充盈着暖意,比抱着手炉的效果还好,也不知是什么稀奇的东西,颇为贵重的样子。能被一个连穿的衣裳都价值连城的人戴在身上,这东西肯定不是凡品,能值很多钱的吧?
  “要是敢拿去卖了,或是弄丢了,你就去死吧。”月的声音凉嗖嗖的。
  郦清妍:这个人怎么总是能猜到自己的想法?
  “你是寒女的事情继续保密,若是保不住了就来找我罢。”
  “可是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月想了想,发现的确如此。“罢了,我的确不大容易找到。真到了那时,我自会来寻你。”月拍了拍她的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很喜欢摸到她的感觉,“乖一些,别惹祸。”
  郦清妍:“……”
  感觉自己被当成小孩子了,明明前一刻还性命不保的。
  郦清妍看着手中的玉,抬头要问,面前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在?走出屋檐,到院子中抬眼四顾,依旧半个人影也找不到。这人的武功是有多高啊,不过眨眼间,就不见了,要是想取自己小命,岂不是比探囊取物还要容易?郦清妍叹了口,走回原地,把掉在地上的手炉捡起来,回房去了。
  温阑刚沐浴回屋,房中灯火通明,今夜慕容亭云不过来,丫头们把屋里床铺弄好了,都退了下去。温阑进到里间,正欲脱衣就寝,因坐在圆桌边的男人顿住动作。
  “宁王殿下,真是稀客。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温阁主为主顾办事还真是尽心尽力。本王付了高额酬金让你寻天性奇寒的女子,阁主寻到了,却将她藏了起来,本王倒不知,十二禤阁三十六星宿的总阁主温阑王妃,何时变了做事风格。”
  温阑倒也不怕他,在他对面坐了,倒一杯清水放到他面前。“我原本不知是她,还是姬无病发现的。哪里就有刻意藏起来不告诉你,只是还未来得及给你送消息罢了。何况她正在为我治病,治好了,我会把她给你。”
  “你如此喜欢她,连代表十二禤阁少阁主身份的红珊瑚手钏都给了她,真等到病好之时,还舍得把人还给本王么?”
  温阑笑起来,看着他的眼神像看着一个不听话不懂事的孩子,“你总是这样霸道,还给你,我竟不知妍儿何时成了你的人。”又道,“你带了她走没有什么大的用处,你那个弟弟又是极爱女色的人,在你那儿不如在我这儿,人被护的好好的,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你怎就断言她于本王无用?”
  “不是要长到十八岁?她现在只得十五。而且我给你寻来了玄火岩,难道那石头对你不起作用?”
  “给了她了。”
  “你……”
  “玄火岩对她的用处比我大。你每日三次取她的血,不知她因精血亏空,日日夜夜浑身冰凉难耐,整晚难以入眠么?”
  “我……”温阑真没察觉这件事,郦清妍一直乖巧,和昐儿一起时也活泼,竟没让人发现半点不适。带着愧疚道,“是我失察了。”
  “你是失察,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贸然带她去皇宫的确不妥。放在你这里,倒教本王放心。你想要借她的血治病,三日一滴已是绰绰有余,一日三滴的喝,你也不怕把自己活活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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