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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酿 第143节

  容潋的画接近尾声,正在提着作画的年月日,然后盖上印章,郦清妍此刻开口说话不会再打扰他。“潋为何要画我?”
  容潋没有回答,咬了咬下唇,似在思考该怎么回答。
  船篷外甘松突然冒出一句,“公子经常画主人,见不着的时候画的更多,他的屋子里全是主人的画。”
  郦清妍听得一顿,对面的容潋越更不好意思,开口时还是那句,“潋为何要画我?”
  “因为见不着,所以作画,聊寄思念。”甘松继续落井下石地告着密。
  容潋终于忍不下去了,“甘松你能不能闭嘴!”
  看着他快要恼羞成怒的样子,郦清妍笑出声来,“好吧,我不问原因了。不过知道潋总在背后画我,我很开心,你不要生甘松的气,他若不说出来,我就不会知道这件事,该有多可惜。”
  容潋的下唇快要被他咬出一个洞来,“阿妍不生我的气吗?”
  “不会。”郦清妍很高兴,“潋是第一个为我作画的人,能够占据潋的画纸,我很荣幸。”
  话语之中很是真诚,却听得出有一分笑意和调戏,容潋的脸眼看就要爬上红晕,慌张的把已经干透的画纸递到郦清妍面前来,“画的不好,阿妍看看,喜不喜欢。”
  方才郦清妍只看了个大概,知道他在画她,却没看清画中是个什么场景,此刻拿起来一看,才发现居然画的是一个书生和仙女,仙女自然是她,那书生面如桃花,带着三分羞怯,正是容潋。画面背景风光甚好,画中人物虽不挨在一起,彼此眼神之中却透露着浓情蜜意,让人想起无数的神话故事:非常应景的牛郎与织女,白素贞与许仙,还有更加贴合郦清妍在容潋面前那番胡说八道的狐妖与书生的传奇故事。
  “……”郦清妍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容潋总有一种本领,让她说喜欢不对,不喜欢也不对。各种话语在喉咙间滚来滚去,最终只能干巴巴笑一声,“潋还真相信阿妍的信口开河,把那个故事画出来了。”
  “阿妍说过的所有话,我都相信。更何况这个故事真的很美,不是么?”
  郦清妍的眸子颤动着,剧烈收缩了两下,一种别于之前所有心绪的情感蓦地生长出来,让她想和容潋分享一个好消息,得到一份确切的答案,以让自己心安。
  “潋。”
  “阿妍,我在。”
  “刚才和你分开,我回了眺波楼,见到了母亲,你猜她同我说了什么。”
  容潋接过郦清妍递给他的茶杯,想了想,抬起头来看她,“潋猜不到,阿妍直接说吧。”
  郦清妍说的非常平静,“母亲想让潋做阿妍的夫婿呢。”
  “啪!”容潋手中的杯子落到地上,发出一声响,并没有摔碎,里头的茶水泼了一地,小小的船中茶香更浓。
  容潋震惊得连话也不知如何说。
  “潋猜猜看,阿妍有没有答应。”
  容潋依旧震惊得连话也不知如何说,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看着郦清妍,好像他若是将目光移开一瞬,这人就会不见似的。
  郦清妍仿佛没有看到容潋的反应一般,直微笑着缓缓说道,“母亲想让潋入赘敬王府,怕我这个长郡主若是下嫁容家,会受委屈。”
  “那阿妍,是怎么回答王妃娘娘的?”容潋不知从何处借来的力气,好容易才问出这样一句话来。在郦清妍看不到的地方,他那颗心已经快跳得要炸裂了。
  “母亲只担心她的妍儿受委屈,阿妍却只担心潋受委屈,因为只要有你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阿妍。阿妍想要嫁给容潋,容潋愿意娶么?”
  被巨大的狂喜笼罩,那颗正疯狂蹦来蹦去的心无处安放,眼前是摇曳的烛光,和烛光中安静的美人,周围被夜色笼罩,只有湖泊上反射的零星灯光,在这偌大的空寂里,只听得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有对面那个人淡淡的呼吸,本处于黑暗之中的他,却如同看见了晨曦,看到了一片光明。
  在面对一份于他而言永远不会有下文的感情,最是痛苦、挣扎、迷茫、不知所措之际,他听到了梦寐以求的话,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答案。
  容潋给郦清妍的回答是直接将她拉入怀中,用双手紧紧搂住。
  “我愿意。”他说,“我愿意!”激动的快要语无伦次,“阿妍,这是真的吗?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终于有这个福气和福气能将你抱入怀中,不会在梦醒过后发现一切都是虚幻。”
  郦清妍抬手描绘着他的眉眼,“潋,我在这里啊。我在你身边,这就是所有真实。”
  容潋将她抱得更紧,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他只能紧紧抱着这份幸福的源泉,才能克制住自己想要大声喊出来,以求释放的冲动。
  他看着怀中之人的眼睛,眸底是他熟悉的柔和,参杂着冰凉的关切,以及即使在如此高兴的时候,依旧萦绕着的那份他无法猜透原因的哀伤,让他想要努力去暖化,去驱逐,去保护。
  “阿妍,我没有想到,真的完全没有。”
  容潋频频失态的样子,在郦清妍眼中无比可爱,“本想晚些告诉你,至少等伯父伯母到了杭州,母亲让人过去议亲,再同你说这个好消息。不过今夜花好月圆,气氛如此融洽,阿妍忍不住想要与你分享,看到你开心,就是阿妍最大的开心了。”
  “阿妍,我何德何能有此福气能够娶到你,莫非我曾经历十世苦难,让上苍动容,才让我们相遇?”
  “是否真的经历十世苦难我不知道,但是你上一世过得的确不怎么好,你没有让上天动容,而是让阿妍动容了,所以阿妍来拯救你,报答你。你上一世的好心,足以让你拥有这一世的好运。”郦清妍半真半假说道。
  “嗯?”容潋抱着郦清妍的胳膊有一点僵硬,这个人总是会在一些场合之下说出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话,但是,他却爱死了她的胡说八道。和郦清妍一起在即曳山谷里的那一个月让他明白,这个人在外人面前是极度正经的,只要和他独处的时候,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所以,她的一切胡说八道都只属于自己一个人,这个认识曾让他欢喜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而现在,不仅仅是胡说八道,这个人也全都是自己的了。
  容潋还是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他太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和曾经做过的无数次的梦一样,得到的一切,都会回归于无。
  郦清妍乖乖趴在他的胸口,头也埋在里面,声音有点闷闷的,“你中午说的等伯母来到杭州过后,会方便行事,所谓的事难道不是指拜访母亲,然后提亲吗?”
  “阿妍聪明,自然什么事也瞒不住你。”容潋宠溺地用下巴小心翼翼蹭着郦清妍的额头,这个大胆的动作,他想了很久,如今终于能实现,心中甜得简直要挤出蜂蜜来。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今天木有二更= =
  第162章
  郦清妍没有反抗他的动作, 却也没有抬头配合,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指道,“当时也没有想通, 后来同母亲说话时,才突然明白这一点。如此看来,潋比阿妍想的要大胆多了。不过潋也清楚, 我不仅只有一个清惠长郡主名号, 是敬王府嫡女,若无意外, 还是未来的十二禤阁继承人, 娶了我这样厉害的妻子,会不会觉得压力太大, 就像那些娶了公主的驸马, 镇日只顾着战战兢兢,没有几个是真正幸福的。”
  容潋回答时, 声音异常的温柔, “我因为你的温和风趣而心动,慢慢的喜欢上你的全部。无论你走上巅峰也好, 跌入低谷也罢, 你都会是我身边唯一的那个人, 值得我用余生去好好待你。”
  这样容易让人动心的温暖话语, 实在不能多听,郦清妍从容潋怀中起来时,眼角泛着淡淡的红色, 快要流出泪来。她很幸福,也很圆满,这一世有如此多的人待她好,她也和前世成为奢望的人终成眷属,已经没有什么遗憾。
  容潋伸手拭过她的眼角,很是心疼她这个样子,他不希望她哭,不想看到她的泪,即使是感动的也不行,她应该永远都是笑的,无忧无虑,灿若千阳。
  不过郦清妍的神情让容潋想起了她曾说过的一句话,“阿妍曾说此生不会有夫婿,为何现在又决定嫁给我?”
  也许是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不敢置信,此话问得忐忑,也叫人心疼。
  “遇见你之前不会,遇见你之后就有了。”郦清妍突然发现,她也是可以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样甜蜜的话语的,小姑娘家的害羞和矜持,都被漫长的岁月给吃掉了。
  郦清妍的每一句话都让容潋浮在半空的心越更安定,他当然相信她,只是此刻整个人都飘忽着,落不到实处,必定要抓着什么东西,才不会直接飘忽的没了,只剩个区壳傻傻的坐在这里,神智不翼而飞。
  有一个身影却不合时宜地浮上心头,容潋想起那个曾经霸占了他噩梦所有主题的人,那记凌厉的眼刀,还有那个小心翼翼的拥抱。他只见过他一面,却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因为那个人有足够的能力,只需一眼便刻进你的脑子里,烙下一个深深的疤,剜都剜不掉。
  容潋忐忑地问,“阿妍,你身边是否有一个长相异常俊美的男人,他是否很在乎你,若是知道阿妍嫁给我,会不会迁怒于你?”
  “长相俊美?”郦清妍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到他说的是谁,眉头微蹙,“潋何时见过他?”
  “在船上时,只见过一面,那人看着不像阿妍的护卫,与鑫莫他们也不相同,是阿妍的什么要紧的朋友吗?”
  郦清妍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长睫低垂下去,“他便是宁王。”
  容潋惊得差点跳起来,“宁王殿下为何会在阿妍身边?他对阿妍……”问到此处,想起渑鸢谷的那场对话,不敢再接下去,他突然害怕听到答案。如果一切真的如她所想,该怎么办。
  “我与宁王……”郦清妍轻轻苦笑,“我与他曾有一段纠葛,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会介意吗?”
  容潋不敢问那段纠葛究竟有多深,他当然明白,像郦清妍这样的人,本身便站在高处,无论是样貌地位还是学识,都远超常人,如同一颗明珠闪闪发光,无时无刻不吸引着别人的目光,若没有追随者,那才是最大的不正常。他不也是被她身上的光芒所吸引吗?此刻的他只是担心,如果那个人再次出现,以他能够凌驾于旁人的权力和地位,郦清妍会不会陷入麻烦。
  容潋捧着她的脸,“我什么都不介意,只在乎你是否快乐。我祈愿,在你说狐妖和书生那个故事的时候,所流露出来的那种快乐和灵动,永远留在你的眼底。”
  郦清妍的眼角再次泛起红色,哀伤扩大,不知如何回应让自己感动至此的人,“潋,不要对阿妍这么温柔,阿妍会陷进去,再也出不来的。”
  “那就永远不要出来,因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郦清妍在杭州城买了一座巨大的宅子,宅子的位置,规模,布局,由鑫莫全权挑选和打点,她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适合长住。容潋知道了,抢着要来付银子,结果对方没让。都是不缺钱的人,似乎也没有必要在这些小节上斤斤计较。
  温阑知道后则一直打趣,说郦清妍果真是男儿性格,连新房都要自己出手买,真是古往今来标新立异第一人。
  “母亲如何知道这就是新房?”郦清妍托着茶杯,品尝鑫莫刚弄来的新茶,这几日她都来睦元堂陪着温阑用早膳,少阁主加冕式一过,十二禤阁也不用总去,日子就清闲了不少,上一次这样悠闲沏茶喝茶,“卖弄”自己手艺,都不知隔了多久。
  聆昐每天疯得不知下落,也不知是否因为杭州城实在好玩得合她心意,让她在外头流连忘返,回来时必会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吃的到穿的,什么都有,然后又在一夜之间全部送出去,昨天郦清妍还受到一个雕了柳叶的竹蜻蜓,也只有这姑娘会把这些稀奇的东西当宝。她这三天两头变一个模样的性子,已经让温阑和郦清妍无言以对,又不能强拘着她,只能派更多的人护着,以免出了什么意外。
  更让人惊讶的是清婕,那回兴致突发陪着郦清妍去了十二禤阁一趟,想要看看总部的地宫是否如传说中那般恢弘,结果同时被十二禤阁五位长老看上,说是天资不菲,硬是给留了下来,要好生培养,成为下一任十七宿宿主,弥补因焕逐之死造成的空缺。
  大家都各忙各的,独郦清妍一人乖乖留在这里陪着敬王妃娘娘,实则要做的事情很多,因为……
  “都是定了亲的人了,下一步难道不是大婚么?在这个时候买宅子,若说是因为钱多花不掉,靠买东西做消遣,我不是很能相信。”
  “毕竟清惠长郡主的名头在那里,从温家嫁出去,对王爷和母亲的影响,不大好吧?而且,难道不是因为母亲的默许,鑫莫才那般热络地给妍儿挑宅子?”
  “不想在温家宅子住着就直说,什么时候都可以搬出去,可我不明白,你为何对温家如此排斥?”
  “没有排斥啊。”郦清妍心不在焉的说,“只是妍儿更喜欢住自己的屋子,也想体会一次有钱人的快感。”
  温阑笑道,“那你嫁给容潋,倒真是嫁对了。即使没有十二禤阁,他手中的财富,也足够你挥霍。”
  郦清妍转了转手中的杯子,低头道,“妍儿不过随口提了一句,未曾想母亲真的答应能在杭州城大婚,只是许多好友都在皇城,就这样匆匆成了亲,以后若是遇上,怕是要责怪妍儿呢。”
  “若是回了皇城再举办婚礼,有那两个魔头在,能顺顺利利办完那真是老天打盹。在杭州城就不会有这诸多麻烦,山高路远,等他们赶来时,生米已成熟饭,他们能怎样?至于你的旧友一事,又有何难,你不必担忧,我已派人秘密向皇城诸人下了帖子,路途上的费用全由我负责,只请他们来参加你的大婚。王爷权力交接已近尾声,很快会从皇城出发来杭州城,若是脚程快,能赶上你的婚礼。你所在意的人,一个也不会少。”
  郦清妍眼眸中光影闪动,“即曳还在从蜀地赶来的路上,寒女身份还未洗掉,若是不小心让他知道了,不知该如何处理。”
  “若届时寒女身份还在,他自然不敢把你怎样;若已经不是了,更没有理由把你怎样。如果他真敢,大不了把你和容潋藏起来,好好过几年甜蜜小日子,等尘埃落定,继续风平浪静过自己的日子。”
  郦清妍长睫微垂,“多谢母亲为妍儿细心思量,一切都听母亲安排。”
  温阑握住她的手,早前就觉得郦清妍不对劲,现在更是笃定这小丫头出了问题,心中担忧不由扩大,“为什么你最近都不开心?”
  “没有,妍儿很高兴。”
  “若是不想,就不嫁。只要你说出来,什么时候反悔都可以。”
  “真的没有,母亲多虑了。”郦清妍抬起头来微微笑了笑,“我知母亲心中担心我是否还惦记着栖月。说要嫁的是我,地点定在杭州城的是我,把大婚期限提前的也是我,一切都安排好了却出尔反尔,心里还惦记着别的男人,还有何脸面做母亲的女儿?妍儿虽重情,却也不是这般朝三暮四让人唾弃的人。母亲且安心,妍儿一切无碍,只是最近寒意涌动,晚上睡得不好,有些疲惫罢了。让母亲担忧,妍儿的错。”
  温阑轻轻揽住她,抱在怀里,“我什么都不担心,只是害怕你受委屈。这话说出来也许会刺伤你,但我委实解释不清楚,为何你我并无血缘关系,我却能将你当成亲生女儿疼爱;或者如果我有亲生女儿,对她的好,也未必能及得上对你。”
  “因为缘分使然,因为母亲心善,也因为妍儿值得母亲这样的疼爱,不是么?”郦清妍偏着头,微仰着,像一只小狐狸似的看着温阑,直把她的心看化。
  “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别扯了。”温阑习惯性地捏住她的鼻子,果真如逗弄小狐狸宠物般逗弄着她,“唯一让人信服的理由,大约只是因为你能让我快乐。这和王爷能让我快乐,所以我才没离开他,是一个道理。”
  郦清妍撇撇嘴,小鼻子皱起来,“母亲真是冷血无情,亏得王爷对母亲一往情深,待王爷到了杭州,女儿要去告密。”
  “好啊,那我就将你现有的特权一律收回,你去向王爷哭吧,看他会不会给你。”
  “母亲~”郦清妍立马抱住温阑的胳膊,一只手立起来起誓,“好母亲,妍儿知错,绝对不会去告密,妍儿会乖成小兔子,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温阑哼了一声,眼睛望向一边,露出一点可爱的高傲,“那就看你表现吧。”
  郦清妍心中想笑,强忍着,无比狗腿的给温阑揉肩捏腿,“母亲您看,王爷就快来杭州,该下榻何处?”
  温阑一人回来,住在温家确无异议,若敬王也来了,探望尚可,若是久住,却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郦清妍到时候不是从琪园嫁出去,得寻个正儿八经的宅子,她想着江南巡抚或是杭州城城主会不会准备好别宫行苑,供这位即使没了权力,威严仍旧一等一的王爷落脚。
  结果温阑给她的答案和她所想想去甚远,她弹了弹指甲,不甚在意道,“你不是新买了个宅子么?听鑫莫说挺大的,住那里头我瞧着挺好。”
  “啊?”郦清妍不情愿了。
  “虽然你是正儿八经的少阁主了,阁中诸人待你如同待我,不过只要没嫁出去,就依然是我温阑的人,听你号令的鑫莫自然也是我的,更别说你手中的钱。既然是用我的钱买的地方,分一间房子出来住,怎么了?”
  “哦……”郦清妍回答得无比无奈委屈,她觉得温阑真是太奸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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