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女病患
十月三十一日
已是深秋时节，轻啸北风带来逼人的寒意。近黄昏时，大量大量的乌云聚集在一起，整片天空低沉得似乎要与地面合二为一。
花园深处角落矗立着一棵五角枫。树木枝头余下的的叶子，染得片片枯红，许多叶儿在寒风中被扫荡殆尽，飘着旋儿为地面铺上一层又一层的萧瑟。枝头余下的叶儿，因为树干中心分岔的姿势，就如同一颗被剖成两瓣，鲜艳欲滴的心脏。暗灰的天际映衬着，无端给人落寞而绝望的压抑。
“他还没有来过吗？”树下站立的男人儒雅又英俊，那一身白大褂表明了他的身份，修长白皙的右手手掌，搭在轮椅的金属后杆上，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宽大的病患服套在她身上明显空荡荡的，如死般灰败的轮廓依稀可见曾经美丽的容颜，眼底青黑一圈儿，眸子里是死一般的凄凉。
她怔怔的望着被风吹落的叶儿，许是联想到了自己的处境，眼泪毫无预兆的从脸颊滑落，喃喃道：“他不会来的。”那空荡荡的病号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枯黄的头发也如稻草般凌乱了，挡住了她的视线，但她动也不动，完全就像个冰雕一样，似乎外界的一切，都再也打动不了她那颗破碎的心。
男人替她捋了捋头发，叹道：“我推你回去吧！”
“不用了，华医生。”女人笑得悲凉，轻轻道：“谢谢你，你去忙吧，我一个人呆一会儿。”目光投向了远方。
华医生最终还是没有走，他很怜惜这个可怜的，温柔又善良的女人，道：“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还有以后吗？”女人对人生彻底绝望，喃喃自语道。
“当然有。”病人没有求生意志，有可能会轻生，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医生，他不可能对这种情况视若无睹，更何况自从得知这个女人的具体遭遇，他对她就充满了怜惜，闻言立即道：“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无论任何事情，都可以被时间充淡，不能因为遇到了某一个渣男，便失去对生活的信心吧？这样对他造成不了任何打击，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谢谢你的宽慰！”女人忽然笑了笑：“华医生你是个好人，可是我好累，再也没有信心也没有勇气了。也许有的人，遇到这种事情，会选择站起来，可那不是我，我并没有那么坚强，我也无法承受，来自爱情亲情的双重背叛。”
“人生那么多美好。”华医生说：“总不能因为看到了不美好，就抛弃美好。”
“可我的世界，已经失去了美好。”轻飘飘的说出这句话，似乎倾尽了此生所有力气，身子颤抖着无力倚在轮椅上，仿佛不能承受一般。她雪白的牙齿咬住苍白的下唇，片刻后缓缓松开，眼泪又脱离眼眶滑落下来，又想到了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隔着泪水望着虚无：“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失去了，父母，家庭，丈夫，孩子……”她颤抖着哽咽：“为什么要这样苦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遭到这种背叛？”她指尖轻颤着抚上小腹，那里曾经蕴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她是那样爱他，期待着他的到来，可是她没有保护好他，以至于让他连出生，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扼杀了。
“为什么？？”她的眼泪流得越发凶猛，痛苦而又绝望的歇斯底里：“为什么毁掉这一切的人，偏偏是我最重要的那两个？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家里的产业也交给了他，全心全意打理家庭，从来不说什么。念着她幼时吃过的苦头，对她千依百顺，要什么我都给她，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确定是他们吗？”比起情绪激动的女人来，华医生要冷静得多，他问道：“你真的确定吗？也许他只是在忙，毕竟他没有说不来，只是打不通电话……”
女人的眼泪停止了，有一瞬间的愣神。“原本我只是怀疑，可是现在看来，真的是他们。”女人痛苦不堪的颤抖着声音：“那件事情，我跟他提过很多次，可他总是不以为然，说是我想多了精神出现了幻觉，也许第一次是，也许第二次也是，可是有谁的幻觉，会连续出现半个月以上还是相同的呢？地面的血脚印，掏出来的心脏，还有那活生生扯下来的脸皮，水管头里面的血液……这一切的一切，正常人谁见了不会精神虚弱？为什么他从来不重视？为什么他对我那么冷淡？为什么这些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这是因为幻觉吗？”
“明显不是！”女人原本被爱情蒙蔽的双眼，看到了以往的一切不合理。“因为，每一次他都不在，不是在外面，就是在出差，为什么会那么巧？我遭遇这些事情他就刚好避开？现在想想，他们早就背叛了我，那些东西只有我能够看到也是假的，那些东西很明显就是他们俩个，为了吓唬我，为了刺激我所一手造成的！”
“可是为什么？”虎毒不食子，为什么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了手？这也是最让她无法接受的地方。“他明明知道我有了孩子，为什么还放任她？难道这个孩子对他来讲，就那么不值得一提吗？还是说他厌恶我到了这种地步？如果他这样厌恶我，他当初为什么要娶我？难道只是为了父母遗留下来的家产吗？”女人想到这八年来的付出，换来的居然是个骗局，整个人都无法抑制的颤抖了起来，连牙齿也不例外，眼泪无声滑过唇角，自嘲的笑笑：“我这一生，果然，是个天大的笑话。”
华医生心都堵到了嗓子眼儿：“难道你不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吗？”
“就算知道了，又能够怎么样？我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女人眼神怔怔的，了无生趣的模样让华医生心一紧，慌忙不迭的说道：“为了那个无缘的孩子，为了给他一个交待！”
“孩子…”女人眼中泛起些微的亮光，顺从的让华医生推她回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