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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心之距离

  那天掛线之后,寧羽樱再也没有捎来任何消息,白倾凛也信守承诺,没把这通意味不明的电话告知江辰进,这事就这么被忘记了。
  白倾凛念头一起,好像也有几天没看过江辰进上线了。她不以为意,想着对方也许只是课业繁忙,或者是陪寧羽樱去了,才没把她放在心上。
  直至整整一个星期过去,江辰进连几天前的讯息都没回覆过,白倾凛方惊觉异样,忙不迭给他打去了电话,铃声响了数分鐘却没被接起。她突发其想,打开《阴晴》输入了寧羽樱的帐号,盯着密码栏思忖片刻,凭猜想填上sakura0807,名字配上生日的组合,并不正确。
  一转念,白倾凛像是突然想到了甚么,敲下chenjin1103,竟真的登入了寧作鎩羽落飞花的帐号。
  也就是一刻的心血来潮,把她带到了眼前这幅境地,包括觉得登入这个帐号就能找到江辰进,也包括猜中帐号密码。思及此,不禁心有戚戚焉。
  她乾脆顺水推舟,私讯了江辰进的本帐如沐温海之人,没想到不到三秒就被已读,还立马打来语音通话,白倾凛只得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接起,「......喂?」
  那一瞬间,万籟俱寂。
  「你不是羽樱......」电话那头的声音颤抖着,似是震怒,又似是痛如锥心,「你不是羽樱!羽樱到底在哪?」
  「辰进,我是倾凛啊......」白倾凛一下子慌张了,顿时不知从何开口,「我......你发生甚么事了?」
  「滚!你不是羽樱!滚!」撕心裂肺的吼叫声穿透大气电波,如海啸一般撞入脑门,把她仅馀的一丝理智尽数摧残。白倾凛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一颗悬着的心被前所未有的彻骨冰寒包覆着。
  「不然我会去死。我真的会。」
  驀地,这句话在心头不断回响,召来一场将她狠狠打倒的雪虐风饕。她发现自己真的好怕,就算两人不过是素昧平生,仅靠着江辰进这根细线连结起来,她也好害怕那句话是真的。
  害怕又多了一条无法挽回的生命,把她拖进名为无力的深渊冰窖里。
  夜深,白倾凛再度打去了电话。
  就算对现况一无所知,倘若就此放下这事,才是真正的无能为力。
  又或者,她只是不想放弃江辰进这个人,这个如此温柔的人。
  手机的那顿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白倾凛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劈头就问:「羽樱怎么了?」
  「我不知道。」不知是否已把痛觉耗尽,江辰进的嗓音显得空虚而疲倦,仿似一片虚无的颓垣败瓦,「她失踪了,今天已经是第五天。」
  许是打出这通电话前,已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建设,白倾凛比预期中更快理解过来,「这不代表甚么,可能只是压力太大逃学了,还没有消息之前,别往最差的方向想。」
  「我也好想这么告诉我自己,可是做不到。」江辰进轻蔑的哼笑,语气里充满对自己的嫌恶,「她失踪的那天,是aroma舞团公演的大日子,而我这个名义上的男朋友,居然要透过警察才知道这件事。」
  「我不知道的事还有好多,她在学院里被捉弄、被关在仓库、被冷眼看待,我一概不知;她平常的压力那么大,却总在我面前装作没事、装作过得很好,就连她私下偷偷割腕、割头发自残,也是从她的舞团团员口中听回来的。」
  「我自以为关心她、在乎她,但却对她真实的模样一无所知,对她的痛苦难过视而不见,关于她的一切,都是从别人口里拼拼凑凑得知的。」
  「我是不是......一个离她很远很远的陌生人而已?」
  失踪、公演、冷眼、压力、自残。
  这些零落的词语在脑海里肆意嵌合,却拼不回那个爱笑的女孩模样,砌不出那双镶满星芒的眼眸。白倾凛的唯一念头,就是11那不是她,不是她认识的寧羽樱。
  然而,那哀怨绝望的话语又在脑内响起,扑灭了一丝薄弱的盼望。
  通话里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细碎的杂音,白倾凛缓缓开口,被咬得红肿的下唇还沁着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不久前,白倾凛间着没事,把寧羽樱的帐号翻了个遍。这个帐号上线时间不长,唯一的记录只有短短一篇日记,内容图文不符。
  「在你心间舞一曲繁花争绽,
  在你眼底跃一夜星河逐烁。」
  过去曾经有那么一刻,白倾凛厌恶着寧羽樱,讨厌在梦想里过得幸福的她,还独佔着江辰进,那能够解救人于黯然悲痛中的温柔力量。
  正是因为江辰进,她才是寧羽樱。反之亦然。
  然而这看似美好如画的一切,却从不知何时开始有了裂痕,一点点斩断两人之间的连结,把他们分开至天地一方。一想到这幅撕裂扭曲的景象,白倾凛就觉得无法呼吸。
  「羽樱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她一定会回来。」白倾凛把头埋进双膝里,尽最后一丝努力不让恐惧溃堤,「她明明是那么坚强的女生,不会的。」
  三天后。
  寧羽樱失踪的第八天,江辰进仍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但基本的作息已逐渐恢復。他每天都会传讯向白倾凛更新情况,儘管三天来都还没有进展。
  然而这天,午夜十二时的铃声敲响,江辰进仍未传来讯息,白倾凛眼中如有光芒迸发,燃点了一线希望。
  白倾凛拨通了电话,「辰进?有消息了吗?」
  「找到了,她一直都在学院里,从来没有出去过。」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把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心脏再剜出来一次,「就在舞团的道具室里,她穿着漂亮的表演服,死因是服食过量安眠药。」
  「倾凛,你可以过来陪我吗?」那是第一次,江辰进像受伤的小兽一样,发出卑微的请求。
  神差鬼使之下,白倾凛也不知自己是怎出门的,意识过来就已经在路上了。计程车一路行驶,车窗外久久才闪过一盏灯火,倍添幽静潦落。
  来到江辰进给的地址,人就坐在社区的花园里,失神的遥遥望着穹顶如璃,繁星如鑽,忽明忽暗,变幻无常。
  白倾凛兀自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两肩紧紧双贴。江辰进感觉到身侧传来的温度,往她的方向靠了靠。
  她转头,细细打量着这个认识多时,却从未见面的男生,视线溜过他脸颊上的小小酒窝,滑过比例合宜的鼻樑和粉唇,最后停在他细腻如画的眉目间。
  还好,是她想像中的那副模样。
  「倾凛,你说,天上这么多星星,会不会是她在看着我们?」他淡淡的说。
  「会吧。」白倾凛抿唇一笑,「她肯定还眷恋着人间,这满地光碎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好讨厌我自己。」江辰进似是乏力了,把头轻轻依在白倾凛肩上,「明明自己是个如此失职的男朋友,哪来的顏面责怪她离我而去?」
  「嗯,你挺失败的。」不知怎的,白倾凛觉得自己说这话时,眼眸亮了几分,「你欠着羽樱一条命,所以连轻言放弃的资格都没有。」
  「你怎么这么冷血啊?我找你来,不是挖苦我的。」
  「你又不是小孩子。」白倾凛轻笑,「我要把你骂醒,不然你看你这副颓废的样子,真让人看不下去。」
  这一夜,两人并肩昂首,看着同一片晚空,不发一语。
  然而白倾凛却觉得心底越来越空,像是有个无法填满的缺口,一点点蚕食她表面上的坚强。只能靠刻意的安慰话语,掩饰她的恐惧。
  在她失意之时,江辰进一手撑起她的朗朗晴空。但这回,轮到她要负起他的黑暗。
  她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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