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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分二路(4)

  「港口那边说是控制住了,走吧,我们也要准备动身了。」林沫换了件无袖露臂上衣,衣摆扎在黑白条纹运动裤里,背后显眼的骷颅头印花总让江承泽觉得一阵恶寒,「等等见到我家人,不用太拘谨,直接打个招呼就可以走了。」
  「先说,不是我迟钝啊,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现在要做什么。」江承泽扶住门框,看着林沫把包包甩到身上,然后在他这个"人行路障"前站稳了脚步,「嗯?」
  「我外婆有法宝呢,雷达看过没,就那样的。」林沫在空气中比划了阵。
  「哪样的?做什么?」江承泽有听没有懂,「你要找宝藏啊?」
  「......差不多吧。」林沫无语凝噎,最后还是带笑地补了句:「找你脑子。」
  江承泽顶着腮,在对方脑门上轻轻拍了下,还不忘多瞪她一眼。
  「走吧。」他说。
  林沫挤过他的身边,径自走到前面,手里提着一袋未拆封的金平糖,可碍于身上还有些未癒合的伤,结了痂就总痒,所以下楼梯的时候比平时更不灵活了点。
  江承泽发现后,迈着脚步走上前去,不说二话就这么握住她发凉的手,「叫车去吗?」
  「大少爷,你是不是超过十公尺就得叫车?」林沫哼了一声,却也没将手抽出,反倒回握得更实了点,「再说了,这里有个屁车给你搭。」
  「女孩子别一口一个屁的。」江承泽皱眉,心里却暖的一蹋糊涂。
  「那你等等见到我外婆,三观会破碎的,她不只说屁,她还说......!」林沫说到一半,嘴巴就被江承泽一把摀住,接着,那张有稜有角的脸贴了上来,两人平视了两秒,江承泽才咧开嘴,轻声道:「乖,别说。」
  说完,放开了她,手却纂的老紧。
  「你为什么现在总能碰到我?」林沫发现了不对劲,看着两人交缠的手一眼,「你吃了同类吗?」
  「......我靠。」江承泽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头晕胸闷,让他去吃别人,不如让他直接魂飞魄散算了,「你别把我想得那么糟糕,我就只是感觉最近精神力有在加强,也比较好控制。」
  「对别人也能这样吗?」林沫不知为何,突然蹦出了这句,就是觉得挺好奇。
  江承泽无端一慌,脑子里有了不该有的期待,「不能吧,你......吃醋?」
  「不知道,不是吃醋吧。」一说到这个,林沫就像判断能力离家出走,迟钝的江承泽有些扛不住,「我也搞不清楚,吃醋的定义是什么?」
  「就是......你很在意一个人,然后那个人有了更在意的人......你会感觉到不愉快......」
  江承泽愈说愈没底,吃醋这事儿他妈不就是个抽象的概念吗!怎么还让他给她上堂课啊?有人给自己的明恋对象上恋爱课的吗?
  林沫点点头,「喔,那我就不是了,你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更在意的人。」
  「那你在意我吗?」江承泽突然问,眼里闪着期待。
  「嗯,你是我朋友。」林沫觉得这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笑了下后就拉着他继续往前走,「你脚有在出力吗?我觉得我在拖马车。」
  「有!靠!你走那么快做什么?要起飞啊?」江承泽还再回味那个说不清的滋味,结果女孩这一扯,他觉得自己极可能会摔出去,可眼里除了刚刚林沫那个纯净的笑容以外,就装不下别的了。
  她笑起来可真好看。
  梁彦辰自从那天在金向禹面前剥开偽装的大哭一场后,就没再表现出什么太极端的情绪,好像又把自己包回了坚毅的壳里,甚至还加固了一道又一道的城墙,金向禹见到他时,除了那张标准45度角微笑,就没见过他出现别的神情。
  朱砂这头就更离奇了,说是贴身小弟,可眼下这清间的模样,却让人更加不安了起来,虽说女人心──海底针,但也不至于难猜到这种地步吧?
  例如现在,金向禹缴尽脑汁也没想出要怎么做出反应。
  「拿着,明天宴会穿,别丢了我面子。」朱砂边擦口红边说,纤纤玉指往床上指了指,上面平放着两套修身虎纹西装,是准备给梁彦辰和金向禹的。
  镜子里的她美艷动人,火红色的美瞳让她整个人显得很"不好接近",毕竟和吸血鬼就差个獠牙,金向禹不好意思提醒她,唇角的口红有点儿没涂到,感觉像是缺了个角,看着怪不舒服。
  朱砂倒是先注意到了他的僵硬,「第一次进女人房间?」
  「嗯。」金向禹朝门的方向瞥了眼,他听到梁彦辰的笑声了,可他会是跟谁一起来的?这间饭店里头,他们基本上没几个认识的,「我们,明天去宴会......要做什么?」
  朱砂停下抹眼影的手,嘟起樱桃小嘴来,朝空气啵了几下,直到觉得满意了,才继续对着镜子画,「去吃。」
  「嗯?」金向禹愣了愣。
  「不用待在我身边没关係,去做你们想做的。」朱砂话音有些懒散,尾音上挑,视线又是那么繾綣而朦胧,看着金向禹时,好像在看待一块鲜美的肉品,恨不得马上塞进嘴里品尝,「花衫子来了,你走吧,拿上衣服。」
  「什么?」他不解的皱眉,「不等梁......」
  「不等了,出去。」
  朱砂瞪着他的眸子陡然锐利了几分,苍白的肌肤上倒映着珠宝反射的亮光,深v领口有些滑开,诱人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刺激着他的神经。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拿上衣服出去了。
  梁彦辰的笑脸突然出现在眼前,金向禹往后倒退两步,却被对方一把揽过去,手搭在肩上,对着另一侧礼貌地鞠了个躬:「老大,到了。」
  「叫什么老大哈哈哈,跟你聊天挺愉快啊,以后叫我大哥就好,朱砂可真有眼光,长得好看又嘴甜,唉哟!快走吧哈哈哈。」花衫子叼着牙籤,笑声爽朗,在梁彦辰胸口拍了把,力道大到金向禹顺势往后跌了两步,「小梁是吧,记住你啦,好孩子!」
  「大哥快进去吧!小梁就先去忙了,大哥再见!」梁彦辰就这么几天的时间,竟是已经和花衫子如此熟稔,不等金向禹说什么,便立即松开手,往走廊那头的电梯走去,中途一句话都不说,从背影却可以看出来,他心情不是那么好。
  「和花衫子聊什么了?」金向禹心里也纳闷,嘴上却问不出什么屁来。
  「东聊西聊,能让他信任我就好。」梁彦辰头也没回,语气平稳的像是无波无纹的湖面,一个褶皱都没有,若是以前的梁彦辰,肯定会嘻皮笑脸得搭上他的肩,跟他说这几天都吃些什么、哪里很好玩,或是饭店的窗床铺软不软、餐厅有些什么好吃的,可是......自从那次以后,他整个人,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抗拒的疏离,金向禹有些待不下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他们一点关係都没有,分开后,都还是独立的个体。
  梁彦辰想什么时后与他分道扬鑣,都只是说一句话的事......不,说不定他会选择用沉默,来退出他的生活圈。
  「梁彦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是怎么做得来着?
  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嗯?」梁彦辰笑着转过头来,手插在运动外套口袋里,典雅的装潢下,灯光昏黄而雅致,如果放在以前,他可能会觉得梁彦辰这种时候,能称得上"雅痞"。
  可现在,那样的笑容里,一丝一毫的温度都没有,比起雅痞这样的形容词,"陌生"更加适合他。
  「走,我带你去吃烧烤。」他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一句,他想到了,第一次梁彦辰这样的时候,他就强迫对方跟他坐在路边吃烧烤,也许是房地產家富二代没吃过这么寒酸的店面,所以那时候,梁彦辰兴奋的在店里说了好久的话:
  「我跟你说,我没吃过这种......这种店,好吃吗?」
  「有点期待嘿嘿嘿,你别老笑我,我就是没吃过。」
  「你不是还要开车吗?会不会喝醉啊?警察耶。」
  「走回去?不搭车啊?这东北风颳成这样......行,走着吧,没体验过,刚好醒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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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有事要忙,你自己去吃吧。」梁彦辰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可以请你。」金向禹有些语无伦次,想要聊聊也太困难了,不就是哭了吗,也没必要这么抗拒吧?「梁彦辰,我想和你吃顿饭。」
  「我缺钱吗?请我?还是省省吧。」梁彦辰眸光黯了下来,笑容终于退下了点,「改天聊,说了有事。」
  「那我和你去。」
  「大英雄,你几岁了?什么都要跟?」梁彦辰叹了口气,掰开对方扯住自己手臂的指关节,不耐烦的看向一边,见电梯号志已经亮了,便急不可耐的往前走,「回房里去吧,我等等也回房间了,让李毛帮我留盏灯就好。」
  李毛和他俩是同时纳入朱砂茅下的,所以也就比其他人亲近些,金向禹不擅长与人相处,通常都是梁彦辰在打交道,而现在,梁彦辰明显想甩开他,他若是死皮赖脸得跟上去,必定会招他嫌。
  「......若是出了什么事,一定要说。」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脑子里闪过对方痛哭流涕的模样,在苍白的灯光下,无人的楼梯间,趴跪在地上抹乾眼泪,站起来时,却硬是扯开一个笑容来......他这是不信任自己吗?
  「嗯,走了。」梁彦辰说完,电梯门在金向禹面前闔上。
  林沫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才会觉得后面总有人闪过,离老家愈近,她也就愈喘不过气,毕竟是养育自己的地方,再怎么说也该在过年时回去探望一下,可就是没有胆量回到那个沉鬱的地方。
  都说孩提时代是最无忧无虑的,可林沫不这样想,她的孩提时代,跟别人不太一样,在西城这样偏僻的地方,偶尔放学去路边摊吃个烤串都还要约上三五个人才热闹的起来,可她从小到大,都是自已买了,蹲在路边吃完的。
  外婆不会准许她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江承泽觉得林沫可能是回归乡野了,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也就没在东城时的顾忌与礼貌,反倒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生人勿近",这时候给他一根铁棍让她提着都能有人误以为她是哪来的混混,后背上说不定还刺了条龙。
  「林沫。」江承泽抹了把汗,叫道。
  「怎样?」她回头警戒地瞥了眼周围。「看到人了?」
  「我手有点不太舒服。」他还真的没在开玩笑,藤蔓地根发疯似的长到了肩膀和锁骨处,缠在身上不时就刺激一下,现在捲起袖口时,甚至能见到红肿的肌肤与火苗在口子里烧,「前几天晚上都挺疼的。」
  「那怎么不说?」林沫蹙眉。
  「没敢打扰你。」江承泽说。
  「我不会被你打扰,以后要说。」
  「哦......好。」
  「已经剩八天了吗?那的确会遽增疼痛,毕竟根已经在你的胸腔里鑽了。」林沫指尖轻轻摁住对方手心,感受着那种炙热的温度所带来的心慌,吞火藤叶片式黑绿色的,远远看就像花臂,可惜这世界上大概找不太到会冒火的花臂,「我给你这个吧,把它的骚动压一压。」
  说完,将一张不太明显的符放到对方手中,江承泽楞着端详了两秒,最终还是摺好塞到口袋里。
  「走吧。」林沫拉住他的手,捏了捏。
  江承泽说不清那种胸膛的温热,感觉自己在坐火箭,下一秒能直衝云霄,更准确来说,他总觉得自己很晕,有种类似酒醉的衝动。
  想亲亲她。
  想抱抱她。
  想一直看着她。
  「走不走啊大爷?」林沫打断了他上不了台面的混蛋想法,表情有点蠢,但是意外地很可爱。
  「走。」江承泽抽出手,林沫发楞了两秒后,正要缩回口袋里,就被对方的另一隻手捞了回去,接着,十指紧扣,指间指缝紧紧贴着,江承泽站到了她的左边,笑嘻嘻地开了腔:「我怕那隻手捂久了被你捂出汗来。」
  「我以为大少爷不流手汗。」林沫憋住笑。
  「滚吧,这不是手汗。」江承泽把她的手晃了晃,也忍不住笑了出声:「你是不是觉得大少爷也不用上厕所?」
  林沫猛地收住笑声,抬起头来,瞪着他小声说道:「我靠不会是真的吧?」
  「这你还信啊?妈的智商是被路以秋吃掉了吗!」江承泽笑着大骂,林沫也跟着「咯咯」的笑了起来,两个人影在夕阳下拉的老长。
  「就说路警官碍着你了,你看,还拿人家举例。」林沫笑得直不起腰。
  「没有,路警官是爱着你了。」江承泽想也没想,重操旧业。
  「好了够了,闭嘴。」林沫不轻不重的槌了他一下。
  「来看,你的梦想身高。」江承泽突然拉着她转身,指着地上那条长长的黑影子,「起码两百公分,灌篮都不用跳。」
  「真的啊?」林沫想了想,觉得可能还是要跳一下,「篮框三百零五公分唉。」
  「你记那个干嘛?」江承泽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小时候看过杂志,里面科普的......江承泽,嘘。」林沫说到一半,眼角馀光就瞥到一个影子有些不自然的窜入了草丛里,连忙抽出手,用力抓紧江承泽的手腕,影子没有再出现,林沫警戒心很高,从刚刚聊天开始就没放松过,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了,结果一下子又给溜了。
  「谁?」
  「不知道,但不是给你下咒的那帮人,气息太淡薄。」
  「到我前面来。」说完,江承泽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捞入怀中,将下巴抵在肩上,气息全洒在林沫耳边,暖呼呼的,有点痒,「放松点,有我在呢。」
  「我没紧张啊。」林沫将脸埋入他肩窝处,深吸一口气,垂下眸子,鼻腔里全是那股好闻的西洋杉味,估计这傢伙天天的喷香水玩儿呢,不愧是大少爷。
  「手都一圈印了,你指甲挺尖的,差点给我嚎出来,太疼了。」江承泽低声笑笑,太阳这会是完全下山了,也因此他们身旁的路灯猛地亮起,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抖了下,再一起笑出声来,「胆小鬼。」
  「你飞蛾转世吧,灯亮了能这么激动。」林沫离开他的臂弯,往前走了两步后,又忽地转过身来,对着江承泽大喊:「对不起!」
  「啊?」江承泽愣了愣。
  「就,那啥......就想说说,我脾气不是不好吗,然后你虽然很傻逼,但是我还挺喜欢的,个性啊之类......我俩也挺合得来,不如事成了后,咱俩留个连络电话,做朋友?」
  「喔。」江承泽没回过神来,这人刚刚是说他傻逼了吗?
  林沫瞥了他两眼,「不愿意就算了。」
  「做女朋友不好吗?」江承泽神经刚接上线,说这话时竟然有种莫名的感慨,他是不是能把所有告白方法都试过一遍,然后被拒绝后就去当个恋爱大师,教大家如何变着花样告白。
  「......」林沫顿住了,正确来说,她傻住了。
  江承泽一握拳,心里万分有成就感,这傢伙终于听懂了,也算是他人生中的一个里程碑,「今天不回答就别睡喔。」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林沫怒吼,其实眼里还是没什么聚焦,这样吼其实就单纯是她的反射动作,不对,应该叫做肌肉记忆吗......?
  江承泽被她吓得倒退两步。
  「......我不知道。」林沫深吸一口气,忽地开口。
  「嗯?」
  「我不讨厌你......」她顿了顿,「可我......我不正常。」
  江承泽有些说不出话来,在她皱着眉说自己不正常时,他的心猛地就被掐了下,有点疼,又有点胸闷,他没感受过这样的情绪,是心疼吗?好像也不是。
  「林沫,你很正常。」
  「你和我在一起,我会疑神疑鬼的,会想保护你,然后不想让别人靠近你,会害怕一切能伤到你的事物,也会对自己没有信心......我第一次谈恋爱时,就没熬过这样的控制慾,所以分手了,我怕我的偏执和压抑的痛苦也会伤害到你。」
  「喔,那听起来挺棒的。」江承泽想了下林沫如此在意自己的模样,突然有点想笑,「我很间,我可以二十四小时待在你身边。」
  「你不懂,江承泽,你这只是还没经歷过,我的执着很可怕......你只看过我坚强的模样,但我不是那样的,我很幼稚,很不服输,也很不会看别人眼色,说话一点教养都没有......」
  「没事,我礼仪老师都让我滚。」江承泽笑起来很有感染力,没多久,林沫就忍不住嘴角上扬了,「我俩绝配。」
  「不要脸,我俩怎么就绝配了。」林沫推了他一下,眼眶有点红,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江承泽觉得她转过身去时,偷偷抹了把脸。
  这之后的路上,他们都没再交谈,乡下路灯除了亮个安心以外,其他啥用都没用,他们摸黑走了挺久的,后来才知道,也就几分鐘的路程,只是在沉默中,时间总格外漫长。
  林沫还是伸出手让他抓着,手心的温度传递时,江承泽才会觉得自己有真正触碰到她的世界。
  哎呀,想了想,不管怎么样,还是好喜欢你啊。
  喜欢不正常的你,喜欢偏执的你,喜欢说话直白得你,喜欢躲起来哭的你......喜欢叫林沫的你。
  喜欢你。
  从我知道你在看我的那一刻起,就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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