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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又掉马甲了 第7节

  随即看向沈清辞,目光汇集之处,二人的眸光瞬间凝成冷箭相对,神情肃然。
  璟帝稍显无奈,懒懒地抬了抬手,眼神示意高公公让他们在堂下落座,而后手指勾了下,高公公心下了然,便取出镏金瑞脑香炉中的锦盒,打开是一粒药丸递予他面前,璟帝接过后饮水服下。
  林长缨落座后注意到璟帝这一举动,也不足为奇,不知怎的,璟帝从二十年前便开始沉迷奇闻药道之术,专于研究起死回生和长生不老之药,后来广招天下道士巫医进宫炼丹。
  其中最富盛名的当属一朝国师的墨寒玉,他是云羽墨氏的本代家主,墨氏世代承袭巫医,大梁的祭祀占卜诸事,皆有其负责,他也凭借着出神入化的道法蛊术赢得璟帝欢心。
  正因如此,朝中逐渐形成的太子昔王两党势力,任他们于这场权谋中争得头破血了,他也沉迷于自己的丹药苍穹中。
  林长缨将一切尽收眼底,敛回神色,注意到对坐妃嫔向自己投来的目光,亦或是以扇掩面的交头接耳,不知的还以为她有什么好观赏的,可定晴一看才知,这万千的投射而来的目光,尽数皆是落在身旁的沈清辞。
  她忍不住抬了抬眼皮,侧目看了眼他,的确凭他这样稍显异域的长相会引起陷于上京宫闱妃嫔的注意,但林长缨久居北漠边关,也不觉着很新奇,而且她还见过更好看的......
  盯着出神,不料沈清辞忽然转头问道:“怎么?夫人盯着我那么久是我脸上有什么吗?”
  林长缨一时语塞,偏过头去,轻咳了几声回复道:“没有。”
  不过回过神来,他刚刚唤什么......
  “这样唤你可好,别的,我也想不到了。”
  沈清辞一边说着,一边持玉著,给她夹了块菠菜。
  林长缨不以为意,饮了口叶茶,淡声回复道:“随意,殿下喜欢就好。”
  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说着,吃了口菠菜,沉思其中,并未注意到沈清辞眸中的微怔,不过片刻,他忍不住调侃道:
  “看来这宫里的山珍海味也难入我们家夫人的眼。”
  这眼前皆是上京城冬日最为兴盛的古董羹,多为猪肉牛肉等红肉,皮白肉嫩,肥而不腻,定然鲜嫩肥美,氤氲着的鲜香勾起人食欲的魂魄,奈何这些落到林长缨眼里,还不如心水的菠菜果仁。
  林长缨夹了块果仁,垂眸淡声道:“这也得多亏王婶,她做的菜,让我回想起母亲在世时的那几年。”
  说罢,她又喝了口叶茶,袅袅热烟散去,只余凉意,不料余光中,瞥到从侧门归来之人,落座回璟帝的右下侧。
  只此一眼,林长缨认出他是谁,拿着青玉茶杯的手一顿,眸色怔然,来者也注意到了对坐的她,但并不感到意外,似是早有预料,亦或是有备而来。
  他怎么在这里......
  来者便是璟帝的第二子,昔王沈怀松。
  第9章 真相他因何残疾......
  如今他衣着黑金牡丹对襟长袍,蟒纹发冠高束于其上,眼底翻涌而来的尽是心有成算的精芒,加之周身萦绕的肃然,端的是炙手可热夺嫡者之盛气凛然。
  这两人的流言蜚语先前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不仅是市井街市上,就连在宫闱高墙里也略有耳闻,如今他们出现在同一处,自然引来周围人的目光。
  璟帝眼珠转动,并未欣赏歌舞,看了眼他们二人,冷哼了一声,看向沈清辞,没想到他不为所动,慢慢悠悠地替林长缨夹着菜,还倒了杯茶,尽是不在意。
  林长缨收回目光,接过他递来的茶,抿了一口,未及之处的余光落在沈怀松的手上,他的手指胡乱随意地轻敲了下檀木案桌。
  这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她已是心下了然,一杯茶难得的一饮而尽,随即便是微不可见地长叹一声。
  这只此一瞬的动作被沈清辞尽收眼底,并未显于色,只是平淡地吃着先前揣在兜里的柿饼,分给林长缨,她也欣然接过,还不忘夸赞一下李叔。
  这一幕相处和睦,相敬如宾的场面落在沈怀松眼里,心下酸涩翻涌,攥紧拳头惹得嘎嘎响,后槽牙几乎要咬碎,可注意到璟帝目光而来,他转瞬迎面而笑,双手托着酒杯敬酒。
  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去。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沈清辞和林长缨按着宫中的规矩给璟帝敬茶后,便借着别的什么由头想要先行退下,璟帝也恹恹地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出了金銮正殿大门,几近黄昏落日,余晖倾泻而落,染上新色,天边的这颗咸蛋黄藏在的宫墙青瓦之后,借着错视似是金兽吞日。
  林长缨一愣,目光凝滞,以往两年都在林家等死,现在想来,已经好久未像今日这般看看天光既泄。
  没想到这巍巍宫墙,也不失为欣赏落日奇景的好地方,只是可惜不知有多少人就此错过。
  思及此,目光往下,来回穿梭皆是训练有素的宫女太监,金殿各处还驻守着对肃穆以待的禁军侍卫,并未注意到照拂在自己身上的日光。
  沈清辞微仰着头,看着她的眉眼逐渐放柔,心下多了几分欣慰,只是余光一瞥,不远处金殿的房檐有几个黑影隐现,他心下了然,转身淡声道:
  “我有些东西要回宫里的寝殿取,夫人可想先去御花园逛逛?”
  御花园......
  林长缨心下一怔,她的确刚好要去那,并未多想就答应了。
  沈清辞唤来金銮殿随侍的老太监,按着宫里的门道给了锭金子,让他给林长缨带路,二人便在金龙大门前分道而行。
  不过片刻,沈清辞于拐角处停住,转身看向走下金明阶的林长缨,脑海里浮现刚刚沈怀松对她做的暗号,簌簌的睫毛掩映着眼眸底下晦暗不明的情绪,随即转身而去,于无人处,面色依旧不平不淡。
  林长缨跟在老太监身后,由他带路,回想刚刚那顿气氛诡异的家宴,着实心生逼仄,但也引起她几分疑虑。
  璟帝在称帝前是紫微书院的山长之子,世代书香门第承袭书院山长,扎根于洛阳。
  大梁和北漠交战是近几年才开始的,回溯到大梁初立甚至是大周末年,两国时常互市来往,上京各处皆有胡商在此安身立命,久而久之两地通婚普遍,看到金发碧眼模样长相的也不足为奇,既然璟帝并无异族的血缘,想来应是沈清辞的母亲。
  沉思其中,她摩挲着下巴,余光注意到老太监在走下金明阶时微不可听地缕缕叹气,几乎每走一步就叹口气,面容松动,极为悲怆。
  “公公,你这是怎么了?”
  说罢,二人恰好走到金明阶尽头,这三百六十六层的汉白玉阶,花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走完。
  老太监一听到林长缨唤他,这老如树根的手被吓得晃晃悠悠,微喘着气,连忙颔首道:“将......不......安王妃恕罪,只是看到安王殿下在这觉着有些意外,请王妃恕罪......”
  林长缨并无责怪他的意思,见他这满头白发,佝偻着背还抖成这样,心下不忍就便让他起来,在他带路下,往御花园的青石小路去。
  一路上,老太监明显放松下来,就连步伐也跟着轻缓起来,只是林长缨上下打量着,心下生疑,就算沈清辞时常不去宫里也不至于感到意外吧......
  “公公,为什么你刚刚说安王出现在那觉着有些意外?”
  话音刚落,老太监倏地一怔,于回廊处停步,转身颔首道:“王妃......这......老奴......只是觉着殿下时常不在上京,这出现在宫里的自然是觉着意外......”
  说着,还尴尬地笑了声,露出一口掉的差不多的牙,心虚不已,但眉眼的笑纹又觉着意味深长。
  林长缨眉眼微挑,拖长下尾音,这宫里宫外谁人不知他两昨日成婚,今日按规矩进攻拜见奉茶亦是人之常理,怎会觉着意外......
  思及此,她拿出腰间的钱袋,这还是沈清辞非要塞给她的,宫里门道颇多,比身份更有用的只会是金钱。
  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林长缨从中掏出一锭金子交予他手上,试探道:“公公,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老太监嘴角微颤,但掩不住直勾勾盯着金子的眼神,叹道,“王妃啊.....不是老奴不愿说,是您这夹在这两边,老奴也是怕您为难。”
  此话一出,林长缨顿时懵了,跟她有什么关系,越是这样,反而勾起她的好奇心,和以前一样,非得刨根问底。
  话不多说,她干脆把所有金子都给他了,今日非得说出个所以然来。
  老太监被她油然而生生的杀伐审讯之感吓得顿时语塞,但还是身体诚实地收下金子,颔首苦笑道:“说起来,这还和秦皇后有关。”
  “秦皇后......”林长缨微眯着眼,心想不会不小心探破什么宫中秘闻,但说与她有关系也不无道理。
  秦皇后便是当今昔王殿下沈怀松的生母,当年秦氏一脉原为前朝大周的肱股之臣,奈何当时大周皇帝残暴不仁,暴戾恣睢,害得民不聊生,万民于水深火热中煎熬,秦氏便有了反心,随后拥护璟帝称帝。
  璟帝称帝的这一段历史,在民间可谓是有多版本流传,至今仍津津乐道,引人遐想。
  在林长缨儿时的记忆里,秦皇后似乎是在二十年前犯了什么错误,惹得璟帝龙颜大怒,原本想要废后,幸亏当时秦氏外族上书死谏,这才逼得璟帝将其幽闭于皇后寝殿,可最后也是郁郁而终。
  也是因此,当时不过十岁的沈怀松心灰意冷,请命跟随林枫华去往北漠边关历练,林长缨自小也知道,他不再想提及此事。
  直到今天,皇后之位依然悬空,执掌中馈的是德善贵妃。
  林长缨思索着儿时从大人那听来的往事,沉思其中,可回过神来,两件事若是连在一块,那便是不寒而栗的......
  “公公你的意思是说,当年秦皇后所犯之事与安王殿下有关。”
  老太监顿时语塞,没想到他才提了一嘴秦皇后,林长缨就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思及此,他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引得林长缨忍不住白了一眼,这吊胃口也是够足的。
  末了,老太监发出一句幽幽轻叹。
  “安王殿下现在之所以坐在轮椅上,便是当年秦皇后将年仅七岁的殿下推下金明阶导致的。”
  “什么!”
  倏地,林长缨神色凝滞,这短短的一句似乎难以会意,只觉错落切割在回廊小道的日光有些刺眼,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第10章 父子现在的他,不过是想和她过几日安……
  “阿嚏!”
  沈清辞行于金銮殿偏殿的白玉小路上,不知为何刚刚觉着有一丝寒意爬上脊背,顿起鸡皮疙瘩,明明他应该不怕冷才对。
  思索着,一路弯弯绕绕,从偏殿的机关暗道来到一处密室门前,门外正有死士守卫,看到沈清辞的到来,已是习以为常,不用行礼拜见,不用进去通报,只是开启石门,颔首示意他进去。
  沈清辞微眯着眼睛,眸光顿时冷了几分,在石门开启的一瞬,缕缕白烟窜出,裹挟着水汽的冷意悄然而至,但与冰室相比,还是太逊色了。
  他捻着衣袖,将寸关尺的纱布掩藏在里衣内扣,不被旁人发现,随即正色肃然,自行推着轮椅走近了石门内的密室。
  密室的温度似乎只是比外面低了点,虽以石壁为主,但内部可谓是别有洞天,依旧是皇家规格的陈列布置,红墙金灯,雕梁画栋,九莲华彩香炉氤氲着微弱的檀香,放眼望去,多有红泥小炉在闷着火似在炼制什么,于红墙之上,皆是道家名豪的笔墨丹青,亦有自己誊抄的道家名言,尽显疯狂狰狞。
  落到此处,沈清辞阖眼凝眉,露出些许恹恹神色。
  忽地,只听到明堂上传来的一句轻唤。
  “清辞,来看一下你母妃吧......”
  微颤的话语多了几分死寂,不失渴求。
  璟帝坐于明堂的圈椅上,枯槁的手轻抚着在旁的冰玉水晶床,飘零着几缕斑驳的白发,仔细一看,似有泛着冰花的透明棺木盖于其上,渗着缕缕寒意,奈何如此,也掩盖不了床上之人于枯萎中盛放之象。
  约莫是位不过半老徐娘的女子,鼻梁高挺,身着彩蝶华裳,头戴青簪步摇,若从打扮来看,应是个灵动的姑娘,但如今一看,白皙的皮肤裹着鼓胀的青筋,几近透明的血管没有一丝血气,眉毛挂上冰霜,覆在眼尾点缀的美人痣上,不见融化,阖眼似是睡着,尽是已死之人之象,而且还死了很久......
  看模样,与沈清辞的眉眼如出一辙。
  眼前这番景象,不知的,还以为是个痛失爱女的老父亲,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是璟帝和他的昭淑贵妃。
  沈清辞缓缓睁眼,一如既往,并未看她一眼,也不厌其烦,重复着那一句。
  “她已经死了,死了整整二十年了,让她入土为安吧!”
  淡漠的一句毫无感情,多是残忍地在粉碎眼前这位九五之尊的梦。
  此话一出,似是刺激到他什么,他整个人立刻从圈椅上弹起来,双手颤抖地在棺木上擦拭睡去,这才依稀可见眼前人的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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