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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7节

  重心东移,洗玉湖上,一时间竟有“人去楼空”之感,当然,这也只是相对而言。
  在广大修士眼中,碧霄清谈的后面,虽然是走了样、破了相,还直接砍掉了半截,可在前面,也绝不乏精彩,尤其是余慈与广微真人的“星罗棋布”,对那些更关注自家修行,却又找不到明确路途的散修来说,简直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广微真人在碧霄清谈之后,就返回北荒,据说是闭关去了。
  但没关系,另一位、也是最重要的那位,不还在洗玉湖么?
  这两日,余慈暂住的“宜水居”外,密密麻麻地跪满了慕名而来的修士。
  这些修士不敢打扰余慈的清净,最近的也在十里开外的曲折水道外围,陆上塞不下了,有人直接就跪在了湖面上。
  里面九成九都是符修。
  他们的目的简单又直接,都是想趁着上清宗复起山门的关键时期,投身进来,给自己挣一条前路。
  这种时候,因为余慈的符法演示,而悟出法门、神通的“幸运儿”,自然是最有“资格”的,他们享受了最前排的待遇,接受了大伙儿的一致推举、赞誉,到后来,有的甚至“怀疑”自个儿是不是当年哪位上清宗门人的转世。
  要不然,为什么就这么有缘分呢?
  所以,什么师叔、师祖、祖宗之类的称谓,洒花似的往渊虚天君、后圣大人头上套,有的人甚至想方设法去购置开解胎迷的宝贝,“破迷丹精”咱买不到,降几个档次总成吧?
  说不定,玄关一开,真的就是自己人了?
  很多次,小九都笑倒在宜水居门外。
  托余慈的福,她现在已经升格成了“祖奶奶”,虽然很少出去,但绝少不了每日的孝敬,过得很是滋润。
  不过在今日,气氛突然就有些古怪了。
  外面嘈杂的声音突然止息,安静得有儿异样。
  小九通过宜水居的防御水镜往外看,然后就撇嘴。
  一侧与她聊天的陆雅也看到了,征询她的意见:“要不要通知主上?”
  小九眼珠一转:“通知什么呀,让她直接进来好了!”
  第099章 生死合度 大局小义
  这几日,本属于华夫人的冷泉里,几乎没有断过人。
  一边叶池要在此梳理剑意;一边薛平治要借此疏导情绪;有时候,余慈也在泉水中养神,发散思路,便是分身,也有几分效果的。
  此时的冷泉中,便有两个人,即余慈与薛平治。
  两人之间,隔着沉沉冷雾,不是刻意让视线穿透的话,只能朦朦胧胧见个影子。
  余慈已经今天将该做的做了,也不会理会薛平治如何继续调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分身略有虚化,若要战斗,自然会收聚元气,凝如实质,眼下是最放松的状态。
  就是这样,身后也有侍女服侍,当然不是揉肩按摩之类,而是用特殊的香精,辅以冷泉水,淋在分身之上。
  据说这样可以滋养神魂,收回本体之后,也有好处。
  这些都是侍女以前的主人吩咐,余慈也坦然受用了。
  也许这样做,心理意义大于实质意义,但他确实需要这么一种方式,舒缓近些时日以来,颇为用心,却没有明确思路的状态。
  正是在这种状态下,他对周围环境全不用心,却又非常敏锐。
  曾有那么一瞬,身后浇下泉水的节奏有了变化,他心知肚明,却没有理会。
  换上来的这位,论手法之细腻,远在之前侍女之上,修为看起来不高,却必然是在神魂心念上造诣深厚,能将实质的泉水,与虚无的神意“激”出荡漾的波纹来。
  竟然是冷泉水中,浇出了温泉的氤氲之意。
  这些时日以来,也就这会儿,余慈的心念才算是真正放松下来。
  泉池对面,薛平治或有所觉,也往这边看。
  但余慈一时都舍不得叫破,又享受片刻,才道:“无事献殷勤……呵呵,夫人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下一刻,身后那位便在他耳畔吐息,低沉悦耳的嗓音,依旧是具备着与虚无神意直接“碰触”的能力,让人十分受用。不过,话中意味儿却很微妙:“妾身以为,天君会第一时间叫破的……还好,侍候人的本事,这些年还没有完全丢掉。”
  余慈哑然。
  在他身后,自然就是华夫人。
  只听她低声笑道:“由是可知,为己谋利乃是人之天性,不管是凡俗还是天君,概莫能外……不知天君是否能原谅妾身同样的错处呢?”
  她话音柔媚可人,是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滋味儿。
  余慈正在体味,泉池水响,对面薛平治站起身来,盈盈走出,冷烟沉雾自然遮蔽身姿,只对池边二人笑道:“你们聊,不打扰了。”
  说罢,便摄起池边裙衫,略一遮身,大方出去。
  余慈和华夫人都没有回应,二人目前都没有精力再顾及旁人。
  也是薛平治一打岔,将华夫人自入室以来,一直经营的气氛打破,让余慈的思路愈发清晰。
  故而,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道:
  “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琢磨天人九法。
  “本尊处,在大日之畔,感悟天之三法;这里,则是考虑一些法则结合的东西,主要想动静之法与生死之法……动静和生死结合,最紧要是什么?”
  不等华夫人回应,他已经自问自答:
  “是度!合度则生,逾度则死,自然生命就在这一个区间内,划定了层次,非常奇妙……刚刚做的事,我道歉,想来夫人也会接受?”
  他话意突然转折,华夫人倒也爽快:“妾身自然是不在意的。”
  余慈哈哈一笑:“可是这样的话……”
  他突然伸手,在华夫人惊呼声中,一把将其拉下池子,冷泉水当即浸透了女子身上的衣衫。
  这还没完,余慈顺势又一扯,直接将她领口撕开,露出细腻柔滑,而又丰盈动人的肌肤。
  也在此时,余慈终于直面华夫人。
  他眼神犀利如鹰,不见任何绮思,只是森然而笑:“若我本体在此,和夫人再进一步,就不是道歉能解决的事儿了……夫人以为然否?”
  华夫人体弱,在冷泉水中浸泡,精致的面孔便是隐隐发白,但她眸光依旧清亮,和余慈对视,并不因所遭受的境遇而有所游移。
  余慈并不在意,继续道:
  “出于某种原因,这段时间,我也在考虑生死置换之事,非常困难。
  “在天地间的既定法则中,生死存灭固然是一体之两面,其中转化,却必定要涉及旁的法则,而不应是在内部,直接对转,由此也可凸显出整体关联的必要性……想来,夫人能理解。”
  余慈虽然掌控生死法则,但并不等于能生死人、肉白骨。
  就以重塑鬼厌形神为例,虽然余慈用最完美的方式,将鬼厌的形神复刻,没有丝毫散失,连意识记忆都保存着,但其“本我”意志却是消亡了,同时也和余慈本人的生死勾连在一起,永远失去了独立性。
  其中固然有余慈种魔法门的缘故,可从另一个意义上讲,这也是生死转化的必然。
  所谓的“失去”,就是其他天地法则干涉、交换的结果。
  佛祖、道尊那样的存在,余慈不敢讲,元始魔主也先撇开,但他可以打保票,什么巫神、罗刹鬼王,再把此界所有的地仙都算上,都绝不可能真正“生死人、肉白骨”,将一个死掉的生灵,以“与死前没两样”的方式复生。
  再退一步讲,就算他们真的做到了,那种“干涉”和“交换”,必将是由他们自行承担,那绝对是让各位神主、地仙想都不愿去想的惨烈代价。
  生死法则,必然要通过其它法则起作用。
  这一规律,同样可以推及到整个天地法则体系。
  道经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除去那寂兮寥兮,独立不改的无上大道,一切法则,不管是最低级的也好、最高等的也罢,都应是彼此相交,彼此作用,才有其意义。
  余慈没必要给华夫人讲那么多,但他知道,华夫人应该能理解。
  “我只想帮一个人,已如此艰难……况乎亿万?”
  余慈伸手,捏起华夫人精巧的下巴,眼神寒冽:“夫人一向以来做得轻巧,不知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这样的程度,怎么能让人轻易原谅?”
  华夫人微笑地拨开余慈的手,很轻易就成功了。
  “天君说得坦白,您在乎的,也不过那么有限几人罢了。妾身素以观人之术自诩,天君虽是纠纠男儿,却并无兼济天下之志,却屡有随波逐流之举,重情重义,小情小义,有义愤填膺之时,难有深重之思。俗世所谓仗义任侠之辈是也,可惜妾身遇的晚了,否则……”
  “否则要比陆沉、柳观之流更好使唤!是也不是?”
  陆沉,号东华真君,五劫以来第一人,在其身死之前,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横行世间,人莫能制。然而近年来,先横渡外域,战于元始魔主;又以重伤之躯,力拼论剑轩、北地魔门六大地仙,终于身殒。
  柳观,魔门大能,便是曾见弃于元始魔主,被放逐去血狱鬼府,现今也依旧是大劫法宗师的级数,“影虚空”神通,亦可见自辟天地的气象。只是疯疯癫癫,无可救药。
  这两位一时之豪雄、人杰,落得这般下场,总与一人脱不了干系:黄泉夫人。
  冷泉中,女修盈盈起立,身姿半隐于寒烟之中,青丝沾湿,垂落额侧。
  近在咫尺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不清。
  只有唇边荡漾开来的笑意,是如此的清晰。
  女修用微笑来回答他。
  是了,黄泉夫人!
  冷泉很冷,但却远不如眼前此人,冷透在人心底。
  真的像是传说的九幽黄泉,与死亡绝灭同义。
  如果有可能,余慈真想就按着对陆青承诺,将那血玉及相关信笺劈头掷她面上,再扔她出去……或者,做得更绝一点?
  可是,血玉等物都还在心内虚空,与他本体一起在域外飘流,暂时是做不得了。
  还有其他的一些原因,使他必须和这个女人打交道。
  而在其中,他绝不容许主动权旁落,否则,就是不可想象的后果。
  这种无有实质的诡异压迫感,就是眼前几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带给他的。
  不只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也包括余慈本人亲身的感受。
  余慈的视线,忍不住在女修白腻的脖颈上转了几圈儿,心里想的是:若是在这儿一把掐死她会怎样?便算是为天下除一个祸害!
  如果真是如此,这位恐怕有多么远就走多么远,绝不会与他照面。
  敢在这里,就是有着信心——对他的信心!
  也正是这样,才让余慈倍觉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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