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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8节

  所以,景国杂家官员一直怀疑,要么是方运故意压制杂家,要么是杂家圣道不认可景国的革新。
  就在大朝会开始之前,一些杂家官员就暗中传书讨论,怀疑文信院就是发觉方运的革新没有真正增强杂家,所以才悍然对方运出手。
  就在此时,一个四品监察御史朗声道:“诸位何必遮遮掩掩?早在前些日子,在下就听说,宗家一些大儒已经确信,方虚圣的所有革新变法,都故意避开杂家,这是要与杂家完全对立。所以,杂家为了避免圣道有亏,才不得不主动出击。盛尚书的那六件事所言有理,但此事真正的核心,却是圣道之争!”
  在场所有官员用异样的目光打量这位监察御史,这人名为狄建泯,是江州人,负责监察燕州,多年的进士,风评还可以,能力也一般。这人本来难以晋升高位,但在柳党遭到清洗之后,这个与柳党毫无瓜葛的人便获得机会,担任监察御史,位列四品。
  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看似无党无派无根无源的人,竟然在这种时候,挥出刺向方运的第一剑。
  即便是一直反对方运的盛博源,也在这件事中淡化方运,只把方运认错列在第三,而不是一口咬定方运是杂家出手的主因。
  在这件事上,盛博源展现出了一位大员应有的大局观,在对外的时候,没有被派系利益蒙蔽头脑。
  但是,狄建泯则不一样。
  在这一瞬间,大部分官员都有相似的念头。
  这个狄建泯,竟然是隐藏极深的庆国奸细,即便不是,也可能是柳山培养多年的暗子。
  不等人反对,狄建泯继续道:“所以,在此事上,我们不应该只考虑景国的利益,我们还应该要考虑庆国和杂家的利益。杂家的行为,不主要针对景国。现在景国正在发展阶段,我们理当要隐忍,更何况,妖界入侵,为了大局着想,我们更要隐忍。而且,杂家之所以出手,是我们景国与方虚圣对庆国惩罚过重引发的,方虚圣才是一切的根源!”
  奉天殿中,骂声不绝于耳,以张破岳为首的一些兵家读书人甚至啐向狄建泯。
  狄建泯依旧面不改色。
  方运却突然点点头,道:“其实,狄御史说的很有道理。”
  众人惊愕,但方运继续道:“若是我们景国忍辱偷生,庆国人便不会生气;若是我们景国和亲纳贡,庆国也不会攻击我们;若是我们景国甘愿当庆国之奴,杂家也不会愤怒。我们景国人既不去死,又不愿意当庆国的奴才,这实在太让庆国人为难。所以他们不得不攻击我们,而我们不能反击,谁要是反击,谁要是让庆国不满意,谁要是打痛了庆国,谁要是能威胁到庆国,谁就是罪人。比如,现在的罪人,便是我方运。”
  方运一席话,点出了事情的真正根源。
  景国人没有跪下。
  第2491章 和谈之辩
  狄建泯振振有词道:“方虚圣此言差矣!庆景两族的确过去有所矛盾,但现如今人族陷入大危机,妖界全力入侵,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握手言和,而不是互相攻伐。这些年,庆国一直保持礼让,明明在各方面都有优势,最多也只是派一些年轻读书人来我景国文比,激励我景国人。反观方虚圣您,屡次咄咄逼人,先是文斗一州,接着文战一国,将本应该属于景国的象州强夺回来,导致象州动荡不安,前些天还有各家族反对朝廷政令。以我之见,此次只要我景国全面退让,方虚圣辞官致仕,所有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否则,一旦圣道镇封,后果不堪设想。”
  “看似有道理,实则一派胡言!说吧,你是左相党人,还是庆国安插的奸细。”张破岳毫不客气道。
  狄建泯昂首道:“我是景国子民,但更是人族。本官站在全人族的角度全盘考虑问题,并非着眼一地一国,何错之有?至于奸细之说,才是一派胡言。”
  景国众官冷冷地看着狄建泯,无论他是左相余孽还是庆国奸细,都是景国之敌,绝不能留此人。
  盛博源道:“老夫虽然认为此事要谈判,但狄建泯这种全盘投降的论调,却有投敌叛国之嫌,理当先将此人关押起来,待此事过后再严加审问。”
  许多人轻轻点头,最后众官望向太后。
  未等太后开口,那狄建泯突然道:“好一个鬼迷心窍的景国,好一个固步自封的朝廷,将来人族若引发内战,导致族灭,必是尔等所为!你们,是人族的罪人!”
  狄建泯说完,周身才气突然涌动。
  “不好……”
  许多人大叫,方运本能地调动官印和圣庙力量,要镇封狄建泯。
  但终究迟了一步,就见狄建泯头颅爆开,黄的白的红的向四面八方飞溅,浓烈的血腥味在奉天殿中弥散。
  方运一碰官印,圣庙降下力量,瞬间清除污秽,并把狄建泯的尸体挪移到他处。
  奉天殿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张破岳打破沉默道:“此人明显与庆国勾结,自知妖言惑众之后会被查处,所以畏罪自杀,理当严查!”
  方运道:“刑部即刻派人去圈禁狄家及其全族,待朝会之后再细查。”
  刑部官员领命,立刻利用官印发布命令,让刑部人员出马。
  突然,一个曹德安皱眉道:“诸位,狄建泯在临死前,竟然把早就准备好的文章发布在论榜之上,现在已经引发事端。”
  众人立刻手持官印去论榜查看。
  果然,最热门的一篇文章正是狄建泯署名,《过景论》。
  题目仿照《过秦论》,内容与《过秦论》不同。
  文章先是列举近些年方运或景国对庆国的攻击,然后列举庆国的行动,得出显而易见的结论,自从人族陷入危机以来,庆国的手段越来越宽容,而景国的手段越来越激烈。所以,狄建泯认为,现在庆国与景国之争,所有的过错源自景国。
  随后,文章又列举方运曾经敌对国的势力,得出第二个结论,方运似忠实奸,表面上带领人族进步,但实际上杀害人族忠良,已经将人族带入泥沼之中。
  最后,狄建泯得出第三个结论,只有除掉方运和景国,人族才能屹立不倒,因此在最后用死亡来号召大家反对方运,反对景国。
  这种方运过大于功的论调,在论榜上屡见不鲜,但是,以死明志却是第一次。
  许多人开始批判狄建泯。
  也有人十分愤怒指责那些批判狄建泯的,认为人死为大,那些人应该闭嘴。但是,却遭到坚决的回击。
  “那些逆种死了之后,难不成也是人死为大,任何人都不准批判?你们侮辱人族先烈的时候,怎么从来不想想人死为大?若是狄建泯这种人可以人死为大的话,景国那些因抗争庆国而牺牲的义士又成了什么?”
  朝堂的众官匆匆看完那篇文章,便放下官印。
  辅相杨旭文道:“狄建泯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挂齿,诸位不要被他引偏,我们继续商讨如何应对杂家。老夫支持盛尚书之言,杂家的主要目的应该是解庆国之困,其次是不想落后景国,至于其他,并非重点。更何况,方虚圣乃是我景国支柱,谁都可以认错,他绝不能认错!”
  曹德安附和道:“其他方面可以谈,但方虚圣是我们的底线。方虚圣为了景国出生入死,若是逼他认错,我等也愧为景国人,不如各领一丈白绫吊死算了。”
  盛博源叹息道:“仅仅杂家一家,还不足为惧,毕竟杂家虽然遍布各国,但未出亚圣,圣道不纯,一直不算强势。怕就怕,礼殿与杂家联手,到了那时,其余各殿不得不妥协,甚至可能难以护住景国甚至方虚圣。”
  众人暗暗叹气,望向坐在武侯车上的方运。
  这时候的方运,依旧从容淡定,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一般。
  太后道:“如此一来,诸位爱卿都同意与杂家和谈?”
  奉天殿中竟然无人回答。
  因为谁也不愿意承担和谈的责任。
  无论谁出面,和谈都是极为棘手之事。
  若是开出的条件有利于杂家,则必然会被骂卖国。
  若是开出的条件杂家不满意,导致和谈失败,那么,必然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
  过了数息,盛博源道:“依微臣之见,内阁应该效仿严打司,成立一个临时和谈司,由朝中大员担任司正和副司正,决定此次谈判,和谈失败不罚,成功则重赏。”
  张破岳冷笑道:“盛尚书如此热心和谈,我看不如盛尚书担任临时和谈司的司正,主持此次和谈,如何?”
  盛博源皱起眉头,无奈道:“在下专注礼道,不善言辞,更不懂外交事务,并不适合主持此次和谈。不过,偌大个景国真无人出面,老夫担起这个重责也无不可!”
  一些人轻轻点头,这盛博源虽然为了力保皇室有些愚忠,跟方运对立,但这番话说得也算有骨气。
  曹德安道:“盛尚书的确不适合此次和谈,既然是杂家之事,理当由杂家之人主持,由专修纵横术之人辅佐。”
  第2492章 妖界出击,三方联手!
  一众杂家官员面色极为复杂。
  实际上,他们最不愿意参与此次谈判。
  一些杂家官员甚至在心里骂曹德安,平时都说是纸糊泥塑的,一旦帮起方运来格外卖力,比谁都奸诈。
  黄宗裕轻咳一声,道:“微臣不同意曹相之见。我等虽然是景国之人,但亦出身杂家,一旦遇到杂家大儒,定然会被其所震慑,反受其害。万一对方手持杂家圣典,我等岂不是要顶礼膜拜?所以,若是和谈,杂家官员最多参与出谋划策,不可主持大局。”
  “此事,可否由方虚圣主持?”一个杂家的知府小心翼翼提问。
  众人看向那知府,是皇室的人。
  盛博源附和道:“我看不错。方虚圣乃是真正的全才,对百家经典了若指掌,信手拈来便可引发天花乱坠,同时辩才无双,的确是主持此次和谈的最佳之人。”
  众人看向方运。
  方运却不咸不淡道:“本相主持革新,脱不开身,更何况,本相重病在身,不适合奔波劳碌,杂家之人会来景国吗?”
  盛博源顿觉无奈,杂家现在占据主动权,绝不可能来景国。
  “那有请方虚圣举荐一人担任临时和谈司的司正。”盛博源道。
  方运道:“谁力主和谈,谁就去和谈司,反正本相不赞同和谈。”
  众官闻言色变,尤其是杂家官员,心生怒气,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件事主要是方运引起,现在杂家官员遭遇无妄之灾,方运竟然不管不顾,想置身事外。
  就见一个五品杂家文官道:“若是方虚圣不同意此次和谈,那下官马上辞官,做好对抗圣道镇封的准备,顺便交代一下后事。”
  方运漫不经心道:“那你可以离开奉天殿了。”
  方运的话让大殿之中变得格外寂静。
  那杂家文官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摘下官帽,掷在地上,怒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方运,你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说完转身大步向外走。
  “慢着!”方运冰冷的声音传遍奉天殿,四境大儒威压散发,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那杂家文官,让他难以继续行走。
  “光天化日之下,诽谤当朝左相,诅咒人族虚圣,就这么堂而皇之走了,景国律法何在?人族礼法何在?自己张嘴二十,本相便饶了你,不然,你走不出奉天殿的大门!”
  方运的声音不大,但字字句句如山岳,压在众人的心头。
  那杂家文官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青红交加,不知在想什么。
  盛博源呵呵一笑,道:“方虚圣,您何必跟一个小小的进士一般见识?他不过是害怕文信院,脑袋发了昏而已,我看他认个错就算了。”
  “哦?盛尚书的意思是,文信院可怕,我方运就软弱可欺?他脑子发昏,莫非你也跟着发昏?”方运毫不客气道。
  “你……”盛博源本想当和事佬,避免闹得太僵,哪里想到方运竟然会针对自己,气得说不出话来。
  方运看着奉天殿中的万里山河图,道:“本相的耐心是有限的,但本相也是个讲道理的人。给你二十息的时间考虑,二十息一过,便不要怪本相执礼定法,惩戒不肖!”
  再也无人劝阻,所有人都看着那个杂家文官的背影。
  眼看就要到二十息,方运缓缓伸出手,抚摸官印。
  时间一到,那杂家文官抬起手双手,一左一右反复抽自己耳光,抽了二十个后,大步迈出。
  留下一路冲天的怨气。
  方运靠着武侯车,懒洋洋道:“朝会继续吧。”
  众官沉默不语,心情有些复杂,方运的确有权惩罚那人,但是,却不太理解他的态度为何如此极端,竟然不准备与杂家和谈。
  数息后,盛博源道:“方相,您乃百官之首,内阁之长,若是您不同意和谈,那此事便没有必要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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