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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他拉着她的手, 低声叫她名字,“安安。”
  他声音本来好听, 声线很低,沉沉磁磁, 只是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没什么情绪,听着冷而凉薄。
  每次在她面前时,那份不同就格外明显,
  “我去帮你拿药。”安漾从被窝里爬起来, “今天的还没有喝。”
  从医院回来后, 楚河给他开了药, 安漾和他长谈了一次,了解了一下原燃这三年的相关情况,楚河一五一十全说了,连他后期病情开始起色后后, 不听医嘱也一起说了。
  楚河说,“安小姐,你多管他一点。”
  那三年里, 他作为原燃的主治医生,对以前的事情也是管中窥豹, 大概明白这世界要有一个人能管住他, 大概率就是这姑娘了。
  听声音很年轻, 声线甜润。
  安漾自然点头, 很郑重的承诺, “谢谢您, 之后,您有什么嘱咐可以都直接告诉我,我监督他。”
  不但监督他喝药,把身体调养好,而且还会监督他按时吃饭睡觉,把紊乱的作息都改过来,
  就像现在,她去医院按楚河的单子买了药回来,中药西药都有,按时督促他喝,每天都记得。
  一听到喝药,原燃神色明显变了,他垂着睫毛,仔细观察她神情,,安漾神情很坚定说完后,已经很利索的从被窝里起来,趿上拖鞋穿好外套。
  “明天?”
  安漾摇头,“天喝天的,才有效……”
  末了,她补充,“我看着你喝完。”面色虽然带着笑,声音软软的,但是大而漆黑的瞳仁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显然很认真,她有时候对某些事情的认真和坚持超乎寻常的可怕。
  已经明显没有了回旋余地。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后脑勺,声音有些不愉,闷闷的,“嗯。”
  安漾偷笑了一下,“我给你加糖。”
  她在他柔软的黑发上揉了一把,起身去厨房泡药。
  在外人眼里,原燃性格乖张凌厉,格外难相处,最早认识他时,安漾第一印象也是这样的,和后来那个在她面前沉默,却又很乖得惹人爱怜的少年仿佛不是一人。
  安漾难以想象,同一个人身上,怎么可以同时有这么多种矛盾的气质,还融合得一点不违和。
  原燃可能确实是累了,昨天刚病,又在公司忙了整整一天,她给他喝的药里有安神成分,喝完后不久,他睡得少见的沉。
  把一切收拾利索后,安漾觉得口渴,她轻手轻脚的下床,去客厅打水。
  夜色正浓。
  真好,现在,他回到了她身边。
  安漾忽然想起了十多岁时,第一次见面后不久,那是他们都在高中,原燃发高烧,烧得神志不清,在她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时隔多年,似乎变乖了。
  安漾想起他之前乖乖喝药的模样,
  *
  第二天上午,安漾上午去了学校,接到了沈如电话,“化验结果出来了。”
  “你进来吧,进来说。”沈如关了实验室门。旁边,是她的办公室,沈如关了门,整个办公室,安安静静,只听得她们俩人的声音。
  安漾有些紧张,在她对面坐下,“老师,怎么样?”
  沈如没有直接回答,盯着她,“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安漾只觉得心里一紧,“有什么不对劲么?”
  她很少见沈如用这种语气说话。
  沈如盯着她明澈的瞳孔,半晌,“样品没什么危险。”
  “这里面有从美洲雨林里一种植物里提取出来的成分,但是,非常少见,我也是十多年前,偶然见到过一次实物才认出来。”
  “那种植物,香味和汁液,对动物有一定的毒性,对人体没大害,但是,可能会引起致幻效果,在当地,以前有土著曾经试过用这种植物的汁液来猎捕。”
  安漾脸色有些发白,喃喃道,“但是,我也闻到了,后来并没有什么症状……”
  沈如说,“对于正常的成年人而言,偶尔接触一次两次,并不会有什么害。”
  她觉得很奇怪,安漾是从哪里都得这种东西的。
  安漾唇有些发白,“那,如果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长期接触呢?”
  沈如说,“小孩子身体抵抗力差,精神也比成年人脆弱,如果长期接触到,本来心理状态又处于亚健康的话,稍加一点暗示,很可能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
  她脸色很严肃,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漾漾,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个样品的?”
  “我不知道。”她有些崩溃,眸光有些涣散,还沉浸在刚听到的事实里。
  包间里那阵异香,后来的果汁,加上沈如刚和她说出的事实,一切都指向唯一的一个真相。
  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原燃说这件事情,毕竟,如果,让他知道,折磨了他这二十年的病症,其实大部分都是有人在背后炮制,而且,那个人还是他的母亲,谁能接受这种事情?
  沈如,“……”
  沈如是她老师,带了她四年,安漾对她的品行有所了解,她一直很信任沈如,所有,才会放心把这份材料带给她来化验。
  但是现在,她也真的无法和沈如和盘托出这件事情,毕竟,这也算是他们的家事,原燃的私事。
  “对不起,我不能说。”安漾轻声道。
  沈如纤长的手指绞紧,唇也紧紧抿着,看向窗外,忽然缓缓道,“我年轻的时候,做过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当年,沈如实在走投无路,那人挑选了很多适龄女子,最后找到了她,她年轻,漂亮,学历高。
  白念芳觉得,这样生出来的孩子,遗传基因好,质量会比较高,长得漂亮又机灵,才会比较讨原和礼喜欢,这样,他才会多回家。
  中介人对沈如是这样说的。
  说是有一对年轻夫妇,因为妻子没有生育能力,产不了卵子,但是,他们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希望沈如可以帮忙圆他们这个梦。
  当然,之后会有适当的经济补偿,是给她调养身体的费用。
  沈如见过一次那对夫妇,是在录像里,见中间人毕恭毕敬的和他们谈话。
  那位丈夫非常俊美,不过,表情冷淡,似乎对这件事情完全不热衷,妻子长相平平,但是,温柔大方娴雅,说话间不时看向一旁丈夫,目光里满是爱意。
  白念芳握着中间人的手,目光很是恳切,语气温柔,“麻烦你转告一下那位小姐,如果她同意的话,我们都将非常感感谢。”
  “而且,我一定会对这个孩子很好很好,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
  那会儿沈如考虑了半个月,终于松口。
  听完那个长长的故事,安漾不是不相信,她是现在还没有回过神。
  “沈老师,你说,当年那个孩子,是原燃?”半天,她才找回她的声音,微哑着。
  沈如苦涩的笑,“……如果,你不愿意相信,可以去做一个鉴定。”
  从一开始,白念芳背地里对原燃做的这些事情,然后,她还没完全消化,又忽然被告知,白念芳原来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荒唐了。
  她的丈夫,其实是她老师以前素未谋面,而且互不相认的亲生儿子?
  她只觉得嗓子有些发涩,沈如平静的看着她,只是,细瘦的肩,依旧在微不可察的颤着。
  安漾终于点头。
  那天,是沈如和安漾一起去拿的报告。
  那一天是个晴天,万里无云,看完那份报告,安漾久久沉默了。
  沈如问,“现在,你可以都告诉我了吗?”声音有些颤抖。
  安漾低着眸,“这些年,他过得不是很好……”
  这么多年间,安漾没把原燃全部事情告诉她,只是挑一些含糊说了,但是,以沈如的智商,不需要她多说,她早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推断得七七八八。
  原燃对安漾说的版本已经是刻意删了很多了,很多部分,都只是轻描淡写一句带过,安漾这次再度弱化了一些他不愿意让外人知道的。
  即使是这样,说完后,沈如抬头,眼角已经红了,她感到了一阵极大的愤怒。
  就因为不是她的孩子?这么多年间,她就这么对原燃?完全违反了当年的说法。
  她对安漾说,“以后,你多给他调理一下身体,主要是精神方面的,多安抚一下他,不要再让他接触这类物质……”
  安漾点头,一一记下。
  她最后缓缓道,“我要和那个女人见面。”
  *
  白念芳竟然爽快同意了。
  湳安的冬天,夜风冰冷入骨,见到她和沈如,白念芳毫不在意的笑,“你们都知道了?”
  夜风里,她穿着一身白色,消瘦得风似乎能吹走,简直有如鬼魂。
  安漾紧紧抿着唇,还没开始说话,白念芳已经顾自说了起来,似乎是自言自语,似乎,又是在说给她们听。
  “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我费尽心机,去给他生了一个孩子,可是他还是不回家,在外面和那些七七八八的女人鬼混?!”白念芳声音陡然拔高,面容苍白扭曲。
  安漾一怔,半晌,才明白过来,她应该是在说,原燃的父亲。
  “她精神已经不正常了。”沈如低声对安漾说。
  白念芳走进一步,狠狠盯着安漾的脸,似乎想把她用视线灼穿,“你知道原和礼在外面勾搭了多少女人?有这种风流成性的爸,儿子能好到哪去?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占住他的心?”
  “不需要占。”安漾很平静,“他很爱我,心里只有我,我也爱他。”
  她不需要占,原燃爱她,三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或许从更早,她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开始了,丝毫没有因为三年的分离而褪色,甚至发酵得更加浓烈。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是可以感受到的,从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里。
  原燃对她的爱,那么纯粹那么浓烈,他为她背地里忍受付出了那么多,从来只有安漾内疚,内疚怕自己回应不了他这份感情。
  见她这模样,白念芳脸孔更加扭曲。
  安漾说,“因为原和礼不爱你,自始至终都不爱你,不会因为一个孩子而改变什么,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孩子也从来不是你的工具。”
  白念芳的眼神由怨毒变为绝望。
  当年,在一场家里组织的晚宴上,她第一次见到了原和礼。
  男人高大挺拔,人群中一眼可见的俊美,一双桃花眼,薄唇微微扬着,和人说着话,似笑非笑,懒洋洋的神态,风流意气,却浑然天成。
  她看得入了迷,脚下一绊,手里拿着的酒杯,酒差点泼了出去,男人回身扶住了她,漆黑的眼里含着笑,“小姐,小心一点。”
  她脸涨得通红,热辣辣的烧,从那一刻起,脑子里似乎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她想嫁给这个人。
  她想尽了办法,甚至不择手段,最后,她如愿以偿,确实嫁给了他,但是,随后,更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安漾盯着她,轻声说,“这些,我都会告诉原燃,你必须为这些年做的事情负责。”
  白念芳忽然,忽然扭曲的笑,笑声极其疯狂,“负责?怎么,现在想报复我了?”
  “我告诉你们,这些年,那小怪物,你们知道吗?以前我是怎么对他的,你知道他为什么只穿黑色衣服吗?他和你们说过吗?他以前是怎么……”
  见过他头疼最厉害的时候么,才十三四岁的少年,痛苦到面色惨白,蜷缩在床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安漾平静的声音打断了她得意的笑,“我都知道了,但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现在,他是我丈夫,我会好好爱他,宠他一辈子,他的身体我也会慢慢养好,不需要您再关心。”
  “我已经报了警,警察马上就到。”
  女人脸上得意的神情凝固在了脸上,疯狂的笑也慢慢平息,不原处,已经可以听到呜呜的警笛声,长而悠远。
  月光下,黑蓝色的大江静静流淌着,一望不见底,白念芳忽然纵身一跃,直接跳了下去,江面激起波涛,忽然激起了大片的水花,动作如此之快,快到谁都来不及阻止。
  安漾趴在栏杆上,往下看,脸色苍白,沈如按住她,“警察已经到了。”
  不久,消防员和救护车也都赶到了,搜救维持了一整夜,但是,一直无所获。
  直到两天后,有人在湳江下游,找到了她已经浮肿的尸体。
  ……十五日晚十一点,一女子在湳江畔失足落水,现已找到尸体。
  化成了湳水晚报上轻描淡写的一小行报道。
  安漾背地里问沈如,“沈老师,需不需要我去告诉他?”
  告诉他,她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沈如喃喃,“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没有抚养过他一天,我没有资格被他叫妈妈。”
  安漾低着头,思索了片刻,坚定道,“但是,白念芳的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告诉他。”
  让他知道,他从小就没错,错的不是他,是他周围这些疯狂的人,因为自己的欲望生出了他,欲望得不到满足,就都转为了怨毒,将对原和礼的怨气都转移到他的身上,像对待一个物品一样对待他,甚至,有意折磨,想毁掉他。
  原燃没有参加她的葬礼,白念芳,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平静的没有激起一滴水花一般。
  消息被封锁,没有人敢议论这件事情,以原燃现在的地位,大家都明白,原家真正可以做主和说得上话的人是谁,他做的决定,也没人敢反驳。
  安漾偷偷问他,“原燃,你不想去找一找,自己亲生母亲是谁?”
  风平浪静后,她试探性问了一句。
  原燃摇了摇头。
  对他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后,他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只是个为了博得人欢心,被强行制造出来的产品,因为没用了,所以就被废弃。
  就这么简单。
  他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些年间的很多事情,也算是有了解释。
  不过,有人真正爱他。
  他说,“当年,他们把我送到了湳安。”
  “然后,遇到了你。”
  这就够了。
  这是他晦暗无光的二十年中,唯一的光,他这辈子最好的礼物,有了她,他余生已经得以救赎。
  他现在还记得那一天,那个暴雨天,当他出现在湳安,见到门后出现的小姑娘怯生生的脸。
  最初,他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和之前一样,和千千万万个他从未在意过脸的人一般,对他而言,世界是黑白的,行人纷至沓来,和他擦肩而过,从此再无干系,之后,不知道丛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逐渐在他的世界里拥有了颜色,随后,颜色越来越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占满了他的一整颗心。
  他开始感受到阳光,风和,看到月色的清朗,感受到生命的真实流动。
  “下午,还要去一次医院。”安漾说,“先吃完药。”
  还要再去彻底检查一次。
  “苦。”他乖乖吃完,面无表情道。
  “这里有糖。”她早备好了。
  他就是只需要被宠着爱着的大猫。
  安漾抿着唇笑,原燃却忽然伸出手指,给她嘴里塞了一颗糖。
  安漾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下,“我们,可以回一次原家么。”
  她想看看,他当年曾经生活过的环境,沈如也说过,想要他彻底解开心结,平静面对过去,也是必经的一环。
  察觉到男人身体有些僵硬,她安抚般的抚上了他的黑发,“我也想见见,你小时候的照片和住的地方。”
  听完这句话后,那双漆黑深湛的桃花眼,忽然暗沉了下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有现在的他了,为什么还总想着以前。
  “没关系的。”她声音很柔,小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右手,他很快回握。
  微微仰起脸,迎着他的目光,安漾唇角弯弯,“我陪你一起,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再走。”
  她爱的,是完整的他,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如此,那些童年阴霾早已基本过去了,已经到了云开见月的一天,未来后的每一天,他们都会一起度过,是拥有你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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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场表演一个:我醋我自己。
  不出意外的话,下章估计就大结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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