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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刀先开的口 第14节

  五岁之后,贺大刀天天不着家,在外包小姐,和狐朋狗友喝酒泡脚夜不归宿,林映秋不敢说,不敢抱怨。
  直到贺大刀沾染上了赌,越赌越大,越赌越输,越输越赌,越赌越不满足,终于他把主意动到了林映秋的身上。
  一个漂亮的大学生,有多少男人想上啊?
  林映秋的噩梦再度开始,没有尽头。
  说完前因,贺泉停了停,喝水润喉。
  安楠同情林映秋的遭遇,但又不解,“你为什么要沾染上这一切?这些是上一辈的事,与你无关。”
  贺泉笑了,“安楠,你果然是不一样的。”
  安楠:“?”
  贺泉低低地道:“她嫌弃我是强/奸犯的儿子,他骂我是小兔崽子,我从六岁开始洗衣做饭干家里和养猪场所有的事,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罪恶的,不该出生,早在肚子里就应该被打掉。”
  安楠倏地起身,拉开贺泉的长袖,果然下面是一道道青青紫紫的伤疤,有些时间久了,有些还很新。
  这就是贺泉大夏天不敢穿短袖短裤的缘故。
  她捏紧了拳头,嗓音压得很低很闷,闷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没人规定强/奸犯的儿子一定是强/奸犯,贺泉你很好,你和他不一样。”
  很好吗?
  他这个连杀九个男人且分尸的凶手,他这个害死母亲的凶手?
  安楠学妹,真的是像太阳一样的人呢。
  贺泉拉着安楠坐下,继续讲故事。
  有一天,他收拾厨房,在贺大刀绝不会进去的厨房里翻找了一个小本子,里面记录了林映秋陪/睡的日子和次数。
  后面,还有她的怨恨。
  她怨恨那个不知名的强/奸犯,怨恨给她带来更多噩梦的贺大刀,怨恨时时刻刻提醒她不堪过去的贺泉,怨恨那些把她当成妓/女的男人。
  她产生了杀人的想法,并且在后面附注了实施过程,她要让那些男人活生生地感受到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受尽折磨,一点点地死去。而后把所有罪名转嫁给贺大刀,让折磨她多年的贺大刀成为替罪羔羊。
  贺泉等了很久,林映秋没有执行这项计划,她依然像个破碎娃娃一般机械又死气沉沉地生存着。
  二十年的不甘,二十年的怨恨,让她产生了报复的想法,可是没有报复的勇气。
  贺泉二十岁生日的这一天,林映秋送了他一套新衣服。
  贺泉很满足,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收到母亲的礼物,哪怕并不合身,哪怕母亲并不曾说过一声生日快乐。
  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甚至在很多孩子看来理所当然的温暖,到了贺泉眼里,成了他想抓住的最后的阳光。
  他决定代替没有勇气的母亲执行杀人计划,把那些该死的禽兽送进地狱。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那些男人受尽折磨与痛苦死去,没人知道是他动的手。
  直到他跟踪段飞,见到了安楠。
  贺泉的眼睛在发光,“见到你,我突然发现其实我母亲可以有另一种生活方式,她要是能像你一样勇敢反抗,拿起武器,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安楠并不同意他的说法,如果林映秋做得到,就不会忍受了二十年而不敢反抗,就不会单单只是把杀人计划写下来藏起来而没有付诸实践。
  林映秋太胆小了。
  贺泉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说道:“后来我知道你们是不同的,你很耀眼,像太阳,你看到的世界很大很广,而我的母亲是一盏床头灯,只看得到那一点点的位置。她做不到像你一样保护自己,保护朋友。”
  安楠是贺泉人生里的救赎,如阴雨连绵后的初阳照入心中,驱散了多年的阴霾。
  贺泉跟随安楠,看着她的人生,看着她的生活,慢慢的,他的心变得平静,杀第八个人时他脑海中闪过安楠的脸,心软了。
  钟斯年使来一个眼色,安楠点了点头,问道:“你母亲自杀留下遗书并且把所有罪名揽到自己身上,是为了你?”
  贺泉点头:“我把小本子和八个人的遗物交给她,告诉她,她的噩梦结束了。可她很害怕,害怕过后又迅速制定新的计划,她给记者打电话,承认事情是她做的,然后自杀了。”
  安楠:“那贺大刀呢?你母亲希望你平静地生活,不要为她背负罪名,你为什么还要动手?”
  贺泉笑得悲哀,捏紧了手指,“他要我成为第二个母亲。”
  所有人:“……”该死的贺大刀!人渣!
  安楠的拳头捏得死紧,她要极为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一板砖拍死贺大刀的冲动。
  那个人渣!
  贺泉坐过去,一点点掰开安楠的手指,不让她伤害自己,“没事,不要生气。他想我为他挣钱,他想强/奸我,但是我在他动手前先杀了他。”
  说着,他仰起脸,笑着说,“我保护了自己,我和母亲不一样。”
  安楠的眼泪“刷”地掉了下来,她红着眼睛把贺泉抱进了怀里,“对不起。”
  办公室内的警察们别过眼去,红了眼眶,湿了眼睛。
  少年杀人,不为自己,只为胆小的没有勇气的母亲,只为保护自己不走上和母亲一样的路。
  这九起连环分尸案背后的真相,太让人痛苦,让人难过了。
  贺泉犹豫半天,还是没忍住渴望,轻轻地抱住安楠的腰,他不敢抱得太紧,用手指勾着。
  “不用和我道歉,我不后悔。”
  他不后悔杀掉这些人渣,不后悔为此付出下半生,只是有点遗憾不能再近距离地看到她,保护她。
  “对不起!”安楠说着只有她和安季同知道意义的话。
  她很抱歉,如果她再聪明一点,再细心一点,就应该发现的。
  贺大刀那样好吃懒做的人怎么会是大菜刀的主人?贺大刀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无辜?她要是早点发现,贺泉会不会不用经历那么可怕的事?
  这个让人生不出防备心的少年,怎么就被那样的两个人逼上了绝路呢?
  他该是在图书馆里安静看书被人偷拍的如画少年,他该是穿着白衬衫黑裤子被漂亮的女生递情书告白的羞涩少年,怎么就把一生断送在这些人渣的手上!
  安楠后悔。
  好后悔。
  她明明有别人渴望不来的能力,却想着偏安一隅,没有好好利用能力。
  贺泉抱着属于他的太阳,属于他的救赎。
  他突然明白了,夸父为什么要逐日,伊卡洛斯为什么要靠近太阳,因为太阳是这么的温暖,这么的让他想要拥抱。
  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哪怕要为此付出剩余的一生,值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神话中伊卡洛斯是飞太高,并不是靠近太阳,这两个人物是贺泉自己的曲解
  第19章
  当众承认罪行的贺泉被带走了。
  有些杀人的过程、手法、细节等还需要在审讯室里详细地询问,才能备案使用。
  安楠深呼吸几口气,收拾好情绪,问尉迟舒,“麻烦给我郝淑贞的工作地址和联系方式。”
  尉迟舒犹豫地看了钟斯年一眼,钟斯年轻轻点头,他给了,还是不太放心地问:“你要做什么?”
  “郝淑贞一直盯着这起案子,她会愿意写后续报道的。”安楠记下电视台的地址,存下号码,“我要让更多人知道这个故事,阻止更多悲剧的诞生,不能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贺泉!”
  死者已逝,生者仍存。
  她无法为死去的人顾全什么名声,只想让活着的人为之警戒,避免更多的悲剧。
  有怨就冲着她来吧,她接下了,算是为自己有能力却没有使用付出的代价。
  为了案子和保密,身为警察的钟斯年该阻止的,然而那份恻隐之心……
  “你确定吗?他是罪犯。”
  “是,我确定。他是被亲情和罪犯逼迫到走投无路的罪犯,法律和警察无法帮助他和他的母亲。”
  安楠看向站在门边的安季同,安季同冲她点了点头,安楠顿时有了无限的勇气与力量,“我去了。”
  高赞就站在安季同身边听完所有过程,安楠要走,他跟了出来,“我送你。”
  车里安静得诡异,安楠上车后除了目的地没有说一句其他的话,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赞忽然道:“编程的世界只有0和1,真实的世界除了黑与白,还有灰,更多的是彩色。”
  “是”与“非”“对”与“错”从不是能够简单衡量的,贺泉的事有体制里的无奈,有警察的无奈,更多的是命运的无奈。
  贺泉的生命因他素未谋面的强/奸犯父亲而生,因他遭遇不幸事件母亲的一点仁慈来到世间,又因母亲的嫌弃与憎恶,贺大刀的自私自利而走向完结。
  贺泉短暂的二十年人生当中,由他自己做下决定的事只有两件:为母亲杀掉那八个男人,为自己杀掉贺大刀。
  安楠没料到高赞会突然说话,说的内容还是安慰,微讶,“学长竟然在安慰我。”
  高赞不解地反问:“我不能安慰你吗?”
  “不是。学长的名声很大,大多是说你高冷、男神的,突然暖了那么一下,我有点没反应过来。”说到最后,安楠下意识地把面瘫高冷的高赞和微笑阳光的暖男联系在一起,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果然,高赞还是和高冷禁欲男神之类的词语沾边的好。
  面无表情的面瘫系阳光暖男,稍微有点可怕,承受不来。
  “传言是口口相传下来的言语,不具有100%的真实性,与其相信那些传言,不如用自己的眼睛去看。”高赞意有所指。
  安楠迅速地理解了表面的那层意思,“我看了呀。学长,我们练习了半个多月的网球,你除了教学网球相关知识,几乎没话,所以和传言的高冷男神形象还是很贴近的。”
  高赞:“……”那不是怕话说多了暴露企图吗?
  他定定神,觉得多说不好,少说也不好,还是顺其自然得最好。
  “那是为了教学,你也不曾问过我什么。”
  安楠:“……”你说得很有道理。
  经过这么一出,安楠自责愧疚的情绪散去不少。
  贺泉的事早在他们认识之前就注定了结局,她使不使用能力能改变的是林映秋和贺大刀的命运。
  早点抓到贺泉,林映秋不用为儿子自杀,贺大刀不会被分尸而死,而是被家暴卖/淫等罪名送上法庭,判处罪行。
  说不准被虐二十年的林映秋是死了好,还是继续在贺大刀的淫威下生活好。
  说不准贺大刀那样的人渣是被残忍地杀掉不去折磨其他人好,还是被法律判处罪行,轻重不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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