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盛怒之下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情绪的宣泄。
  他拧着李苒的后脖颈,将她摁在怀里,低头逼问。
  “以前是谁说只要不是我不要你,你这辈子绝对不会离开我半步。”
  “是谁说爱我爱到死,连命不要都行。”
  “你现在这副欲擒故纵的样子,又是给谁看,嗯?”
  李苒眼前昏黑,每呼吸一口都觉得痛。
  她从未想过,以前她说给贺南方听得情话,今天会被他原封不动地用来嘲讽奚落她。
  她倾吐过的爱意是真的,如今他像是打她脸似的,侵数她的变心也是真的,他不懂得珍惜别人的爱意,他只懂得索要——当初你承诺给我的,哪怕死了,也要继续给他,继续爱着他。
  耳朵一阵阵轰轰地响,她感到太阳穴直凸凸地跳着,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恶心。
  张嘴想说些什么,一开口却吐了出来。
  随即意识沉落,倒在了贺南方的怀里。
  李苒突然晕倒,总算拉回贺南方的一些理智,他顾不得擦拭身体,将人抱在怀里。
  难闻的呕吐气味弥漫,混着她不断流出的汗。
  贺南方极度洁癖的习惯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伸手揩掉李苒衣服上的赃物,像是说给自己听:“就算死了,也不能分开。”。
  第14章
  李苒再醒来时, 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头顶的白光照在冷冰冰墙壁上, 消毒水味弥漫在四周。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发觉四肢沉重无力,微微偏头就看到坐在一旁沙发上的贺南方。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男人一直默默在旁边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浅浅地对视上。
  李苒脑袋有点空, 她睡了将近一天,初醒后意识迟钝,眼神也有点呆。
  身体被冷白的床单包裹,柔软的发丝垂散在枕边, 精致的脸颊更是瘦的没一点赘肉,睁大的眼睛的模样安静又乖顺。
  ——这副样子落在男人眼里,每一处都是惹人怜爱的。
  贺南方见她醒过来,从沙发上站起, 可人还没靠到床前,就见李苒漂亮的眼睛重新闭上, 然后背向他转过头去。
  一副不想见到他的样子。
  男人的动作僵硬在半空, 他望着李苒, 露出一副“你还有气跟我闹?”的表情。
  李艾在外面听到这边的动静,连忙放下手里的事情进来。
  一过来就见到他老板一脸不悦的样子, 刻意不去感受这微妙的气氛:“我去叫医生。”
  医生很快过来,做了一番简单的检查, 很随意道:“人醒就没事了。”
  说完这句话就收拾器具准备离开,转身见后面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满脸都写着对他医术水平的怀疑……
  医生转回去,口气严肃许多:“病人生病体征已经稳定,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注意饮食清淡,补充足够营养。”说完,见身后的人偏移开身体,给他让出一条路。
  医生走后,病房陷入诡异的静谧。
  李苒是懒得搭理人,不想看到他。助理等人是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喘,生怕当炮灰。
  “全都出去。”
  几秒,病房里就剩下两人,李苒看着窗外,贺南方看着她。
  “你在跟我置气?”
  李苒摇头:“没有。”她真没有只是不想看见他罢了。
  贺南方脸色终于缓和一些,他坐在床边,拿起一个橘子。
  养尊处优地开始剥皮:“等病好了,我带你去一趟日本。”
  李苒转过脸,眼神疑惑。
  贺南方解释:“度假。”
  说完他特地停顿了一下,留意李苒的反应,但他并没有在李苒脸上看到任何的欣喜。
  贺南方皱着眉头加了一句:“你之前说过想去。”
  李苒心里觉得可笑,这算什么?
  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糖?
  她很想知道,昨天贺南方到底有没有把她那些话听进去,还是说他压根听进去也不放在心上,觉得她的话一点都不重要。
  “那是以前,我现在不想去了。”
  贺南方头一次被李苒这么直白的拒绝,他将微微拧着的眉头皱得更紧:“那你想去哪里。”
  李苒看向窗外,特别看破红尘:“我想待在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空气安静得可怕,下一秒,橘子滚落在地。
  贺南方十指相交叉在一起,像是在洞察李苒的心理:“你是不是觉得跟我这么闹,等有一天我厌烦了你,迟早会松口让你走?”
  李苒并不掩饰内心的想法,冷静地问:“所以,你什么时候厌烦我?”
  贺南方似乎一眼就能看穿李苒的把戏,或者说一眼就能看穿李苒有限的手段。
  “我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能够离开我这么久。”
  李苒看着白花花的墙壁,突然问了一句::“如果我死了呢?”
  换来的是——贺南方摔门而出。
  ——
  晚上,李艾将她的晚饭送过来。
  李苒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她手上挂着吊瓶,并不好使劲,李艾伸手扶住她。
  “谢谢。”
  以两人不亲不密的关系,李苒并不想要她帮忙喂饭,坐起来后,左手不熟练地拿着勺子。
  旁边站着的人一直没走,李苒喝了半口粥,抬头问:“你还有事?”
  其实,李艾已经明显感觉到李苒变了,这种变化不仅仅是对她老板一个人。看得出来,她讨厌贺家的每一个人。
  以往李苒看到他们这些助理,虽不是多巴结讨好,但也是笑脸相待,主动说话打招呼。从未有像今天这样冷漠。
  除了维持基本礼貌,李苒甚至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李艾突然能理解为何昨晚住进医院后,贺南方会盯着病床上的李苒走了一晚上的神,大约是真的受不了其中落差。
  李苒以往对待贺南方有多好,现在对他就有多不在乎,有时……甚至怀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李艾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以前她也很看不上李苒,觉得这个女孩喜欢人喜欢的太直白,成天将那些爱呀喜欢呀挂在嘴上,平时缠人的紧。
  对他老板喜欢得也卑微,没有一丝自我,像是世界就这么点大,成天围绕着她老板转似的。
  李艾看着正低头喝汤的李苒,突然有种从未了解过她的感觉,或许一直以来他们见到的李苒,只是她想让她们看见的样子。
  “没事你出去吧,有事情我会叫护士。”
  李艾的脸有点挂不住,她从来没被人这么撵过。但又不得不开口:“贺先生还没吃饭。”
  李苒抬头,一脸困惑:“他也病了?”
  李艾被她一堵,嘴里的话咽不下,吐不出。
  李苒:“他不吃的话,你就让人换着花样做给他,总有他喜欢吃的。”
  说完,她又无意识地加了一句:“他那人挑食,好多东西都不吃,你们做饭时候注意点别加那些葱呀姜的……”
  等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李苒抿住嘴,不再多说。
  这些年,她对他的关心程度已经印刻在骨子里,李艾前一句这么一提,她后一句话就自然而然地答了出来。
  心里唾弃了自己一把,不高兴地继续吃东西。
  她心底里是很鄙夷这样的自己,磨磨唧唧,犹犹豫豫。
  可偏偏有些习惯,有些意识,并不是一下能改的过来,李苒跟自己生气也生不出什么所以然,索性不再理李艾。
  李艾见她话说一半就停住了,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越发小心翼翼:“昨天你在船上吐了老板一身,后来是他给你跑下船,送来医院的。”
  见李苒头也不抬地继续喝粥,李艾又加了一句:“抱了一路都没松开。”
  李苒本来是很饿,送来的饭也是很对她的胃口,所以她想安安心心吃个饭。
  可李艾的话却听得她食欲全无。
  她放下手里的勺子,不锈钢的勺子碰在病床上的简易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李艾,劳烦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即使贺南方是你老板,你领着他的薪水为他说话也是应该的,可你不应当颠倒黑白,贺南方把我送进医院的前提是,他逼我把自己留在船上。”
  “他逼我不敢留在岸上,不然我会吐,会晕倒?”
  “这些事情……难道你们都是瞎了吗?”
  李艾被李苒直白又丝毫不留情面的话镇住,她以前只觉得李苒懦弱,像一株美丽的花,却从不知道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李苒小姐,你说错了。”
  “你一个人跑在外面,身上还没有钱,贺先生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他并不是要逼你去坐船。”
  李苒笑了笑,她合上饭:“刽子手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刽子手。”
  李艾脸上的就这么假假地挂在脸上,她心里隐隐生出一股怒气,因为李苒的不知好歹。贺南方对于他们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所以被李苒讽刺时李艾会觉得生气。
  可在李苒心里,那个人却什么都不是。
  李苒:“我知道你心里在说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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