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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后续

  送走了白子墨,云暮笑眯眯地回了谢青珩,“公子,说不定小白医师真的能把屠苏酒的配方分析出来呢。”
  半躺在躺椅上的谢青珩浅笑了下,却没有对云暮的话发表任何意见。
  自从泸医诊断出他体内血脉淤塞的情况有所好转之后,他身边的人,包括孤竹在内,都因为这一情况而觉得高兴。唯独只有他自己一人不像大家一般激动,甚至隐隐有些悲观。
  二十二年下来,他曾经听过好几位医师的诊断说他的身体有可能好转,可最终的结果都被证明是白高兴一场,不管是家族中请来的医师,还是孤竹她们特意为他寻访的隐士名医,都对他这具身体束手无策。
  他还记得泸医第一次给他下的诊断就是病根太深,已入骨髓,要根治极难,只能是慢慢将养着。
  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虽然他的身体极差,不管是一旦天气转冷就会出现各种不适,还是只要有一点的过度操劳就会觉得疲惫不堪,甚至有好几次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会醒不过来,在旁人看来他因为身体的原因吃了很多苦,可在他心中,能够活到现在就已经是侥天之幸,他从来不奢望着能长命百岁,多活一天都是一种幸运。
  抱着这样的心态,谢青珩才会在眼下这种看似有曙光初现的时刻格外冷静。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于他而言都不会有太大影响,该做的事情他还是会做,而不该做的,这些年下来他也都养成相应的习惯了。
  清浅一笑,却又如同薄雪那般很快消融,谢青珩扭头问孤竹道:“那些人都怎么样了?”
  “全部服毒自尽了。”孤竹眉眼冷冽,肃声答道,言语中似乎根本没有将六条人命放在眼里。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之前正准备向公子禀报的,没想到小白医师突然来了。”
  谢青珩神情不变,眼眸微微下垂,“问出来什么东西了吗?”
  孤竹继续冷声道:“没有,嘴都很牢,也很识趣,发现我准备用药之后就直接服毒了,之前用刑的时候到还都能咬牙坚守着,嘴很硬。”
  云暮在边上笑眯眯地接道:“看样子那些人都是死士。”
  “死士?”谢青珩微微一顿。
  孤竹眉头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只听她道:“不过从之前和他们的交手来看,这些人的路数似乎有镇刑司的影子。”说着她也迟疑了一下,又皱起了眉头。
  镇刑司乃是朝廷的密卫机构,镇刑司司卫们的主要任务是逮捕或者处理一些在明面上和朝廷作对的人,同时也执行在位皇帝的某些密令,对一些江湖人士而言,这些司卫就是朝廷的鹰犬。
  从性质上来看,镇刑司有点像王氏的明卫,但两者之间的区别同样存在,至少两者服务的对象是不同的,镇刑司在在眼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代表着灵武帝本人。
  普通百姓中极少有知道镇刑司这一机构的,但世家出身的谢青珩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的眉头一挑,反问道:“镇刑司?难道那些人是镇刑司出来的?也就是说他们的背后很有可能站的是姜氏的人?”
  “不!”出乎意料的,孤竹摇了摇头又认真道:“我不能肯定他们就是镇刑司的人,他们的路数是有点像镇刑司,但似乎又有点差别。”
  “你的意思是?”谢青珩有些狐疑。
  孤竹继续摇头,“暂时还找不到可以怀疑的对象。”
  谢青珩沉吟了一下,然后又问道:“还有别的线索吗?“
  孤竹的面色冰冷,“没有,所有可以表明他们身份的东西都被毁掉了,连他们的武器都是城内普通武器铺子里面买的。”
  谢青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是老手。”
  孤竹沉默不语,云暮倒是笑着接口道:“确实,我估计他们之前应该还心存侥幸,似乎是在等那晚逃走的人过来救他们。后来一看孤竹要用药了,这才觉得撑不下去了才自尽的。”顿了顿她总结道:“这样子的心理,确实是老手才会有的反应,而且看他们之前的表现更是看得出来精通刑讯这一套。”
  又沉默了片刻,谢青珩才道:“不管那些人是什么来头,和镇刑司有没有关系,我们这边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来。”顿了顿,他抬头看向云暮:“山河玺呢?”
  云暮难得有一本正经的时候,只见他严肃地答道:“已经安排人送出去了。”
  “确定有人盯着吗?”谢青珩追问。
  云暮点了点头,“放心吧公子,这几天一直都有人在庄子外面转悠,只要到时候白矾一出门,肯定有人跟上他。”
  “那就好。”谢青珩点了点头,“一定要确保白矾安全的前提下,争取让山河玺落到那些人手上。”
  “没问题,”云暮又笑眯眯的应道:“有宗绍跟着他呢,只要那些人真的动手,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大本营了。”
  虽然之前按照那块蓝布衣角他们找到了那天跟踪公子的人住在王府上,但不管是她自己,又或是宗绍、孤竹,她们都不太相信那些人会和王府扯上关系,反而觉得他们后面一定有人,不管是那个叫诸夏的,又或者是刚刚处理掉的那六个人,后面一定有更深的势力隐藏着。
  而现在,仅有的线索又开始隐隐指向朝廷。如此一来,山河玺就开始变得烫手了。不管是朝廷的那个人盯上了山河玺,这对他们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哪怕以谢家的实力并不畏惧朝廷,但对公子而言,任何麻烦的事情都是需要避免的。
  所以他们干脆就按照公子之前的决定,准备设计一场意外,把山河玺拱手送到对方手里去。这样一来既可以摆脱对方对庄子的监视,同时又能够顺藤摸瓜摸到背后那人,一举两得。
  从这点上来说,云暮不得不承认她们家公子总是如此高瞻远瞩,否则也不能收服她们不是?
  谢青珩可不知道云暮刚才一瞬间的想法,确定手下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事了,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眉问道:“对了,那几具尸体呢?”
  孤竹淡淡答道:“都已经处理好了。”语调坦然,仿佛两人谈论的并不是尸体,而是其他随处可见的垃圾一般。
  谢青珩敛眸,没有再说什么,闭着眼睛侧过了头。而云暮和孤竹见他这样子,顿时识趣地退了下去。
  等两人把房门阖上,谢青珩才慢慢睁开眼。
  他躺着的地方正对着窗,窗外则是满园的桃树,此时虽然不见桃花,但满园的秋意同样能迷了人眼去。男子原本深邃的瞳眸在秋光中看上去一片清浅,里面仿佛有一整个的秋天。
  连镇刑司都出来了,事情的发展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呢。
  可是,就算再有趣又如何呢?和他本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这个世界如此之大,值得他上心的事又有几桩呢?
  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既然又缓缓隐没,谢青珩再次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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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依旧是秋高气爽的一天。
  一大早的,王曦妩照旧是去风波小筑那里上了课,有点奇怪的是不见沧溟先生,连诸夏也不在,只有白昼一人。问白昼,白昼说沧溟先生被莲生大师邀请去了,而大师兄则是陪先生一起去了。
  比王曦妩更早到的王珣对于这个解释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对他而言,沧溟先生不在就意味着他可以轻松一天了。但王曦妩却不是这样想的,南烛告诉她,前两天父亲收到过谢青珩那边的口讯,告诉他明水山庄那边似乎要对诸夏他们有所动作了。具体是什么动作她不清楚,王曦妩也没有太过在意,只要他们不扯上王家,不管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所以在对照着南烛告诉她的消息,她有很大把握诸夏不在是因为山河玺一事。至于沧溟先生,王曦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直到现在她还是不太能确定沧溟先生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不管从那种角度来看沧溟先生明显都是不知情的,可作为诸夏的老师,而且是从小收养他的人,诸夏做的事情,沧溟先生真的不知道吗?
  王曦妩不敢妄下断言。
  所以对于白昼解释的沧溟先生受莲生和尚所邀一事,王曦妩不置可否。
  不过既然两个平日里主要负责教导她的人都不在,白昼和她的关系又好,所以很快王曦妩就把今日的学业学完,然后告别白昼和王珣一道回去了。
  两人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王珣倒真的是很不经意地问道:“阿妩,听说你近些日子对医书感兴趣了?”
  王曦妩挑眉:“二哥你怎么知道?”
  王珣得意地笑着反问道:“你的事我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给了他一个白眼,王曦妩的神情不变,没有睬他。
  王珣却凑到她面前,“真的不需要我帮你搞一些医书过来吗?”
  王曦妩看了他一眼,“二哥你要是真有这闲心,帮我弄一些过来也行。”
  “什么叫有闲心?!”王珣翻了个白眼,“二哥我明明是关心你好吧?”
  “是是是,”随口应付着他,王曦妩转口就问起自己的关心的事来,“对了二哥,你之前说的那个实战,最近有去练过吗?”
  说到这个王珣脸上的笑容就明显了起来,“还没呢,不过正好嶂叔说了下午带我去军营。”
  “是吗?”王曦妩偏了偏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王珣摇了摇头,“应该是练完就回来了。”说着他的眉头一挑,“怎么?有什么事吗?”
  王曦妩微微一笑,“不是,只是想着晚上和二哥你一起吃饭而已,父亲今晚要出去赴宴,就不和我们一起吃了。”
  “这样,”王珣点了点头,“不过也没事,到时候你等我回来就是,按照军营中的作息,应该差不多晡时左右我就可以回来了。”
  “那好,那到时候我就等二哥你回来咯。”
  王珣回以一笑。
  先把王曦妩送到随园,两人就此分了手,因为约好了和妹妹一起吃晚饭而显得很高兴的妹控王二哥很不着调地就走了,只剩下王曦妩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
  一路上跟着她的皎碧一脸狡黠地问道:“姑娘方才可是在套问二公子的行踪?”
  王曦妩看了她一眼,“就你聪明!”
  皎碧顿时笑开。
  两人笑着进了园子,站在园子中正和雪茶聊天的青盖顿时愣了一下,“姑娘您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王曦妩笑着点了点头,径直就进屋去了。而皎碧却是瞪了她一眼,“不好好干活!站着说什么话呢?!”
  两个小丫头顿时吐了吐舌头,青盖笑了笑又压低声音道:“我正和雪茶说姑娘呢,姑娘这两天埋首医书之中,难道是想做女医了不成?”
  “说什么胡话!”皎碧闻言却是脸色一变,“姑娘的事也是你能随便说的吗?要是被弥君姑姑听见了,可得仔细你的皮!”
  青盖的脸色顿时一垮,凑到皎碧跟前拉住她的手道:“皎碧姐,我知道错了。”
  小丫头雪茶的脸色更是变得厉害,她虽然也是伺候姑娘的,但不像青盖她们和姑娘那么亲近,若弥君姑姑真的发作起来,那可有的她受的。
  面对青盖的撒娇,皎碧却不为所动。这段时间她跟姑娘跟得多了,自然也知道姑娘身上的那些变化,和以前一味的宽容不同,现在的姑娘对待她们只能说是宽厚。虽然同样对她们很好,可姑娘也逐渐开始注重规矩起来。
  小时候在琅琊宗家呆过一段时间的皎碧知道,愈是世家大族,规矩就愈是严苛,相较于琅琊宗家而言,姑娘这儿的规矩已经是很宽松了,可她们却不能因为姑娘的心慈而坏了府里的规矩、亦或是损坏了姑娘的名声,这点是皎碧所不愿意见到的。
  想到这点,皎碧的语气变得愈发严厉起来,“便是你不怕弥君姑姑罚你,那要是姑姑她扣你的月钱呢?你又待如何?”
  青盖年纪小,却是最爱钱的,听她这么一说差点嘴都撅起来了,“好了,我知道了皎碧姐,以后我都不会私底下说姑娘的事了还不成吗?”
  “记得了?”皎碧斜斜地看了她一眼。
  青盖撅嘴,“记得了。”
  小丫头雪茶更是头点得跟个什么似的。
  皎碧这才又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就进屋去了,走了两步见身后没有人跟上来,顿时又停下脚步回头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姑娘都回来了,还不跟我一道伺候姑娘去。”
  “哦……”青盖和雪茶对视一眼,两人赶紧跟了上去。只不过趁着皎碧听不到,青盖又凑到雪茶耳边小声道:“有没有觉得皎碧姐最近似乎也越来越严厉了?”
  听闻她这话的雪茶先是下意识看了一眼皎碧,然后才又点了点头,同样凑到她耳边道:“好像是有点,总觉得皎碧姐现在比沉檀姐都还要严厉的样子。”
  青盖也跟着点头,接着嘟嘴道:“要是沉檀姐的话,才不会拿月钱来吓唬我呢!”
  雪茶心有戚戚焉地使劲点着头,两人这下没再说话,毕竟从院子中到主屋也只有没几步路,很快就走到头了,等进了房,两个人都安安分分地开始忙自己的事,而皎碧则是看了她们一眼,什么都没说。
  因为时辰还早,也不急着吃午饭,王曦妩索性换了一身衣裳后就到了静室,继续在整理出来的医书中翻查有关时疫的内容。昨儿个她看了一天,却没有查到多少有用的内容,医书上的内容多是讲一些寻常病症的治疗方法,而关于疫病这种严重灾害的治法却极少。
  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想办法寻找另外的途径了,之前想好的出门去医馆询问一事,今日下午无事,正好可以成行。
  打定主意,王曦妩又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医书,然后等沉檀来请她吃饭时,这才放下手里的书和笔,“沉檀,一会儿你让人准备一下,下午我要出去一趟,到时候你和皎碧随我一道同行。”
  沉檀愣了愣,问道:“姑娘是要去云水阁吗?”
  王曦妩摇了摇头,“不是,我要去一趟济世余堂。”
  沉檀恍然,片刻后却又骤然担心道:“姑娘可是有哪里不对的?需要去医馆看看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王曦妩有点哭笑不得,“我身体怎么样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只是有些医学上的问题我想得到一个答案罢了,瞧把你急的。”
  沉檀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心里面却还是有点担忧。实际上从昨天开始她的心就是吊着的,姑娘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就扒拉出一堆的医书看了起来,那时她就觉得姑娘有问题了。没想到今儿个姑娘竟然直接要去医馆看了,这不是得病了又是什么?
  尤其是想到大半年前姑娘那次莫名其妙的发病,那个姓燕的虽然说是把解药给了姑娘,可谁知道他那解药到底是不是真的,万一那药是假的,而姑娘正是发现了这点才想着要研究医书的呢?
  若是让王曦妩知道沉檀居然想到了这里,她不得不感叹一声:“心思细腻的人就是容易想的多!”但王曦妩不知道,所以她忽视了沉檀担心的目光,回到正屋用了午膳,又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才带着两个丫头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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