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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以悲恸铸利剑

  王猛是什么人,那是跟了罗建国七八年的徒弟,罗恒最亲密的师哥,两家人互通往来,彼此知根知底,近乎算是罗恒的半个亲人。
  便是王猛王小愣子的绰号,都是比照着罗建国罗大愣子来的!
  别的人罗恒或许信不过,但王猛那是绝对信得过的。
  这是一个豪爽重情义的汉子,对罗恒更是极好,就像亲弟弟一般,罗恒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王猛甚至经常给他当马骑。
  要说王猛是内鬼,罗恒打死也不信。
  何况王猛小小的一个副科级刑警队中队长,怎么可能是站在王岳背后的黑手?
  栽赃陷害!
  这事儿任何有点逻辑、常识的人都看得出来!
  可有些人不给你讲逻辑,也不跟你讲常识,而是讲证据。
  证据链是这样的,在医院附近的垃圾堆里,发现了有氰化物残留的注射器,而上面有王猛的指纹。
  在王猛配车的轮胎中,发现了约莫一公斤海-洛-因,在他家里,发现了约莫五百万来历不明的巨款。
  这些证据似是而非,没有一个是铁证。
  但足够将他停职隔离羁押了。
  而罗建国作为王猛的师傅,也受到了牵连,被迅速排挤出了专案组外,更是连王猛的面都见不着,虽说还未被审查,但多少已经传出了一些苗头,那位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罗建国!
  传言有很多种版本,流传度最高的是以下这个——因为罗建国和王岳分赃不均,起了杀心,自导自演了一处戏,哪知道在北山道行动中没能立马杀死王岳,为了避免暴露,又和华天合计,绑架了市委书记千金,更是让自己儿子配合自己演了一出苦情戏!
  这种说法其实挺符合逻辑,但这当然不是事实。
  罗恒苦心经营,终于变得一片大好的形势顷刻间急转直下,若任由那位真正幕后黑手继续这么颠倒黑白下去,可劲儿往罗建国身上泼脏水的话,罗建国前景堪忧,说不定罗恒这几个月的谋划都会付诸东流,罗建国又会重蹈前世覆辙,落得一个含冤而死的下场!
  “你到底是谁?”
  风起,拂动耳侧鬓发。
  月光清冷,照进眼瞳,渲染出深海般的眸色。
  罗恒使力按了按眉心,眼神冰冷到了极致。
  重活一世,若连自己父亲都护不住,那他人生的意义何在?
  他心里已然有了一个猜测,却不但笃定,还需要其他的东西来佐证。
  愤怒过后,他很快冷静下来,形势越是危如累卵,越不能乱了分寸。
  他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扭转乾坤的时机。
  而在这之前,他所能做的,就是发动能用到的一切能量,尽量跟对方斡旋,阻止对方往老罗身上泼脏水!
  先给李葭薇打了电话,发动李家能量,阻延对方动作,又叫罗建国给许四维打了电话,让这位市委书记一起发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罗建国受到牵连被隔离审查。
  之后他立刻赶到了市公安局局,找到了罗建国,父子二人简单交换了一下想法,罗恒想了想,问道:“爸,能不能让我见师哥一面?”
  罗建国表示他去试试,现在市公安局有省厅派下来的专员沈副厅长和专案组组长许延昭坐镇,已经将罗建国这些本土系压制的死死,完全失去了话语权。
  过一会儿罗建国就出来了,摇摇头,跟罗恒表示没可能。
  老罗神情沮丧,估摸着还在里面受了气。
  父子二人都无奈的很,蹲在市局大楼前抽闷烟,那叫一个凄凉。
  一个青年官员从办公室走出,路过罗恒身前,冷冷瞥了他一眼,嘴角浮现出一缕轻蔑的笑——许延昭。
  罗恒对这狗日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敢打李葭薇主意本就不爽,此人当着许四维的面说诛心的话,怀疑是他绑架的许惊蛰更是加深了矛盾,此刻心情本就郁闷,又被这狗日的奚落,哪里忍受的住。
  他起身,冷眼看着许延昭,对着这位青年俊彦,不到三十岁的副处级官员吐出四个字:“笑你妈-逼。”
  许延昭愣住,罗建国愣住,估摸是刚开完会,陆陆续续是会议室走出来的二三十个专案组成员也愣住。
  “你……”许延昭脸色变得铁青,众目睽睽之下,他要没点表示,那以后别想再官场混了。
  他走到罗恒面前,眼神阴冷:“罗恒,你刚才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罗恒一脸无辜:“你叫我说我就说呀,那我刚才似乎听到有人在学狗叫,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跟他说,你丫刚才叫唤啥呀,有种你再叫一遍?”
  许延昭顿时有些噎住了。
  嘲笑声四起。
  许延昭听在耳里,刺耳到了极致。
  613专案组成员大多还是天南本土系的,全是罗建国的人,王猛被隔离审查,罗建国被排挤出专案组这事儿本身就让大家不爽,何况这许处长还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哪里谈得上人缘。
  此刻见这厮被小师弟戏耍,大抵都掩嘴偷笑起来。
  许延昭冷冷看了众人一眼,有些人闭嘴了,好几个胆大的仍然在笑。
  许处长是牛,可你丫是省城的官儿,早晚是要回去的,敢不买他账的人也有,选择用嘲笑声来支持罗恒。
  许延昭脸有些挂不住了。
  “罗恒,你好大的胆子!”他猛地一声大喝,近乎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罗恒自然不是吓大的,满脸无奈地看了看天花板,悠然一叹:“妈拉个巴子,有的人就是听话,叫他叫就叫,还叫的这么大声。”
  嘲笑声大作。
  许延昭脸色冷到极致,压低声音:“罗恒,你这是在找死!”
  面对许延昭威胁,罗恒做了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动作。
  他叉着腰,无比倨傲地看着许延昭,眼里轻蔑一览无余,然后无比嚣张地比起了中指——不讲逻辑,小爷我就是要鄙视你。
  这是一个地球人都懂得含义的动作。
  许延昭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出。
  他本身就是军人出身,当兵的哪个没点火气,这还是这些年当官后学着养气了,要不然早就上前将罗恒暴打一顿了。
  罗恒自然躲过去了,只被他挨着了衣角。
  他虽然身上有伤,但好歹是入了暗劲的小高手,反应速度不是正常人能比的。
  但他也没有还手,在公安局揍一个公安系统的副处长,他没这么傻。
  见许延昭竟然对自己儿子下手,罗建国不乐意了,骂道:“姓许的,我日你大爷,有种你再打一下试试?看老子不削死你!”
  罗建国发话了,周围的人也开始帮腔,开始指责许延昭,竟是对个小孩子下手。
  许延昭冷冷一笑:“罗建国,你自己儿子没有教养你也没有教养?也对,一个贩毒走私的家伙,能有什么教养,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多久?”
  罗建国鼻孔喘着粗气,脸上阴晴不定。
  许延昭这是在侮辱他的信仰!
  许延昭话音落下,顿时嘘声大作、
  污蔑也没有怎么污蔑的,罗建国会贩毒的话,那太阳打西边出来估摸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这是红果果的血口喷人!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正在此时,一位沉稳声音响起。
  “沈厅长!”众人连忙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最后从会议室里出来的中年男子气质沉稳,步伐矫健,身上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正是现在天南最大的一尊佛,省公安厅的副厅长沈复岩。
  “建国,延昭,这是怎么回事儿?”
  沈复岩皱着眉头,沉声发问。
  沈复岩是一个极为教条主义甚至称得上刻板的人,这里是市公安局,一个关乎国家威严的地方,又不是菜市场,刚才那种吵闹场面,让他极为不喜,以至于都有些表现在了脸上。
  没人敢搭话,还是罗建国沉声叙述起来,倒是不偏不倚,说得中肯。
  沈复岩皱了皱眉,问许延昭:“建国说得是真的?”
  众目睽睽之下,罗建国说得又是事实,许延昭只得点点头。
  沈复岩又看向罗恒:“你是罗建国的儿子,许书记家的千金就是你救回来的?”
  罗恒再次点头。
  “少年英雄哟,了不得,了不得!”
  沈复岩拍了拍罗恒肩膀,倒是把罗恒搞得一愣一愣的,他也不认识这人呀,但看这架势,此人摆明了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罗恒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咧嘴笑了笑,叫了声沈伯伯好。
  沈复岩又问罗恒刚才是怎么回事儿,罗恒表示情况就跟我爹说得差不多,只是这许处长刚才动手打我!
  许延昭狡辩道:“我明明没打着!”
  罗恒眯着眼道:“但你还是打了不是?”
  许延昭气得脸色铁青。
  沈复岩冷冷一笑,到了许延昭面前,吐出三个字:“不像话!”
  然后撇下这帮子人走了。
  许延昭顿时没了气焰。
  这人现在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不敢得罪。
  罗恒走到许延昭面前,也吐出了三个字:“不像话!”
  说着招呼老爹就走。
  嘲笑声再也压抑不住,化作一场哄堂。
  许延昭脸色铁青到了极点,盯着罗恒的眼里阴冷到了极处。
  ……
  罗恒开着车载着老罗回家,路上忍不住好奇问道老罗呀,刚才那沈厅长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罗建国笑着告诉罗恒,沈厅长是老首长以前带出来的兵,算是我同门师兄。
  罗建国说的老首长自然是李家老爷子,罗恒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怪不得他要帮自己恶心许延昭了。
  恶心了一下许延昭,他心情好上些毫,只是想到王猛被冤枉栽赃,刚有点起色的心情又滑落谷底。
  罗建国也是不住叹气,王猛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若就这么栽了可就太可惜了。
  不过父子二人现在都找不到什么办法解救王猛,都郁闷的很。
  要到家的当口,罗恒压低声音,说道:“老罗,那件事怎么样了?”
  罗建国也是压低声音,表示没问题,但也没什么起色,罗恒又是叮嘱了罗建国一番,这事儿一定要小心,咱能不能翻盘,大抵就在这个上面了。
  罗建国点了点头,他又不蠢,自然知道此事重要性。
  回到家,罗恒洗了个澡就睡了,而罗建国又是看了好一会儿卷宗才睡,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每天工作时间超过十六个小时,真要他清闲下来,反而会不习惯。
  一夜无话。
  罗恒这些天很是疲惫,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按理说今晚应该会睡得极香,可他心里有事儿,直到十二点才勉强睡着,梦中噩梦连连,不到早上五点就被一场梦魇惊醒,再也无法入眠。
  只得打开床头灯,翻开一本《资治通鉴》看了起来。
  正看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句,房门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罗恒连忙下床,捧着书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罗建国。
  眼眸泛红,神色悲恸。
  这是罗恒第一次见到自己老爹这般模样。
  他心中一阵咯噔,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连忙问怎么了。
  罗建国深吸了口气,声音沙哑到了极致:“儿子,你师哥……昨晚在看守所自杀了。”
  罗恒手中那本厚厚的《资治通鉴》掉在了地上,啪地一声。
  而书页翻到了另外一句——人生居世间,譬犹骋六骥过决隙。
  人生在世,忽然而已。
  罗恒蓦地觉得有些悲凉,自诩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他,眼泪无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原来重生者也不会万能的,他在阻止一些悲剧发生的同时,也间接导致了另一些悲剧的发生。
  悲凉过后,则是无穷无尽的愤怒。
  王猛一定是被人害死的,做成畏罪自杀的假象,想来一个死无对证!
  命运是残酷的,罗恒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他此刻没有一丁点的畏惧。
  他要报仇,有鲜血欠下的债,只能由鲜血来偿还!
  弱者在命运面前苟延残喘,而真正的强者无所畏惧。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以悲恸铸利剑,将那些卑鄙者、龌蹉者、阴暗者,一一斩杀,一个不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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