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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又过了几日,陆相时无能为力的事情总归还是发生了。
  十月二十,天朗气清,是个好日子,这日一早,许家来下聘了。
  彼时,陆相时还在用早膳,白芷得了消息,快步进来跟她说这件事,陆相时顿时就什么胃口都没有了,她将碗筷一推,轻声道:“都撤了吧。”
  小丫鬟将碗筷撤了下去,陆相时让白薇给她换衣裳:“屋里太闷了,出去走走。”
  百戏楼今日一如既往地热闹,陆相时直接去了百戏楼的后台,上次与她一起上台表演的乃是百戏楼妙音班班子里的人,那戏本原是陆相时自己写的,她想亲自将戏本里的戏表演出来,所以就请了妙音班的与她一起表演。
  她是生手,妙音班的人怕她砸了自己的场子,原是不愿意的,但是陆相时当即就唱了几段,妙音班见她虽然稍显生涩,但还算上得了台面,加之对方又提供了戏本,还给了银子作为酬劳,便同意了下来。
  上次是陆相时第一次登台表演,效果竟然还不错。
  妙音班的班主见她过来,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道:“红月姑娘来了?今日可是来排第二场戏的?”
  《芳满园》统共三场戏,第一场写的花迎绣嫁给花成钰,送花成钰上京赶考,这场戏停在花迎绣与花成钰离别的部分,第二场戏还没有排。
  陆相时摇头:“不是,我就是过来看看。”
  “那可惜了,”班主有点遗憾地说,“上次那场戏演完之后,因好几天都没有后续,还有许多看戏的客人来问呢,问我们什么时候上后面的戏,都等着看呢。”
  “真的?”陆相时有点意外。
  “自然是真的,我原想着,若是姑娘不方便,我便让班子里的人先排着,等姑娘得了空闲再过来顶上,戏本是您自己写的,到时候您来了,顶多再排两三遍就可以登台了。”
  “那您让班子里的人先排着吧,等我有空的时候就抽一天时间过来,早上排着,下午就登台,如何?”陆相时道。
  “好,我就等着姑娘您这句话呢。”班主道。
  陆相时和班主说完话,又和妙音班里的其他人打了招呼,然后坐到了外面看戏的大厅里去,因着还未出阁,不好公然在这等场合露面,陆相时选了个相对隐蔽的位置。
  今日早上只有两场戏,一场是妙音班的,一场是寒鸦社的,妙音班的刚刚下场,现在场上是寒鸦社的在唱。
  “奴婢还是更喜欢妙音班的戏,”白芷低声道,“这寒鸦社的,奴婢听不大习惯。”
  陆相时端着茶盅:“每个人的喜好不同,妙音班唱的是京腔,寒鸦社唱的是南曲,有的人更喜欢京腔,有的人则更喜欢南曲,两者风格不同,也不好比较谁唱得更好,谁唱得不好。”
  “您怎么了解得这么多啊?”白芷不解。
  “书上说的,你不是识字吗?让你没事多看点书了。”陆相时道。
  “可奴婢也没见您特地跟谁学过唱戏啊,您怎么一看就会的?”白芷奇怪道。
  这点陆相时也不大明白,唱戏其实是个精妙的活,里面的门道可多了,许多人都得学上好些年才能在登台之后不被笑话,更有甚者,有些人学了一生,也只能算勉强过得去。
  但是她不同,她只要看过,听过,她就能学个□□不离十。
  “似乎是天赋问题,”陆相时笑眯眯道,“有时候我想着,是不是我生父或者生母就是唱戏的,所以我生来就从他们那里继承了唱戏的天赋。”
  登台唱戏的,除了陆相时这等特别偏好的,其余基本都是讨生活的平民,而寻常人家,除非是活得过于艰难,否则也不会登台唱戏,供人享乐。
  所以,这戏台上的,基本都是平民中活得极为低贱卑微的那些人,陆相时却说她的生父和生母兴许就是这样的人,白芷听着难免觉得难过。
  她道:“您可是定王府的嫡孙女。”
  陆相时淡淡地笑,没再接话,
  她能活着,能活得如此光鲜亮丽,全是因着定王府的厚恩,这份恩情,她这辈子都无法偿还,又如何能一次又一次地拒绝许若兰和王景华的好意?
  她不是那等不识好歹之人。
  听完了寒鸦社的戏,时辰已经不早了,陆相时却不着急回府,她有点馋醉仙楼的叫花鸡,便径直去了醉仙楼用午膳,
  白芷在旁边嘀咕:“姑娘,我们不回去真的没问题吗?”
  “此时爹娘约摸都忙着和许家的人谈论亲事,这种时候,也根本不可能让我出去见客,我在不在府里,都无关紧要。”陆相时道。
  说到亲事的事,陆相时就很是躁郁。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放弃呢?难道她要拿自己的清白和自己的名声去换?
  醉仙楼共三楼,陆相时在二楼的雅间用膳,叫花鸡的味道极好,色香味俱全,陆相时正吃着,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撞开,一个穿着宝蓝华服的男子一路从门口滚了进来。
  第16章
  白芷被吓得大叫,陆相时虽没有叫,却也吓了一跳。
  她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在短暂的惊吓后神色恢复如常,然后端起旁边的汤碗舀了一勺汤喂进嘴里,嗤笑道:“在醉仙楼打架,这地儿选得不错啊!”
  那男子被打得鼻青脸肿,他还未站起来,又从外面冲进来一人。
  同样是个年轻男子,那男子身上穿着宝相花纹锦服,冲进来后就猛地骑到那宝蓝华服的男子身上,对着宝蓝华服男子的脸就是一顿猛揍。
  “宝香楼的烟雨姑娘分明早就跟本大爷我约好了,你竟然抢大爷我的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那宝相花纹锦服的男子一边打一边骂道。
  陆相时一边喝汤和一边看他们打架,忽然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姑,姑娘,你怎么还喝得下去啊?”两个男人打架的画面实在太过暴力,白芷被吓得胆战心惊,生怕他们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陆相时语气慢悠悠的:“难得出来一次,当然不能轻易被人影响了我吃香喝辣,放心吧,很快就会有人来收拾他们的。”
  陆相时这厢话才刚落,就有好几个店小二冲进来,强行将那两个打架的男子拉开,掌柜的亲自过来朝陆相时道歉。
  “扰了姑娘用膳,都是我们醉仙楼的不是,姑娘的这顿饭,我们醉仙楼请,还望能弥补姑娘一二。”掌柜的拱手朝陆相时歉然道。
  陆相时搅动着碗里的汤:“一顿饭钱就完了?这就是你们醉仙楼的诚意?”
  掌柜的道:“姑娘若是不满,您可提出条件,我们醉仙楼会尽量满足。”
  “今天是十月二十,是我今年第五次来你们醉仙楼用膳,从今日到除夕,我若来你们这里用膳,便都免了饭钱吧,”陆相时温声道,“如何?”
  掌柜的道:“姑娘倒是会算计。”
  “不是我会算计,是你们醉仙楼打的就是顾客至上的招牌,今儿我用膳受到了惊吓,你想用一顿饭钱就弥补我,不觉得显得你们醉仙楼太小气了吗?”
  掌柜的赔笑道:“姑娘说的是,那在下去吩咐先给姑娘换个房间?”
  “不必了,今日就到这里吧,”陆相时道,“白芷,走了。”
  对面的雅间里,隔着屏风,身着白衣的男子手里拿着折扇,那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他的掌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女子,梳着飞仙髻,发间插着赤金衔珠凤钗,她同样穿着白衣,面上蒙着面纱,一双桃花眼潋滟无双。
  那男子问身边的女子道:“烟雨,那女子你可认识?”
  此女子正是宝香楼的头牌李烟雨,她听到问话,颇有些奇怪,不明白他怎么忽然问起一个姑娘来了,但她却没有多问,轻声回答:“她是定王府世子的嫡长女,陆相时。”
  白衣男子眉眼间闪过错愕,颇有些不敢置信,半晌后才道:“原来她就是陆相时。”
  陆相时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看自己,可她一回头,却什么异状也没发现,她顶着些许困惑离开了醉仙楼,回到半月居的时候,桂妈妈说许若兰还在和叶雅萱商量婚事。
  陆相时是不明白这婚事有什么可商量的,她都出门转悠了大半日了,他们竟然还未商量好,桂妈妈又道:“大夫人知道您出去了,让老奴跟您说,回来后就去东篱院找她。”
  陆相时就去了东篱院。
  她刚迈进东篱院的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说笑声,陆相时走进去,叶雅萱看见她,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儿,拉着她的手问:“红月,你跟舅母说说,对这婚事,你可有什么要求?”
  “自然是希望这婚事就此作罢了。”陆相时心道。
  然而,想归想,这种打人脸的心思她绝不会表现在面上,她微微地笑:“我没什么要求,一切全凭舅母和娘做主就好。”
  “你这孩子,就是省心,”许若兰笑道,“你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有什么想法,尽管提,我和你舅母都会尽量满足你,女孩子出嫁,这一辈子也就这一次,你别委屈了自己。”
  “我没什么委屈的,真的,都挺好的,”陆相时柔声道,“多谢舅母和娘的关心,你们应当还有很多事情要商量,我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许若兰敏感地觉察到她心情低落,便没有强留,
  她道:“你去吧。”
  陆相时从东篱院出来,沿着长廊往后院的花圃走,花圃里的香樟树上绑着秋千,陆相时小时候最喜欢玩儿荡秋千,每日都缠着陆珩带她过来玩儿,但自从她搬到半月居后,陆珩便再没有陪她过来了。
  她也再没有缠着陆珩,要他陪自己过来。
  她长大了,有自己单独的院子了,是大姑娘了,懂得男女有别了,陆珩于她而言,不仅仅是长辈,还是不能与其有任何亲昵举止的男子了。
  陆相时在秋千架上坐下来。
  “白芷,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陆相时道。
  白芷知道她心情不好,陆相时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呆着,她不敢打扰,却也不敢离得太远,就走到花圃外面等着。
  而花圃的另一头,陆珩正坐在石桌旁看书,花圃极大,他们隔得远,但扛不住陆珩听力远非常人,隐约听到了陆相时的声音,他朝秋千架这边走来。
  果然看见了陆相时。
  她坐在秋千上,轻轻晃动着双腿,低眉垂首,一副被烦恼纠缠的样子。
  “刚从外面回来?”陆珩问。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陆相时一跳,她惊蛰似的抬起头,见是陆珩,又蓦地松了口气,她咕哝道:“走路没声音,很容易吓死人的。”
  “我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是你自己没发现,你不是在外面玩儿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去了趟东篱院。”
  陆珩在花台旁边的木凳上坐下来:“今日许家过来下聘,你娘正在和你舅母商量你和许嘉致的婚事,找你去,应该是问你有什么想法,怎么?你不满意?”
  他语气顺溜得很,好像在说一件跟他完全无关的事情,陆相时听着就气闷。
  她半晌没有做声。
  “受委屈了?”陆珩的眉头凝了起来。
  “没有,娘和舅母一直待我极好,还专程找我过去问我有什么要求,会尽量满足我的要求,我能受什么委屈,我好得很。”陆相时闷声闷气地说。
  陆珩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汆字。
  “好得很,你这副样子?”陆珩问道。
  “许嘉致喜欢你,你嫁过去,他自会对你好,你舅母虽然原先不喜欢你,但是现在却将你当做光耀门楣的宝贝,今后也不会亏待你,至于许家的两个老人,你曾救过你娘的性命,他们对你心怀感恩,也是喜欢你的,往后自会对你多有维护,你在担心什么?”
  陆相时迎上陆珩的目光,道:“喜欢你的姑娘能手拉手绕着汴京城转三圈,却也没见您把哪个姑娘娶回家啊。”
  气氛忽然静默下来,许久之后,陆珩忽然叹了口气:“我以为,你是愿意的。”
  陆相时没有吭声。
  “却原来,是我理解错了,”他苦笑了下,“你原来并不想嫁。”
  陆相时低下头去,她脚尖触着地面,一动不动地坐着,她道:“想与不想,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嫁给谁都是嫁,没区别。”
  陆珩起身,在她的面前蹲下来:“你跟我说你不想嫁人是因为不想融入新的环境,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都是敷衍我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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