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终曲的前奏」
歌顿之所以众目睽睽说这么一番话，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倘若真要让它一龙在这个偌大的马尾藻聚集地寻找那头万从生母的聚集地，肯定是不切实际的，因此，它就需要帮手。
在这个名为无际之海的半位面，它所能依靠的帮手也就只有这群船上的水手卫兵，以及那群冒险者了。
因此在他们心中树立强大的典范、信心，让他们跟着自己一同吹起反攻的号角。
这件堂而皇之的在穹宇下宣战也就成了必然。
不然的话，闷闷哼哼一头扎进偌大的马尾藻集群，说不准还真翻了车。
到时候就算能够成功脱离这里，折损恐怕也会比想象中的严重。
更何况，它还惦记着这里所谓时光龙的巢穴。
不过歌顿并没有在宣战后就去大干一场，比如动用吐息，将周围的海藻烧光之类的事情，而是慢悠悠，当着万从生母的面，悠悠然回到不灭公主号上。
计划虽然有计划，但蛮干并不是歌顿的性格，一切计划都是要在万事考虑周全情况下，才会行动的。
回到不灭公主号上后，歌顿便没有恢复成先前猫类的身体，而是直接越过船首，双爪似鸟一般，牢牢的抓住了主桅杆，施展了各种稳固魔法符文的不灭公主号的桅杆，能够抵御超过十级的海上风暴，承受一头头尾超过四十米，上百吨的体重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至少歌顿觉得自己脚下稳如泰山，屹立不倒。
“歌顿先生！”
“殿下！”
“熔火君王阁下！”
“伟大的阴影主宰！我等向您致以最高的敬意！”
“……”
当歌顿带着偌大船只摇晃的动静降临时，各种纷至沓来的敬词称谓也如同雨后春笋般，齐齐出现在了船只的各处，不少水手都直接半跪下，向膜拜国王神灵一般，向这位陡然出现的巨龙，示意最高的憧憬。
歌顿淡然的扫了一眼，然后很轻易的找到了人群中的那个小不点，依旧还是那么雀跃，兴奋，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的眷恋未曾少过半分。
“妮娜！”
“我醒了！”
在心灵之中，它的语气依然是那么温和，亦如初生时不久后，两人的相处一般。
“嗯，歌顿先生！”
“你又变大了！”
“变的很高，很大，妮娜都碰不到了！”
“不过，我会努力追上你的步伐的！”
“嘿嘿，有一天我也会和你一样！一样大。”
这一次，妮娜的声线少见的没有那么低迷，或许出海的经历，让她再也不曾是那个局限于面前一亩三分地的女孩，她的视野也随着一路上的见闻逐渐扩展，尤其在经历魔法之都，苏美里恩的一行后，获得了更高层次法师的手札，上面的记叙以及经验，让她明白，自己的这条路，未来是光明的。
“嗬嗬，我期待着那一天！”
“我也一样！歌顿先生！”
“对了，听刚才你说的话，你找到这片海域的幕后真凶了吗？她攻击了你吗？有没有受伤？”
妮娜关心的问道，刚才的那一幕，显然牵动了不少人的心神，她自然在其中。
“没事，只是一头不知死活的怪物罢了！”
歌顿表示妮娜无需担心。
妮娜也懂事的点头，明白，既然歌顿先生都说不用担心，那她就没必要为了它不想让自己担心的而担心了。
所以，她很是迅速的将话题转移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那就是关于马尾藻区域外的地方。
“时光之毒！”
“任何进入区域范围的都会陷入衰老诅咒，就算是格尔因它们也不得不远离那片海域。”
“据说是传奇龙的区域效应……”
歌顿则是早就从万从生母那里知晓了这件事情，也不意外，它更为关心另外一件事情。
“那你没事吧！妮娜。”
“我没事，歌顿先生，我太小了，才飞到一半，就被格尔因阁下给叫回来了。”
妮娜略懊恼略庆幸的说道。
“哈哈，那就好！”
“放心，这个区域效应并不难困扰我，毕竟……”
剩下的话，它自然没有说的很直白，因为它相信，懂的自然都懂，更何况在妮娜面前直言自己拥有了神性，似乎有点装的意味，因此，它只需让她不必担心即可。
“这样吗?”
“难道衰老诅咒影响不到你吗？歌顿先生！”
妮娜也有些惊讶，她还以为无论是谁都摆脱不了这个影响。
“当然，难道你听过寿命走向终末的神灵吗？自然毁灭的只有位面，神灵不会，他们的寿命无穷无尽，和这个穹宇一样。”
歌顿并没有让妮娜纠结在这个话题太久，而是主动接过话题问道。
“刚才的战斗损失不大吧！”
“不大，有李奥阁下，还有格尔因阁下他们的帮助，其实大多数怪物在还没有靠近船舷上就被消灭了，只有少数的船员还是因慌乱而受伤，死亡的也仅仅是几个运气不好的，被战斗余波给……”
妮娜略带哀伤地看向不远处正在收敛同伴遗体的水手，不过这种哀伤也只是一闪而逝，妮娜很快就恢复起来，略带骄傲的向歌顿夸耀自己的战绩。
她用着涂了圣水的小弓弩，都干掉了几个被马尾藻寄生的水生亡灵以及食尸鬼。
“喔，干得不错！好了，你先等等，待会我就去找你！”
歌顿将话题告一段落，也没忘记自己正在被众目睽睽所瞻仰着，于是，很快，恢弘浩荡的声音便再一次从不灭公主号的桅杆上响起。
“现在！勇敢的凡人！需要你们的时候来了！背后这片海域恶毒的操纵者，想要凭借着它那些一干就碎的家伙来吞噬我们，还妄图用我们的骸骨来堆砌它的宫殿，你们说可笑吗？”
还不等他们回答，歌顿就用掷地有声的隆隆回响，表达了它的讥讽。
“当然可笑！”
“愚不可及，所以现在就由我来击碎它那不切实际的幻想，让它在蚀骨的火焰中后悔它所浮现的念头！”
“所以，我在这里宣布，任何一名找到这头懦弱的藤妖的入口以及任何可疑的地方，都可以上报给我，无论是金钱，财富还是力量，我都可以满足你们！”
“哦豁！感谢伟大的熔火君王！”
“为了阴影主宰的意志，我们义不容辞！”
“您的咆哮便是我们剑锋所指之地，愿听从您的调遣！”
在卡兰希尔的默许下，几乎所有水手在听到奖励与财富立刻动心了，他们在如此大方的恩主许诺前，也并不吝惜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忠心，毕竟无论是歌顿还是卡兰希尔，此时都在一条船上，他们没有更多的选择，而且还有奖励，何乐而不为呢?
……
而另一边，依旧是那个臭气弥漫的深坑中，万从生母，这个诞生于无数马尾藻的意识结合体，她正烦躁地在她原本最为喜爱的孵化场中打着转，原本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这里，如同老农般观察着它还未孵化出来的衍体，并且在上面增减自己喜欢的元素。
比如多上几根从不同生物上撕扯下来的枝干，躯体，或者给亡灵换上一个她最为喜欢的鱼人头，或者诞生于海洋的缘故，她的审美一直与沙华鱼人与索罗鱼人挂钩，相对于人类女性的轮廓，它希望自己的脑袋是一颗有着优雅的淡蓝色鱼鳍，鱼皮，还有利齿的鱼人头。
“真是糟糕透了！”
“这次竟然亏损这么多，却收获寥寥。”
她算着这次战斗的折损率以及获得的新鲜血肉，竟然达到了惊人的五十比一往上。
虽然这是在第一天，拥有众多炮灰亡灵，水生食尸鬼占据数量，再加第一天往往是抵御者士气最盛之时，打出收获小于战损的比例在正常不过。
因为只要接下来，第二天，第三天，她的战术全数施展，然后一直维持，那么生者再旺盛的士气总会随着一个个同伴被不死亡灵转化逐渐低迷，衰落，以及身陷囹吾的绝望所影响，下降。
但这个比例还是有些夸张，来到了她有史以来，折损最高的一次。
“还有那头该死的龙！，竟然能窃取我的思想！”
想到先前发生的事情，她都有些恨的牙痒痒。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怪胎。”
之前她并不是没有和海洋中的巨龙打过交道，青铜龙以及蓝龙她都遇到过，但它们的结局依然是再高傲睥睨的降临，最后也还是要被它的子嗣缠绕，痛饮鲜血，颅骨化作纪念品或者转化成为亡者，为她驱使。
但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如此看不透的巨龙，不说念头的反噬，就说那种体型，以及吐出的古怪火焰，都让她的内心有点莫名的恐慌，或者说心中升起了警兆，只不过现在由于它们还未开始行动，警兆的感觉并不强烈。
更何况，就算升起了又如何。
她也无法逃掉，或许，如果真的……也不妨是个解脱。
她被囚禁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已经上百年了，无法移动，除了扩张，以及偶尔对那些幸运儿进行小游戏，她什么都做不了。
“不！”
“我不会输！最后的胜者必然是我！”
突如其然浮现出来的念头让这位诞生于意志集群中的女王，有些踌躇以及更为激烈的否决。
“或许吞噬的太多，智慧的增长，让我的情感与智慧生物相同，越发不如刚刚诞生时，只为食物与生存困扰。”
她自嘲似的笑了笑，然后脑海中不由浮起十多年前，站在自己面前，无所畏惧看着自己的年轻少女，那时候她锵锵有力的声音，它至今都难以忘怀。
“真是悲哀！”少女纵然被藤蔓捆缚，尖刺装的根须已经扎入她的胸腔中汲取鲜血，但她还是强打着苍白的脸色，讥讽道。
“噢？”那时候她远远比现在更为冷酷，但还是不由多嘴问了一句，不过因为她的眼神让自己很不舒服，于是又是一根根须，扎入了少女的大腿。
感受着根须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甘甜鲜血，她才眯着眼睛享受看着那个饱受折磨的少女，问道。
“何为悲哀？”
“是类似于你们人类的恐惧，一种情绪吗？”
被第二道根须扎入的少女，咬着银牙，强忍着痛意，金色长发簌簌而动，继续讥讽笑道。
“你和我一样，都是被陷在蛛网上的囚徒，但我和你不一样，至少见过外面的天空，而你只能窝藏在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慢慢变老，无论你变的多强大，多么恐怖，我都觉得你很悲哀。”
“你见过清晨的第一缕光？第一声鸟鸣吗？……”
后面的她再说什么便以说不出了，根须已经满足的进食完毕，抽离了那句血液抽干，美丽容颜不再的干尸了。
但是那句悲哀还是让它玩味了很久，以至于后面它每次抓新鲜食物的时候，都会问问悲哀何物。
可惜，后面来的家伙远远没有第一个能够与她进行长篇大论，更多的只是在亲眼见到她的模样后，就抖如筛糠，说话都不利索，更谈何交流。
因此，她偶尔都拿出她的骸骨，来抚摸把玩，以此来缅怀过去时，这名少女在她面前的骄傲。
或许，这种自怜自艾便是一种悲哀？
她带着这种思量，缓慢踱步在这处她转移的巢穴岩壁上，感叹着自己多出了不该有的情绪。
不过，这种心绪很快被她压平，因为她发现，原本龟缩不动的那群外来者，已经开始下船，对这片马尾藻大陆，进行探索了。
“真是不知死活！”
“看来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
看着这群凡人主动出击，这头名为万从生母的怪物，倒没有流露出慌张，反而多出了几分玩味，固守一地还能让她觉得有些麻烦，主动分散出击，还进行探索的话，那可再称合她的心意不过了。
毕竟对付一大帮人不行，她调集力量，围攻一小群还是足够的。
“愚蠢。”
可就在她冷冷吐出这句词语前。
那些人却是驻足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然后，她就看见刚才所见的巨龙再度腾空而起，巨翼垂天，与蓝云相伴。
再然后，白色的云，被汹涌的火光。
染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