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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节

  “呵……”卡门在那一闪而过的光影下,露出了一个病态、可怖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那我反过来问你,假设有这么一个人,她自出生以来唯一的乐趣、或者说唯一能够激起她斗争心并让她觉得有趣的活动……就是她自己发明的一种对局游戏。
  “但是这世界上除了她以外只有一个人会玩这种游戏,且只有这个人能和她玩得一样好。
  “然而,某天,她的这个对手在输了以后居然开始耍赖,拒绝付出失败的代价,从而让这个游戏失去了意义。
  “这个时候,你说这个人会怎样?”
  兰斯想了想,回道:“我想,这个人会立即变成一个‘混乱中立’阵营的拥趸,不顾社会的限制或道德劝说,用自己的能力肆意玩弄并践踏这世间的一切秩序,尤其是对那个曾经的对手,她会无所不用其极地破坏对方珍视之物,直到将对方逼至崩溃……并将上述这些行为视为自己新的乐趣。”
  待他说完这句,卡门又恢复了平常的表情,刚才那恐怖的笑容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只见她撩了下刘海,悠然接道:“你很懂嘛。”
  兰斯耸肩:“尽管那样的你也同样很迷人,但我觉得你还是维持现状更可爱些,所以……今天,我还是让你输了吧。”
  “输?”卡门疑道,“怎么输?”她往前凑了凑,瞪着兰斯,“我刚才应该已经解释过了,今天只有两种结果,第一就是你输,第二就是我中止直播、我们一起输,没有第三种可能。”
  “真没有吗?”兰斯问道。
  “有我在,绝,对,没,有。”卡门言之凿凿地回道。
  “你真的‘在’吗?”兰斯的这个问题,让卡门的心中猛然一惊。
  “你什么意思?”卡门说着,又想伸手去撩自己的刘海。
  “你今天为什么老是在撩刘海?”兰斯却好似答非所问。
  “我……”卡门这会儿也意识到了这一异常,她若有所思地念道,“因为我这半边脸……”
  “你是不是总觉得那边脸有点痒,所以本能地就去撩头发?”兰斯接过话头道。
  卡门闻言,微蹙秀眉:“你怎么知道?”
  兰斯又没回答她,而是接着问道:“现在几点了?”
  卡门扫了眼墙上的钟:“十点五十三分,距离你出庭还有……”
  “你确定吗?”兰斯打断道。
  “我……”
  还没等她说出第二个字,兰斯又抢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这一瞬,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在卡门心中急速升腾,因为……她想不起来。
  ……
  6月1日,凌晨三点。
  海牙市,某条马路旁。
  一辆汽车静静的停在那儿,车里有三个人。
  驾驶座上的男人,名叫车戊辰,这会儿他貌似在闭目养神;车的后座上,还有一男一女,两人都在熟睡中。
  由于卡门在睡着时,头无意识地往侧面倒去,靠在了兰斯的肩上,所以她有半边脸一直都被刘海压着,呼吸时气息吹到刘海,会让她产生些许痒痒的感觉。
  当然,这种程度的不适,是不会让她醒的;在“白日梦”中的人,很难自行醒来,即使附近有很大的噪音,比如有车辆从他们这辆车旁边高速驶过,一样没用。
  好在,这条路半夜里车也不多,从昨晚十点四十到现在,总共也就过去三辆……
  ……
  “你现在是不是忽然觉得有点奇怪,候审室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连个看着我的法警都没有?”梦境中,兰斯继续问道。
  “你到底做了什么?这是哪儿?我怎么来的?”卡门已推测出此刻自己的大脑受到了某种精神系能力的干预,故而直接问道。
  “别着急,听我慢慢说,说完你就明白了。”兰斯娓娓言道,“昨晚十点,你亲自来到监狱门口,上了那辆负责载我去法庭的押运车,但上车后没多久,你就‘消失’了。”
  “怎么个消失法?”卡门又问道。
  “就是变成了‘无’的状态……”兰斯道,“在那种状态下,就算你站在别人面前,大声喊叫,别人明明也看得见或听得见你,可就是会无视你。”
  “是莉莉娅吗……”卡门念道。
  兰斯并没有对卡门报出这个名字感到惊讶,以茶宴的情报能力,在九狱事件后调查出莉莉娅的身份和异能不是什么难事。
  “是的。”兰斯接道,“按照计划,她是和你一起上车的,当然了,押运车上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到她的存在;十点十五分左右,今天早些时候莉莉娅当着你的面放进你晚餐里的特制延迟安眠药开始生效;几分钟后,你还没来得及察觉到自己犯困就睡着了,同时,你的存在也被莉莉娅抹除……接着,她只要等到押运车抵达法庭后,光明正大地把你扛走就是。”
  卡门听到这儿,已稍稍恢复了平静,其心中大体已接受了自己已沦为阶下囚的事实,故而语气也变得有些释然了:“然后我就被带到了这儿?”
  兰斯接道:“莉莉娅把你带到了一辆车上,随后就离开了;那辆车上呢……有两个人,一个是车探员,另一个就是我。”
  听到“车探员”这三个字时,卡门立即明白了自己此刻是身在“白日梦”中,毕竟车戊辰以前是她的下线之一,其能力她还是清楚的。
  “等等,你不是被押运到法庭去了吗?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车上?”卡门紧接着问道。
  “呵……一周前我就已经不在监狱里了。”兰斯伸了个懒腰,停顿了几秒再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给你们三天时间去考虑’?”
  “那三天里,你利用雷蒙德把我耍得团团转,趁我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时,从监狱里逃了出来……”卡门几乎是瞬间就跟上了对方的思路。
  “没错。”兰斯道,“让他传话之余请假三天,并诱导他隐瞒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这番举动背后的含义,主要就是为了应付你,也只有你这个过分聪明的人会上钩……”
  “那你逃狱之后,待在监狱里的那个‘兰斯’又是……”卡门又问道。
  “是个叫‘隋变’的家伙,你们茶宴应该有他的资料吧,毕竟他是珷尊的人,又是世界上仅有的几名易容能力者之一。”兰斯回道。
  卡门想了一秒:“我知道他,但他为什么会给你们逆十字效力?”
  “被修改记忆了呗。”兰斯给出了一个情理之中的答案。
  “让我猜猜……”卡门道,“他变形成那个每天来给你换药的护士,趁换药的时候把你替换了出去?”
  “没错。”兰斯道,“不过我可不能像他一样变出胸前那两坨肉和一头长发来,所以在穿上全套女式内衣加护士装、戴上口罩之余,我还需要用到他藏在药箱里的硅胶垫子和假发……
  “好在白人女性的骨架比较大,而我也比较瘦,再加上过去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观察这名护士的走路姿势和一些动作习惯,冒充她并不算难。
  “如果你们给我多安排几个护士轮班换药,或者找一个身材特别娇小的来,也许我的逃跑计划还得微调一下,但实际情形还是蛮顺利的,有惊无险。”
  “所以,之前被我发现机械义眼,也是你计划好的……”卡门沉吟道,“就为了能每天换药。”
  “那是当然,难不成还能是为了每天都能视奸护士小姐姐吗?”兰斯说到这儿,忽地想到了什么,“对了……话都说到这儿了,有个问题我想问你一声,你平时都是怎么去腿毛的?我那天为了穿丝袜不露馅儿,让隋变把除毛的蜡和胶带也带了点进来,结果差点儿遭重了……你们女人平时都要忍受这种比自戳双目还疼的破事儿的吗?”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卡门面无表情地应道。
  “好吧……”兰斯摊了摊手,“那之后的事情,你大致也应该猜到了,梦中的时间是不准确的,可以是一念一年,也可以是一年一念……因此,当我俩在这儿做着‘白日梦’的时候,法庭那边的审理早就已经结束了,也就是说……这回又是你输了。”
  “你这个‘又’字用得还真是刺耳呢。”卡门冷冷道。
  “你不喜欢我刺你的耳,我可以刺你别的地方哦。”正事儿聊得差不多了,兰斯的黄腔也就来了。
  “哼……”卡门没理他的污言秽语,而是冷笑道,“但在这里和我周旋的你,又如何能确定那边的事情会按照你所期望的那样进展呢?难道你认为今晚就只有我一个人在监督着这场审判吗?
  “即使现场现在没有人会开枪杀人了,但能够掐断直播信号的人,除了我之外,世界各地都有,他们绝不会让你们的人在直播中为所欲为的。
  “再退一步讲,就算你们真的把想传达的信息在直播中说了,全世界范围内能收看到这场直播的人也只是极少数而已……事件的影响完全在联邦的舆论控制能力之内。”
  吱——
  卡门话音未落,候审室的门被打开了。
  车戊辰,走了进来。
  “抱歉打断了二位玩《两小无爱》(一部2003年的法国电影)……”车探员也是槽点精准,且不接受反驳,“莫莱诺长官,你的这个问题,兰斯的确还不知道,但我可以回答你……”
  第十八章 尾声 守法公民
  5月31日,晚,11点整。
  联邦最具公信力的五家世界级电视台,突然掐断了他们正在播出的节目,开始插播一则“法制节目”;全球最大的视频网站首页上,也出现了一个直播间,开始播放相同的内容。
  尽管联邦方面在发现了这一紧急状况后立刻想了很多办法去阻止直播继续进行,但直到他们成功之前,该节目已经播放了二十多分钟。这二十分钟里,其全球范围内的收视人数,据事后统计,至少已在十五亿以上——比看世界杯决赛的人还多。
  在这场直播的最初的两分钟,首先进入观众们视线的,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白人男子;他穿着西装,将发型打理得油光锃亮,拿着麦克风,站在镜头前,自称是一名“祭者”。
  虽然长了张白种人的脸,但这人说得却是一口非常地道的汉语,反倒是他偶尔提到的几个英文单词,念得不太标准。
  而当他宣称要为大家播放一场公开审判,并曝光“本世纪最大最恶的联邦阴谋”时,收视率开始攀升……
  与此同时,海牙市,在法庭外驻守的,来自fcps、联邦军、海牙当地警署等各部门的大量武装人员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到“法庭”了。
  或者说,在他们的脑海中,“联邦海牙法庭”这栋建筑物是什么、在哪儿、该怎么进去等等,这些概念忽然都消失了。
  而身在法庭内的那些人,对这些情况则浑然不知,潜伏在人群中的探员们通过通讯器对外确认情况时,得到的反馈一律都是:“审判继续,不要轻举妄动。”
  就这样,十一点零五分,庭审的相关人员皆已完成了入场。
  因为要直播,开庭前的步骤一切从简,也没有挑选陪审团的步骤,反正那十二个托儿几天前就已经确定下来了。
  不多时,联邦首席检察官雷蒙德·福克斯,站到了聚光灯下。
  大法官罗伯茨按照“预定的剧本”,让雷蒙德宣读案件陈述,雷蒙德也和事先排练好的一样,摊开了那份早已被多方确认了很多次的稿子。
  “被告,詹姆斯·兰斯,因犯有……”
  但他只念了一个开头,就停住了。
  这一刻,罗伯茨看着他,庭上的探员们看着他,伪装成兰斯的隋变看着他,全球十几亿的观众,也都看着他……
  终于,在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接着说了下去,但此时,他已把手中的纸捏成一团、扔到了一边。
  “……因反对联邦的暴虐统治、质疑联邦的司法公正……”
  雷蒙德刚起了个头,罗伯茨就感到了不妙,他本想敲法槌打断对方,但他藏在耳朵里的通讯器却在此时传来了“让他继续”的指令;于是,罗伯茨犹豫着,又把法槌放下了。
  “……被告被送到了这里。”另一边,雷蒙德的陈述还在继续,“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尽管被告受到了各种不合乎规定的关押和虐待,他还是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遭遇,并和我做了非常多的沟通。
  “我,雷蒙德·福克斯,在成为一名检察官、一名律师前,在踏入这个司法殿堂前,曾在正义女神像前宣下誓言。
  “我将牢记法律执业者的职业意义在谋生意义之上。
  “我将把时间和精力贡献给公众、为各阶层的民众提供平等的专业服务。
  “我将同法制体系中的其他参与者一同促进联邦法制体系更加完善和高效。
  “我将在作出影响委托人的决定时确保他们的知悉、并尊重他们的意愿和选择权。
  “我将谦恭对待在工作过程中所接触到的所有人。
  “我将尊崇规范本人权限的职业行为可适规则或守则的精神、意向和要求,并带动其他人同样尊崇。
  “我,会忠于法律、忠于人民,维护法律的尊严,制度的廉洁,和社会的公平正义……
  “因此,今天我在这里,拒绝去念一份被审查和安排好的虚假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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