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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眼看着郑水流和溶洞口只有半船之遥,眼看着那股浪花带着阿年马上要入洞口。
  郑水流单手扛起一只大缸,将封口的黄泥巴一抹,透明液体哗啦啦瞬间流入水里。
  “老七,你莫停,绕着池边,倒上个遍。”
  也不知郑水流用的是什么好物,方才还翻滚的浪花瞬间平息,阿年趁势,扭着尾巴挣脱,立刻朝着洞口的反方向去了。
  日暮西斜,岸上的人也看不清,只是有人窃窃私语。
  “早听说那溶洞里之前闹鬼,这怕是,真的出事了。”
  “之前进来的时候,过那溶洞就害怕得紧,那里头,是有怪物呢吧。”
  白旗跟着郑水流一路追下来,不过这船他可不敢上,他回头看着跟着下来的闻东,摊手道:“得,咱们让姑娘家去冒险,咱们负责留人,这人还是没留住。”
  瞧着闻东没说话,白旗又说:“九爷,和您说话呢,待会儿这郑水流上来,若是要骂人,我可不负责替您骂回去。”
  闻东没事说话,只是回头看到远处坡地上的影壁,外八卦图,内九头鸟,又想到小骗子说的那番话。
  闻东问白旗:“你会看阵法吗?五行八卦之类的。”
  白旗拍着胸.脯:“这谁不会啊,普通人家启蒙读的是《三字经》,咱们白家人,读的是《水龙经》和《撼龙经》,尤其是我,五岁之前就倒背如流了。”白旗说完挠头,“九爷居然不会,”说完又自问自答,“也是,阵法这事儿,属于常人借力,九爷天生神力,不需要借。”
  “郑水流洒高粱酒得要一会儿,在他上来骂你之前,你过来,替我看看那个。”闻东指了指坡地上的影壁,白旗缩了缩脖子,眼神飘忽:“这有什么好看的。”
  “让你看,就看。”
  闻东说完,手腕轻轻一拽,远在千米之外的姜琰琰只觉得右手手腕一抽一抽的痛,使劲地扯了扯手腕上的绳圈,心里把闻东骂了一百多遍。
  方才九死一生的事儿还没和闻东抱怨,现在又催着干活了。
  姜琰琰看着天色,也是不早,看着乔美虹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淤痕,指了指崖顶那突出的鹰嘴岩:“怎么样?还能撑着上去吗?”
  乔美虹耸肩摊手:“这有什么不行的,我有你给我的解毒丸,还死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憨冲锤”是我精挑细选的一句云南话,为了找这句话,我收藏了一个链接,大概的名字叫云南方言骂人宝典,想着马上就要用,就没塞进收藏夹里,明晃晃的在我的收藏栏上摆着,然后,某次截图给别人发图片的时候……不小心……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第48章
  虽然姜琰琰才来钟家几天,可也发现万青山和阿壮几乎都是同进同出。
  当时他们上山的时候都是骑马, 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那日晚上下马之时,姜琰琰便看出些端倪——阿壮是有身手的人, 而且,不在郑水流之下。
  本以为是阿壮行事低调, 亦或者这种大户人家, 都要在不起眼或者看似卑微的角色上,安插几个高手,譬如寺庙高塔里扫地的, 茶馆饭店里跑堂的, 走街串巷收烟灰的,都有可能是大隐隐于市的个中高手。
  可这几天观摩下来,这位阿壮, 在钟家的地位似乎真的只是个小厮。
  万青山和阿壮就像影子和人, 两人的关系好到不行,且万青山这人, 看着忠厚老实,可能在钟家当上四大管事之一的人,哪有实打实的死心眼?
  尤其是中午万青山和阿壮下来送中午饭的时候, 姜琰琰追问阿壮身手的事儿, 阿壮一下答不出,亦是万青山主动解围。
  这俩人,应该是有些秘密, 亦或者说是,有些关系。
  姜家小秘法很多,除开通神识,还有一招叫贴符耳,和闻东的竹中窥很像,简而化之,闻东是找人借了眼睛,姜家的贴符耳就是找人借了耳朵。
  当时万青山说回去禀报,只让阿壮带路,这一个转身的时候,姜琰琰就给万青山贴了个符耳,那道符,入身即化,化后无形。
  也是这道符,让姜琰琰清清楚楚,完完整整地听到了万青山和郑水流说的话。
  崖山,育苗圃,有秘密。
  崖山山顶。
  似乎……和姜琰琰想的不大一样。
  本以为育苗圃应该和自家的蔬菜棚子差不多,至少,得露天,有水,有土。
  可崖顶,穿过一片乔木林,扒开低矮的灌木丛,一股腐烂的味道直往鼻子里窜,这味道太熟悉了,姜琰琰似乎刚才就闻过,这是一股类似于她胳膊上伤口的沤烂的味道。
  乔美虹突然转头,捂着胃干呕,红着眼睛抬起头继续走,死死地捏着鼻子皱着眉头。
  “这味道……。”
  “是死人的味道。”姜琰琰答。
  十丈开外,风吹过,混着血腥和肉沫渣滓的恶臭味。
  这还真是一个,育苗圃。
  雀舌茶树苗,低矮稚嫩,在稀薄的月光下摇曳出诡异的舞姿,像是在晃荡炫耀自己根系下肥沃的土壤,又像是在魅惑新来的客人,它们挺胸抬头,将根深深地往下扎入蔓延,蔓延在深红色的土壤里,汲取最大的营养。
  乔美虹顺着园圃里纵向的小道往前指:“你看。”
  那是一个瓦顶通风的平台,四面灌风像是为了让血腥的味道尽快飘散,平坦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石台,石台上盖着麻布,麻布隆起。
  姜琰琰和乔美虹一前一后上了石台,那麻布渗血,还有苍蝇叮咛。
  乔美虹作势要去撩开白布看个明白,姜琰琰突然扶住乔美虹的手:“别看了,里面是死人,而且被肢解了。”
  姜琰琰看着血迹斑斑的麻布,血色渗透纯麻的料子时候,很难晕染出一圈一圈的痕迹,只留着零星斑点,可麻布底下,谁知道会有多恐怖的场景。
  “脑袋,两只胳膊,两只腿,腹腔和胸腔,都被切开了。”姜琰琰说完,看着乔美虹,“你确定要看。”
  乔美虹慢慢缩回手,只问:“这人是谁?”
  “你还记得,咱们来的时候,那两个拉绞盘的汉子对郑水流说了什么吗?”
  “记得,”乔美虹点头,“崖山出事了。”
  “什么时候出的事儿?”
  “昨天。”
  姜琰琰指了指眼前的麻布:“这人死了,应该也有一天了。”
  “是意外?”乔美虹这话说出来,自己都后悔。
  “你信吗?”
  乔美虹复又摇头。
  姜琰琰抚了抚心口,这地方,十分诡异,往下看就可以看到这片不大的雀舌茶树苗苗圃。
  “这里怨气太重,我都有点受不住了。”
  乔美虹这时倒是很贴心:“那你坐着,我去周围看看。”
  乔美虹才转头,突然看到柱子后头有一道黑影,乔美虹手脚极快,虽然腰上和胳膊都受了伤,可顺手就抄起旁边一个空置的水桶,朝着那影子砸过去。
  姜琰琰立刻跟上,乔美虹直接跃下平台,两只胳膊一探,直接锁住了那人的肩胛骨。
  是个男人,力气还不小。
  乔美虹手酸麻得很,这两条胳膊被那玄蛊缠得都快废了,这男人一挣扎,乔美虹就痛得龇牙咧嘴的。
  姜琰琰及时赶到,顺势往这男人腰下三寸一踹。
  “女侠饶命,两位女侠饶命啊。”
  这人噗通跪在地上,手捂着裆.部痛得哭爹喊娘。
  这声音,有些熟悉。
  姜琰琰掏出腰间弯刀,反手抓着刀柄,挑起那人的下巴,光线晦暗不明,却并不影响姜琰琰视物,这脸蛋,瞧着也眼熟。
  “你是中午拉绞盘的汉子,”姜琰琰冷笑了一下,“告诉郑水流崖山出事的那位,也是在寡妇屋子里耽误了时辰的那位。”
  姜琰琰四下看了一眼:“中午和你一起的那人呢?瞧着和你关系极好,你是崖山的事儿的时候,也未曾避讳他,应该是和你一起做事的同僚。”
  做事留个漏网之鱼去通风报信,可不是姜琰琰的作风。
  原本是刀柄对着这汉子的下巴,姜琰琰边说,边手腕扭转,换了个方向,刀尖抵着这人喉结,冰凉得吓人。
  “他……他被郑管事安排,专门盯着你们去了,”这汉子手朝着对面灯火点点的茶户山楼,“就在你们住的那小楼,对面,有个屋子,正对着你们的二层和三层,里头,有个西洋的望远镜,从那儿,可以看到你们的动静。”
  姜琰琰和乔美虹互看了一眼,那她们俩人偷偷出来的事儿,岂不是很容易被看到。
  “不过,也是有死角的。”这汉子倒是老实,问什么说什么,有什么能比命重要呢?
  这汉子空手比划了一下:“靠山的那个窗户,那小楼看不到,想来两位……两位女侠,是从那窗户口跳出来的吧。”
  “少废话。”乔美虹只稍稍一用力,这汉子的喉咙就往那刀尖儿上靠近一分,“你在这儿做什么?”
  这汉子声音怯怯的:“郑管事让我在这儿,守着育苗圃。”
  姜琰琰把手边的刀尖儿缩回来了一些,只问:“你多大了。”
  这汉子咬咬牙:“十八。”
  “挺显老的,我还以为你三十了。”
  “晒的,在山里头晒的,不如……不如两位女侠貌美如花。”
  乔美虹嗤笑了一声:“我看你跑的时候还挺硬气,还以为你是宁死不屈那一挂的,没想到,还挺乖巧,嘴花花的,我最讨厌了。”
  姜琰琰亦是说:“把这赞美人的话收回去,问什么,答什么,留你一命。”
  这汉子突然扑倒在地上,朝着姜琰琰磕头:“我说,什么都说,只求两位女侠,能把我带出去。”
  “带出雀舌茶山?”
  “不,不是,带我离开钟家。”
  ***
  这汉子,也姓石,家里排行老幺,玩得好的都叫他石小满。
  按他的话说,早些年,川江不老实,今年洪明年旱的,他们村就挨着川江,一村的生计,都靠着水,折腾了几年,村里穷得连裤子都得轮流穿,女人们都跑了,嫁去了歇马镇这种富得流油的大镇,村里的男人就成了绝户。
  这村子里的人,大多姓石,算起来,这石小满还和石老七沾亲带故的,自己能来钟家,也是石老七介绍的。
  钟家招人,鳏寡孤独优先,工钱也高,石小满自然也就来了,来了之后,石老七就和他说,进庄子可以,可千万别被选进雀舌茶山,就在清平庄子附近两座茶山做事儿,那是最好的。
  石小满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可瞧着之前一同进来的人,一个个都被郑管事选进了雀舌茶山,心里也痒痒。
  听说,工钱是在外头的人的好几倍。
  久了,石小满发现,这郑管事选人也是有讲究的,年轻的优先,男人优先,家里头无亲眷父母老乡朋友的优先。
  其实能招进来的,大多都是没家人的,可老乡朋友,这行走江湖,只要不是罪大恶极,总得有几个见面能打得上招呼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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