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此怨此恨，流向地狱

  “爱……爱……爱……收到了哦……爱……爱……爱……”
  爱，很重要。
  爱，被人所需要。
  爱，红瞳，黑长发，黑色的水手服。
  她是阎魔爱。
  她是阎魔对人间的爱。
  她是阎魔注视人间的瞳孔。
  “嗯，我这就来，祖母。我这就……来。”少女轻声回答。
  然后，默默起身，默默走过背生三眼的蜘蛛，默默来到人间。
  一目连、骨女、山童、轮入道，四只妖怪拱卫着她，来到人间。
  人间是繁华的，比少女的居所繁华无数倍。
  因为少女的居所只有清冷，没有繁华。
  她象征着阎魔的爱，她是阎魔注视人间的瞳。她的居所，开满了曼珠沙华。
  那里，是阎魔眷恋的地方；
  那里，是地狱在人间的桥头堡；
  那里，是地狱。
  与地狱相比，人间啊，是美丽的地方。
  即使人间有着哀愁、悲伤、怨恨等等痛苦的不美好，依然要比少女的居所更美。
  即使少女的居所里开满了曼珠沙华，色彩浓艳，令人感到目眩神迷，也不能称之为美丽。
  因为那里是地狱。
  那里是人间的一切不美好的归宿。
  那里是阎魔高唱，人类悲鸣的地方。
  阎魔有爱，阎魔爱的是人间的怨恨。
  阎魔之瞳，注视的是人间的痛苦与凄惨。
  当阎魔高唱，人间必然有痛苦与凄惶出现，随着怨恨，流入地狱。
  阎魔爱，不喜欢那样的地方。
  虽然她住在那里，但她不喜欢那里。
  阎魔爱，更喜欢人间。
  虽然四百年前，就是人间的人将她推入了那里，时至今日，她依然恨，但她依然更喜欢人间。
  虽然她是阎魔的爱，是注视人间的眼睛，但身为爱，身为眼睛本身，她爱着的是人间，注视的是人间。
  四百年前，少女与阎魔签下了契约。
  不知不觉，少女与阎魔签下契约已经四百年了。
  她以怨恨之身爱着人间四百年，
  她以怨恨之身注视着人间四百年。
  她以怨恨之身，引渡人间的怨恨进入地狱，四百年。
  如果怨恨流入地狱，人间的恨，就会变少了吧。
  既然她更喜欢人间，那或许她就是这样想的。
  不过没有人知道。
  即使地狱的阎魔也不知道。
  阎魔对此并不感兴趣。
  阎魔，只是排出三目蜘蛛的化身，监督着少女的工作。
  其他的，不予理睬。
  所以有时少女也拥有自由。
  有时，少女也像一个人类一样，在人类的世界里生活。
  比如现在，在人类的学校里，好像一个人类的学生一样生活。
  虽然其实人类学生的名单上根本没有她的名字，但如果可以，她想这样继续下去。
  因为，地狱的工作，并不有趣。
  但似乎，不行了……
  委托人是……高桥瑞穗。
  少女知道这个人类。
  少女非常清楚这个人类。
  这个人，是她最近缱绻的，神秘现象研究社的社长。
  怨恨，也找上了她吗？
  神秘现象研究社唯一的社员，要沉入怨恨的深渊吗？
  少女不知道。
  少女不希望会这样。
  但少女无法更改。
  因为少女是阎魔之爱，阎魔之瞳。
  少女必须来到高桥瑞穗的呼唤之地。
  少女也只能来到那里。
  那是阎魔的契约。
  更重要的是，不来这里，还能去哪里呢？
  “爱……？！”神秘现象研究社的社长高桥瑞穗惊讶地看着她唯一的社员。
  “你就是……地狱少女？！”
  高桥瑞穗社长捂住了脸。
  神秘现象研究社最近的研究课题是——“地狱少女的真相”。
  结果，真正的地狱少女就在她的身边。
  那她的研究究竟在做什么啊？
  好羞耻。
  羞耻……
  但无所谓了。
  高桥瑞穗放下了捂着脸的手，露出了很想表达出尴尬，却其实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我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她轻轻地说。
  “如果爱就是地狱少女的话，应该也不用我再说什么了。是的，我要给凉子复仇。为此，什么都无所谓了。”
  “哈，本想在下地狱之前最后表现得像个人类一样，至少在地狱少女面前表现出人类的尊严，但是……”
  “既然地狱少女是爱的话，那就无所谓了。”
  “爱啊，把亚美送入地狱吧！”高桥瑞穗说。
  看着熟悉的人做出悲哀的选择，少女很悲伤。
  少女作为“爱”很悲伤。
  但少女作为“阎魔爱”，只能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少女作为引导怨恨流入地狱的“地狱少女”，只能静静等待，这一切的继续。
  所以少女只能送出稻草人。那是地狱的信标。
  稻草人上有一道红线。那是选择稻草人的抉择。
  当选择稻草人的人在稻草人身上写下名字，
  当选择者解开那道红线，
  那就代表稻草人的人做出了选择地狱的抉择。
  而地狱，在怨恨的邀请下，就会收走被写下的人的灵魂。而在选择稻草人的人死后，他或她的灵魂也归地狱所有。
  这样的稻草人，是残酷的。
  选择这样的稻草人的人，是悲哀的。
  至少大都是。
  至少高桥瑞穗是。
  爱很清楚这一点。
  她有点想问对方，是否真的想做出那样的抉择。
  但她最终没有问。
  以什么理由，要问呢？
  爱不明白。
  生前只有三个人的她不明白这样需要阅历的询问。
  被那三个人中最亲近的一个背叛，封闭了自己的心的她连询问的动力源都不存在。
  她没有心。
  至少她自己这样看。
  “女孩，如果做出了抉择就去吧。”轮入道的声音响起。
  ？少女不解。
  为什么要催促？
  四百年，她从未催促过任何人。
  轮入道等部下，也从未催促过任何人。
  “对不起，小姐。只是，在这里，不适合长时间的等待。”轮入道叹息。
  他是少女麾下资格最老的妖怪。
  即使少女本人的见识也不及他。
  毕竟少女生前只是普通的山村少女而已。
  而他轮入道，历经过那个群雄并起的时代。
  虽然在那时他只是个杂碎妖怪，但……
  他知道很多。
  “喵~”一声奇怪的猫叫。
  “猫咪？”骨女愣了愣。
  作为部下，她代替了少女发愣。
  也代替少女询问疑惑。
  “还是有些晚了。”轮入道默默走到少女身前，挡住。
  “虽说是有一点冒昧吧，不过……夏目还是太温柔了，要我说死了也就死了，人类而已，就算大妖怪的死亡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吧，可是夏目还是想做点什么。真是的，以前他有这么主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