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8章：山村老尸（二）
黄宝坤有些意外秦夜的问题，但还是回答道：“黄建森，这一代的村长。”
秦夜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我先走一步。可能还会有事情找你帮忙。”
李贞淑微笑着举了举咖啡杯：“相当乐意。不准备休息一会儿？那种地方……恐怕睡觉都提心吊胆吧？”
秦夜耸了耸肩，跨出门后，化为阴风消失，十几分钟后，他已经出现在了黄家土楼内部。
仍然是巨大的槐树，仍然是死寂的走廊，仍然是漫天寒衣刷拉作响，夜晚的土楼，带着一份格外压抑的静谧。仿佛自己发出的一丝声音，都会招来黑暗中的索命无常。
权景浩警惕无比地看着周围，他生怕楚人美再次出现，刘昌闵也如临大敌地防备着。秦夜手指轻轻顺着墙壁拂过：“不用害怕，她一晚上只会出现一次。”
“第一晚，晚上六个小时，后面的时间多得是，她再也没有出现……你们闻到什么了吗？”
权景浩稍微放松了一丝，抽了抽鼻子，不确定地说：“香味？”
确实是香味，很浓郁的香味。
那是自然的花香，没有任何添加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院中槐树。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夜晚观察黄家土楼，月光之下，槐树那些诡异的血红槐花全部绽放，本来，槐花的香是清轻的，如同被雨水洗过的感觉，还有丝淡淡的甜味，香味不浓。但现在……这颗巨大的槐树，香味却勾魂夺魄，如同午夜盛开的玫瑰。
这绝不是槐花的香味。
秦夜率先朝着院中走去。打开手机照明，在地下仔细看了一圈，才摇了摇头，轻轻摸上了树干：“没有花瓣，却有很多落叶。这不应该。按照自然规则，不可能没有花瓣……退后！”
最后两个字，声音猛然拔高，三人齐齐往后退去。就在离开的刹那，那颗老槐树树干上，竟然……如同水面一样波动了起来！
“噢……啊啊啊啊……”随着一声让人心都揪起来的哀鸣，树干上……竟然凸起了一个人形面孔！
那是一个男子的模样，很消瘦，大张着嘴，神色无比痛苦。而且……不止这一个！
整棵树，如同吹起的气球，一张张痛苦的人脸，在周围血红的灯笼下一一呈现，仅仅十几秒钟，整个院中都是竭嘶底里的哀嚎。它们仿佛想要挣脱，拼命扭曲着，颤动着，却根本无法离开树干。
月夜之下，百鬼嚎哭，死寂的阁楼，血红的火光……这一切，简直让人汗毛倒竖！
秦夜已经见惯了大场面，除了楚人美出现吓了他一跳，这些死物还真吓不到他。他凝重地一张脸一张脸看过去，忽然停了下来：“你们看，这些脸……熟不熟悉？”
在他面前，赫然是黄晓晴的面容！
树干如同人皮一般扭曲，她的面容就像皮下的血肉，痛苦地哀嚎，拼命地挣扎。宛若一个个活过来的树瘤。无比渗人。
“就是您白天看到的那个女人。”权景浩仔细看了看，点头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往上看去，不止黄晓晴，全村的人面容都在这棵树上！一部分现在还活在黄家土楼，另一部分他们从未见过。
秦夜没有开口，他脑海中问题越来越多。
有人将这些灵魂拘禁在了这里，是谁？这个人是否就是那道十恶不赦的灵魂？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人美附身自己，是否是为了杀这个人？
他觉得距离答案很近，却也很远。前方模糊不清，许久，才沉声道：“先找到黄建森再说。”
他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穹：“他签署了九十年代黄家土楼的施工合约，而这里完全停在了九十年代……签约时间是95年，这说明95年的时候，黄家村还可以自由出入。那么……95年到00年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剧变，让黄家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为什么是这五年？”权景浩莫名其妙：“如果是到05年呢？03,04年呢？您怎么判断确切到00年？”
秦夜手腕一抖，轻轻搓着掌中手串，负手朝走廊走去，淡淡道：“一个居住地，不会没有年轻人。比如我们进来之前看到的文化衫，那就是90年代后期追求潮流的年轻人所穿。而这两天通过我们的观察，楼里年轻人并不少。”
他看了权景浩一眼：“他们会去自动追逐潮流，但在99年的时候，韩流……哦，就是初代韩流，hot，神话这些大肆进入华国。大街小巷全是他们的身影，服装进一步多样化。接近千禧年的时候，哪怕华国乡镇都受到了这股风的影响。如果是在00年，这里不可能看不到韩流有关的衣着。但现在……什么都没有。”
韩流，是华国流行文化中一种重要的标志。甚至……可以称为一种定位时间的节点。
这就是生活中碎片知识带来的好处。你永远不会想到，什么时候会用到自己曾经听过的某些知识。
他手轻轻划过走廊栏杆：“我甚至觉得，就是95到98年这三年里出的问题。”
就在此刻，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又到了一楼楼道的地方了……那道惊悚无比的楼梯就在他们右手方。而且……就在现在，从楼梯上传来了……一些轻微的响动。
咚咚……咚咚……
那是……拍球的声音。
秦夜目光微敛，拿出手机看了看。
凌晨四点分。
距离五点逢魔之刻还有六十分钟，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漆黑的楼道，单调枯燥的拍球声，成为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声响。他抬了抬眉，朝上方走了过去。
“大人！”权景浩和刘昌闵立刻走在前方：“您、您真的要上去？”
“只是看一看。”秦夜轻轻拨动着手串，全身阴气已经攀升到巅峰。上一次来到这里，诸多灵异事件，这是在警告他，现在还不是往上走的时候。
但是，这一次，没有。
就在他脚步刚踏上第一级阶梯的时候，一股刺骨冰寒倏然从周围升起。一片青色阴气潮水一样从二楼冲下来。带着若有若无的哀嚎痛哭，仿佛……踏上了阴阳路一般。
他没有动，而是等待了五秒。都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自己可以上去了？
他沉吟地看向周围，一个个问题冒出脑海。
为什么？
是活过了第二天晚上？
还是今天看到了楚人美尸骨的水潭？
或者……是知道了黄建森的消息？还是……夜晚看到了大槐树的真容？
不得而知……他深呼吸一口，凝重地踏了上去。
越往上，温度越低，短短十几级楼梯，温度已经低到接近零度。他拐过角，正要往上走，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拐过这个角，已经可以看到二楼的部分面貌。很高，大约五米。但是……这里，有声音。
那种清晰的，压抑的，单调的拍球声，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未知的恐怖就像一只大手抓紧心脏，让秦夜的呼吸都有些微微急促。从一楼传上来血红的灯光，被摇曳的古槐树打作万点光斑，明灭不定。
好似忽然亮起的黑暗。
又如同瞬间熄灭的地狱。
滴答……就在此刻，秦夜只感觉手中一凉。有什么东西……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抬起来看了看，手背上涌起一片鸡皮。那是……血。
黑红色的血。
什么东西……就在他们头顶，静静地，一眨不眨地，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从一楼走上二楼。
他的喉结轻轻动了动，右手已经摁上了府君令，随后猛然抬头。
就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道上，不知何时，一排排赤身裸体，浑身苍白的五六岁小孩，从楼梯栏杆的缝隙中伸出头，张开嘴微笑着，死死盯着他！
他们长得一模一样，浑身抹了粉一样苍白，眼睛，却是纯粹的黑色。头齐齐偏到了六十度，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微笑。黑红的血从牙缝中流出，滴落下去，一只只死白色的手，左手抓住栏杆，右手……就快要摸到他的头顶！
“一……起……玩……”
带着沙哑的童音，秦夜喉咙一紧，立刻离开原地。但就在此刻，二楼的拐角处，忽然响起了……啪啪的拍击声。
咔哒……一只手，轻轻摁在了拐角的地方，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夜晚，终于出现他们眼中。
很高，足足有两米多。带着斗笠，斗笠上贴满了黄色符纸，打着一把残破的油纸伞。他穿着五彩缤纷的衣服，这些衣服完全是由一块块布匹组成，凌乱地搭在身上。
而他手中拍的东西……赫然是一颗人头！
一颗男孩的头颅，没有血迹，只有乱糟糟的，因为营养不良而造成的黄色头发。而一个两米高的巨人，嘴里发出的却是同音，喃喃说道：“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
“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
沙沙沙……老槐树茂密的枝叶仿佛黑夜中无数蠢蠢欲动的厉鬼，配上这一幅怪物拍人头皮球的画面，哪怕刘昌闵都微微抖了抖。
太诡异了……远超他呆过的三号隧道。
这不是那种单纯的恐怖，而是一种压抑的，未知的，就连身后都感觉……仿佛时时刻刻有人在看着自己的……惊悚。
怪物的脚没有动，身体笔直地往前飘。但就在路过楼道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
皮球仍然在单调地拍着，头颅却机器人一样，卡卡卡转了过来，直勾勾看着秦夜：“活人……”
“大哥哥……陪……我玩？好不好？”
秦夜笑了笑：“好。”
“你下来，还是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