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天人
初闻琴音，众人便觉得浑身舒畅，似乎浑身气穴都全部被打开，不由得纷纷闭上了眼睛，耳边再也没有雷鸣闪电，没有飓风呼啸，没有海浪翻滚。
琴音最开始只在一艘船上，后来不知怎的，越飘越远，飘到了相邻的大船之上，而后这并不显得很大的琴音渐渐地飘到了东海海面上，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大船甲板之下。
青冥浑身一震。
“是她。”
青冥细语呢喃。
“前辈，怎么了？是谁在弹琴？难道是……”
萧剑大胆的猜测。
“嗯。”
青冥轻轻点了点头。
“只有她，才能弹奏的出如此琴音，也只有她，才能将音律之道修行到这个地步”
青冥叹息道。
“小子，你愿不愿意随我出去看看。”
“我？前辈，如果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萧剑惊讶了一下。
“放心，不会的，他们如今已经全部沉浸在她的音律之中，曲不断，醒不过来。”
“什么？素心前辈居然有这等本事？”
萧剑觉得不可思议，此次出海除了禅宗并未前来，其他几乎是座无缺席，更是来了不少高手，那素心竟然能将如此多的高手麻醉？
“没什么觉得惊讶的，她与我一样，都是千年前的人，并且……这一千年恐怕她从未间断过修行，解决这些小朋友实在算不得什么稀奇事情。”
青冥低声说道，只给萧剑一种青冥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般的感觉。
“那好吧，我就陪前辈出去看看。”
……
甲板之上，二十九个水手三百修行者已经尽数安静下来，船头，是一如既往的青衫抚琴女子，琴音之下，海浪渐渐地平缓起来，海兽们渐渐安静下来，就是那漩涡也没了开始那么大的动静，倒是那龙吸水的奇观，却还在继续。
看见此等画面，萧剑也不免深吸了一口凉气。
青冥并未露出真容，依然是那副水手模样，身后背着浑身瘫软的小和尚。
两人缓缓走到船头，萧剑顾不得看曾经那些熟悉的面孔，顾不得看沉浸在音律之中的红颜知己。
也顾不得看那曾经初上天剑山时的初恋红衣。
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青冥的忧伤到底从何而来。
琴音并未打断，女子并未抬头。
他知道她沉浸在音律当中的时候向来天地之间便只剩下她自己。
他以为她不会开口说话，却不曾想过她突然抬起了头。
“我以为你不会出来。”
她轻声说道。
“听闻了琴音，便知道是你，时隔千年，再听闻此曲，不免觉得有些悲凉。”
青冥笑了笑。
当年他与她在落雨时节初遇，她弹奏的便是此曲，只是那时的她琴音远不如现在来的这么婉转悠扬。
“是啊，一千年，时间过得可真快。”
她轻叹。
那时的他是天下闻名的剑道奇才，不成天下第一誓不下山，一下山便已经是天下第一，当时正值一代天才青冥最为耀眼的时候，那年也是八月十五，那日下着落英缤纷。
他本来以为那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事实上也的确如他所想，他们一起踏遍中州大地，一起经历春夏秋冬，看花谢花开。
他为她丢了剑。
他曾经说，天下第一这种事情在遇见她以后就再也没那么重要了，他本来以为她们可以白首到老，倘若真的可以那样，羽化成圣又如何？天下还有比成圣更为无趣的事情吗？
一直到有一天他外出归来，看到她与另一个男子在亭台小酌，风花雪月，好生浪漫。
他默默转过身，不愿意去打扰那看了足以让他撕心裂肺的一对，从那一天起，他重新拿起可剑。
天下第一剑消失于江湖，取而代之的是天下第一魔头。
又一年，他与他在天山之巅碰面，那一日下着缤纷大雪，他长发披肩，任凭雪花落在肩头。
“青冥，你造的杀孽太多，今日该是你为此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他轻笑。
“文沧海，我不愿杀你，她还在等你。”
他转身就走。
“青冥，你以为你今日你走的了吗？禅宗不收拾你，今日我天剑山也要替天下正道收拾了你。”
文沧海大声道，身后突然出现另外两名黑衣男子将青冥的三方路都围住。
“文沧海，文沧江，文沧河，你们以为，就你们三个能是我的对手不成？”
他冷笑。他心知今天的事情绝对没那么容易解决。
他出剑，四把剑带着惊天剑气于天山之巅开始了殊死一战。
天下第一的称呼从来都不是浪得虚名，哪怕是换了称呼的天下第一魔头也一样。
文家三兄弟，文沧河，文沧江重伤，文沧海与他打的难舍难分，但其实他知道他若是想杀了他也不过一剑的事情。
只是他不忍。
选择与谁白头是你的事情，我放过文沧海一次，算是让我对你有了一个交代。
那日他已经想过自那一战过后就会寻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只是当那从背后刺来的一剑从他胸口钻出来时，青冥的心隐隐痛了那么一下，青冥转过去身子看了看那张曾经朝思暮想的脸，只看了一眼。
他问她，为什么。
“因为你是魔头，天下正邪不两立，善恶不同宗。”
她沉声说道。
“哈哈。”
青冥大笑，不去管那已经湿透了白衣的触目惊心的鲜血。
“我是魔头，我是魔头又如何？我是魔头又如何？”
青冥断去了她手中的那柄剑。
青冥只告诉萧剑自己是被文沧海三兄弟联手封印，却不曾告诉过萧剑其实是他最终还是不忍杀了她，甘愿被打尽千丈渊。
“一千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你的他不在了，我们却还活着，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青冥苦笑。
“其实当年并不是……”
她正要解释，他突然伸出了手摆了摆示意她不要说话。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如今我只不过是一个身负使命的早就该死的老头子而已。”
他笑道。
“你还在怨恨我的一剑，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刺回来，当做是我还给你。”
“是吗？”
他突然别过了头笑了笑。
琴声戛然而止。
许多人如梦初醒，纷纷睁开眼睛看着船头这两个凭空冒出来的奇怪的人。
东海再恢复到琴音之前的怒吼，漩涡愈来愈大，几乎就要将十艘大船尽数卷入其中，公孙静何成桢终于看见了那漩涡之中做乱的东西，那是两条头上生角的蛟龙。
“臭小子，借我一剑。”
青冥轻声道。
萧剑不明所以，不知道青冥到底要干什么。
“她要我还回去，我便还回去，从今以后，谁都再也不欠谁，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相见。”
他决绝的说道，手中突然出现一柄断了的剑。
萧剑不知道，他要以断剑还断剑。
不不理会船头，乃至十艘船头数千修行者的错愕。
他背着小和尚倒飞出船头，飘到了怒吼的东海上空。
“是他，是他，就是他。”
两里外船头有一风华绝代的白衣女子激动的大喊了出来。
与此同时，仙风道骨的老者身旁红衣少女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师父，快看，快看那小和尚，那是邪君，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阿。”
少女兴奋的大叫。
也就在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反应了过来。
“公子。”
“小师弟。”
“臭小子。”
……
然而青冥已倒飞出船头数十丈远。
青冥大声道。
“素心，你看我用这一剑还你如何？横眉竖立语如雷，闻说不休便放杯，仗剑当空一剑去，一更别我二更回。”
青冥转身就是轻描淡写一剑，最开始，众人均摸不着头脑，实在看不出这一剑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连一点剑气都没有。
突然，那漩涡处停止，两条蛟龙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一般慌忙逃离。
瞬间，东海被轰隆隆劈开，直达三百丈。
浪涛过后，再不见青冥身影，只剩下海面上漂浮着两条被斩成四段的蛟龙。
“天人……此手段真的乃天人手段。”
公孙静长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