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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血色律动沸血症(下)

  加速,加速!
  吉弗疯狂驾驶着蒸汽机车,他失了心,没了智,脑海里剩下的,只有那道红得快滴出血的身影,和那双喷涌着杀戮与死亡的血眼。
  那双眼睛里连接着的,是一个疯狂的血色地狱。
  张着大嘴,吉弗像一台鼓风机,不停的吸气呼气。
  加速加速!不要回头!我不想死!离开地狱!
  混乱,癫狂,吉弗的脑子已经变成了粘稠混沌的无序物质。
  除了加速,他可怜的脑子已经下达不了任何其他的指令。
  终于,在一个弯道处,他冲出了帝国修葺的道路,径直冲向无边的荒野。
  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树,是他疯狂之旅途的终点。
  在剧烈的碰撞中,他感到自己被血色的怪物生生撕裂,滚烫的血红岩浆,浇灌在他残破的躯体上。
  这是何等骇人的死法,吉弗在死前面孔扭曲着,承受着无比可怖的恐惧与痛楚。
  但实际上,他是死于碰撞引起的创伤,和机车暴沸的蒸汽,这也是他日后调查档案上的死因。
  ……
  望了一眼颠簸远去的蒸汽机车,沃切尔走进了密林,不再去看那东西一眼。
  他知道对方看见了什么,但他毫不担心对方会把看见的东西告诉别人。
  因为在他看见那些东西的那一刻,他的结局就已注定。
  在无人的寂静之所,沃切尔颤抖着取出了口袋中的手术刀。
  放血疗法,一种横行中世纪的神奇治疗手段。
  沃切尔一直把这种近乎魔幻的治疗手段,当做警醒自己远离愚昧的笑话看待。
  他无法想象,人到底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蠢到用这种自残的手段,来治疗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疾病。
  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愚昧的疾病。
  直到今天,他终于感悟到了古人的“智慧”,原来这种治疗方式,真的有它适用的病症。
  而且在这个世界,它的适用范围说不定相当的广泛……
  冰冷的手术刀在空中挥舞,精准的划开静脉,蒸腾暴沸的血液,像血色的火焰,在空中摇曳。
  大量的血液以雾状蒸汽,和翻滚着的浓稠液体形式溅射而出。
  那些从躯体中离开的妖艳物质,依旧在不断翻滚躁动着,向四周不断扩张。
  它们饥渴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有机物质,延续着自身沸腾侵散所需的巨大能量。
  直到周围的树木,和一切可以吞噬的有机物质全部耗尽,它们才在一片荒芜中死寂下来,变成了某种棕色的死物。
  在释放了大量沸腾的血液后,沃切尔惨白的面色,搭配身上溅满血污的西式正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吸血鬼的形象。
  他现在十分虚弱,体内的躁动由于动力源的流逝,逐渐平息了下去。
  看着周围寂灭的景象,沃切尔明白,自己已经变成某种诡异的东西了。
  这种由血色空间莫名存在,所播撒的诡异疾病,沃切尔将它命名为“血色律动沸血症”。
  释放体内暴沸的血液,只是一种暂时延缓病情的方法,并不能从根本上治愈它。
  感受着自身异化带来的陌生与诡异,沃切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以后不会无聊了,现在的自己,就是最好的研究对象。
  蠢蠢欲动的知识,正静静的躺在体内,等待着自己探索。
  踉跄的走出林子,沃切尔整理好自己仪容,将沾有血污的黑色外衣反向叠好,夹在臂上,拖着两个形如棺材的运输箱,一步一步走向远处的威利吉城。
  沿途的路上,沃切尔断断续续的喝了一些河水,他现在是真的口渴了,必须补充足量的水分。
  缓慢而漫长的跋涉后,在夜幕下,沃切尔重新回归文明的世界。
  一路上市民们对这种箱子见怪不怪,治安官更是向沃切尔投以敬意的眼神。
  他们知道这种样式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也知道沃切尔的身份地位,如果沃切尔有需要,他们甚至会上前搭把手。
  但沃切尔没有主动要求的话,他们也不会热情的主动上前。
  因为帝国核心价值观中,极其重要的一条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像机械一样分工明确,没有得到指令的事情,不要随意插手。
  回到诊所,将两个箱子拖到暗室,沃切尔对着镜子审视了一番自己。
  面容惨白,身形枯槁,只有精神还算可以。
  这还只是单纯的外形变化,在身体的内部,某种根本性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沃切尔体内的血液并没有完全安分下来,而是像火山一样,在爆发后,暂时休眠了起来,悄然积蓄着下一次剧烈运动所需的能量。
  更加令人不安的是,这一次的血液沸腾,只是某种暴露在外的直观表象。
  沃切尔已经能够感知到,真正本质上发生的事情,是某种机体改造运动被激活了。
  他体内的器官系统,正在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影响下,悄然发生着本质性的转变。
  这种本质性的转变,让沃切尔不单单是某个流淌着沸腾血液的人类,而是慢慢变成某种不可预知的非人存在。
  至于他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之前血色空间中的血红野兽,是个不错的参考对象。
  但如果事情就是那么简单的话,这对于沃切尔来说,连打发无聊时光的资格都够不上。
  因为那头血红怪物的构造机理,以及各种信息,已经全部加入沃切尔的【知识储备】中了。
  但沃切尔能清晰“看”见自己身上的异化,绝没有那头野兽身上的那么简单纯粹。
  对方的异变,机理构造简单的就像一间难民安置房,而沃切尔身上的变化,那绝对是一座正在建造的宫殿。
  这种异变的层次,是有本质性区别的。
  对方不过是几经辗转,沾染上了一些血色的印记,而沃切尔却顺着那些血色的印记,找到了那片无边的染料海洋。
  这种直接接触产生的感染,纯粹、深邃、无法消磨。
  感受着体内隐隐的躁动,沃切尔扶了一下金框眼镜。
  “这病,可有些难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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