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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节

  “是啊,怎的回事?”
  晋侯也吃了一惊,立刻冲过去,一把夺过诏板,惊慌的说:“庸狗!让你宣读诏令都办不好!”
  他说着,自己拿过诏板来看,只是看了一眼,一双眼眸恨不能掉下来,仔细盯着诏板,反复的看,恨不能调过去转过来的看。
  “怎么不念了?”就在此时,仿佛提倡木人的年轻天子,突然开口了,他的嗓音哪里像是个哑巴桑儿,分明低沉而磁性,带着一股说不尽的威严,与他的面容如出一辙,冷冷的说:“晋侯,为何不念下去了?晋侯郄包藏祸心,令亲信假扮扮匪徒,嫁祸潞国,谋害天子,企图提倡者愚弄天下!你可知罪?”
  晋侯脸色瞬间苍白起来,诏板脱手而出,石头雕刻的诏板砸在地上,发出“啪嚓!!”一声巨响,瞬间粉碎,迸溅而起,晋侯一脸瞠目,诧异的说:“你……你……”
  天子则是眯起双目,唇角挂着一丝笑容,笑容不断的扩大,让他本就俊美的面容更显游刃有余,说:“晋侯,你倒是仔细看看,寡人是谁?”
  第79章 太傅偏心
  “你你你……”
  晋侯震惊的指着姬林,颤声说:“你不是……”
  姬林幽幽一笑,说:“晋侯,你是怎么了?寡人如何?寡人为何不是你找来愚弄天下的假物提倡?”
  祭台之上突然发生骤变,众人全都吃了一惊,一时看不清到底是什么状况,公子万身在祭台之下,因为祭台高大,他根本看不清楚天子的容貌,然而他能听见天子的嗓音。
  天子一开口,公子万心中一震,这声音如何这般耳熟……
  晋侯睁大眼睛,瞪着眼前威严的天子,随即反映过来,连忙大喊着:“这不是天子!你不是天子!你是假的!来人啊,他竟敢假冒天子!来人啊!快来人!”
  晋侯的反应着实令人难以捉摸,在场众人全都喧哗起来,纷纷交头接耳。
  “晋公这是怎么了?”
  “是啊,君上这是做甚么?”
  “公子,君上这是……?”还有些搞不清楚情况的士大夫纷纷向公子万看来,然而公子万也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相对比晋侯的吃惊和失态,姬林则显得十分游刃有余了。
  就在昨日晚上,祁律用三大碗老妈蹄花汤成功让假天子起夜,离开了天子营帐,自投罗网,假天子根本不禁吓,立刻全都招供,把晋侯供的是一干二净,毫无保留。
  祁律和姬林一合计,正好将计就计,把假天子偷偷送走,让姬林这个正牌天子,伪装成假天子,回到了天子营帐,因为二人长的很相似,根本没人看出来,加之假天子身边的亲信想当然,根本没想到真正的天子早他们一步,已经入住了会盟营地,所以根本没有察觉。
  今日早晨,亲信还吆喝着真正的天子姬林赶紧来参加会盟,一路嘱咐他不可出错,姬林只管闭口点头,什么也没说。
  如今站在祭台之上的,可不就是真正的天子姬林,而不是那个提倡的假天子。
  晋侯始料未及,他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如今看到真正的天子出现,吓得恨不能尿裤子,一时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矢口大喊:“他是假的!这是假天子,天子被人调包了!”
  还是亲信反应的快,立刻上前说:“你这贼子竟敢冒充天子,实在罪大恶极!周公昔日里乃是天子的师傅,必然能辨认真假天子,各国国君,不如请周公上祭台来确认一番,也免得有甚么误会。”
  还是假天子身边的亲信反应快,突然就想起了他们拉拢的周公来。日前虢公忌父、虎贲郎将祝聃和石厚,就连獳羊肩和滑甘也都被下狱,只有周公黑肩一个人好端端的。
  大司马武曼还来给姬林“告状”,说假天子拉拢了周公黑肩,黑肩或许会叛变。
  这不是么,假天子身边的亲信便把黑肩给抬了出来。晋侯一听,恍然大悟,说:“对对对,周公是天子身边的老人了,天子还做太子的时候,周公便功不可没,周公一定不会认错天子,你这个贼子,还不速速就范,否则等到周公指认之时,便叫你五马分尸!”
  姬林一点子也没有畏惧,长身而立,笑着说:“晋侯你好生糊涂,连寡人是真是假都分不清楚。”
  晋侯见他“嘴硬”,便说:“好好好!请周公!”
  周公黑肩很快被簇拥着从祭台之下走了上来,他一身黑色的周公官袍,气色不错,面如冠玉,越发衬托的俊美贵气起来,这些日子假天子进入军营,是革职的革职,软禁的软禁,然而周公黑肩却十分滋润,每日吃好的饮好的,看来保养的不错。
  黑肩提着衣摆走上台去,晋侯立刻说:“周公,你快快分辨一番,这是不是假天子?”
  不等黑肩分辨,晋侯已经说:“来人啊,速速把这该死的假天子押下去,现在便五马分……”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哗啦!”一声,周公黑肩打起衣摆,突然矮身跪在地上,对姬林叩首作礼,说:“黑肩拜见天子,我王万年!”
  他的话一说,晋侯大吃一惊,接二连三的震惊让他脸色发青,浑身筛糠一般不停的颤抖起来,说:“周公,你……你——”
  那亲信也一脸不可置信,对周公黑肩低声说:“周公,我们说好的不是这样儿,你怎么……”
  黑肩笑眯眯的,一脸奸臣之相,说:“说好甚么?孤怎么不记得与你这般乱臣贼子说好了甚么?”
  亲信慌乱的说:“你分明答应……答应了我!”
  周公黑肩瞬间收起笑意,面容凌厉的说:“大胆晋侯!你指使亲信,谋害天子,还妄图用假天子愚弄天下,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有甚么可狡辩?”
  晋侯没想到黑肩竟然是这么一个奸佞,亲信分明已经和他谈妥了,拉拢了黑肩,无论是财币还是美玉,黑肩要什么送什么,没成想到了紧要关头,黑肩竟然收了财币却不办事儿。
  姬林幽幽一笑,说:“来人,把这乱臣贼子,给寡人拿下。”
  他的话音一落,晋侯脸色狰狞,立刻说:“来甚么人!?黑肩,就算你这个墙头草背叛于孤,你以为孤便没有旁的法子了么?你别忘了,洛师随行的虎贲军,都在孤的手中!”
  他这一句话落地,全场瞬间又都哗然起来,不为别的,晋侯这句话显然是认罪了!虽在场众人不知具体什么情况,但听着他们说话,七七八八也听明白了一些,如今晋侯如此肆无忌惮的承认,简直是藐视天子,目无王法。
  公子万吃了一惊,连忙说:“君上!”他说着,急中生智,又说:“如今会盟吉时已过,天子与各国国君远到劳累,不如进营帐饮两杯酒水……”
  他打圆场的话还没说完,哪知道晋侯十分不买账,恶狠狠地说:“你住口!!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晋侯喝退想要救场的公子万,怒目说:“虎贲军听令!把这个假天子给孤拿下!就地正法,碎尸、万段!!”
  晋侯一声令下,便听到“踏踏踏踏”的脚步声快速从祭台外面包抄而来,不断缩紧包围,是虎贲军!
  虎贲军黑甲执戟,快速开进会盟场地,将整个祭台与祭台之下的卿大夫们全部包围,黑压压里三层外三层,卿大夫们瞬间慌了。
  “晋侯!你这是要做甚么!”
  “你是要造反么?!”
  “晋侯为何能驱使洛师虎贲军?晋侯你今日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潞国国君一看这场面,说:“晋公,我潞国乃是会盟而来,如今你却兵戎相向,这是甚么意思?”
  场面十足慌乱,声音吵闹的仿佛菜市场,然而就这种慌乱之中,年轻的天子却长身而立,完全没有一点子惊慌,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自然下垂,微微掸了掸自己衣袍上本就没有的尘土,态度十分悠闲,十二条玉珠的冕旒轻轻摇曳,衬托着天子俊美的容颜。
  姬林眼皮微微向下,因着晋侯的身材并不高大,姬林需要垂头看向晋侯,这样的俯视让姬林的身材看起来更加高大,让天子的眼神看起来更加不屑。
  姬林淡淡的说:“晋侯,你是不是太小看寡人了?”
  晋侯没听懂姬林的话,他已经支配了洛师的虎贲军,将祭台团团包围,心中仿佛吃了定心丸,眯着眼睛说:“虎贲军听令,今日假天子作乱会盟,孤身为天子之臣,亲斩假天子,若有不从者,一律按犯上作乱处置,一同斩首!”
  他说着,又说:“还不快快上来捉拿假天子?”
  晋侯的话音一落,虎贲军立刻排开祭台之下的卿大夫们,向着祭台开进。卿大夫们手无寸铁,根本不敢和虎贲军硬碰硬,好些人还没看明白情势,也不敢贸然出头,赶紧全都向两边躲开,自动给虎贲军让路。
  公子万也在人群之中,被人群推搡了好几下,中间自动排开一条道路,便听到铿锵之声,是虎贲军开来了。
  那虎贲军配备精良,全都是一身黑甲,然而打头的男子却没有穿着介胄,也没有佩戴兵器,而是一身官袍,衬托着身材纤长,面容俊秀,他领着身后黑压压的虎贲军,一点子也不怯场,反而十分镇定自若,大步往前走去。
  公子万看到打头的年轻男子,吃了一惊,蓦然睁大眼睛,这一身官袍的男子何其眼熟,不正是前些日子,公子万鼓起勇气,表达爱慕,却被拒绝之人么?
  而此时这个人一身天子太傅的官袍,衬托着干脆利索又温和的气质,身后领着足有千人的虎贲军。
  正是祁律!
  祁律换上了官袍,几乎是在万众瞩目之下登场,恨不能自带背景音,唇角挂着笑容,他不断的往前走去,卿大夫们不断的向两侧拍开,全都瞩目着祁律,这种被注目的感觉的确令人享受。
  祁律走过去,正好对上了公子万吃惊的目光,还对公子万笑了一下。
  祁律走在最前面,右手是王室卿士虢公忌父,左手则是王室大司马武曼,身后跟着千人虎贲军,飒沓而来,快速迎上祭台。
  晋侯看到虎贲军开上来,还沉浸在征服天下的快感之中,然而笑着笑着,喜悦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笑容一点点的退却,仿佛是被风干的面团一般,“咔吧吧”甚至能听到龟裂掉渣的声音。
  晋侯瞠目结舌的看着开上来的虎贲军,虽然他从没见过太傅祁律,但是他认识虢公忌父,还有大司马武曼。
  亲信看到被软禁的虢公忌父,还有被通缉的大司马武曼,也震惊的无以复加,颤声说:“怎么、怎么会这样……”
  祁律在众目睽睽之下,悠闲的走上台来,笑着说:“呦,晋国国君,咱们又见面了。”
  晋侯瞪着祁律,一时反应不过来,想了半天,说:“你不是那个膳夫?!”
  晋侯虽然不认识祁律,叫不上他的名字,但是这些日子祁律理膳十足美味,也算是出足了风头,晋侯对他都有些印象。
  他刚说完,便听“嗤——!”一声,虢公忌父已经长剑出鞘,冷冷的说:“大胆逆贼,此乃天子太傅!”
  晋侯大吃一惊,瞪着祁律不知做什么才好。
  祁律、虢公忌父还有大司马武曼,立刻矮身跪在地上,拱手说:“拜见天子,我王万年。”
  虢公忌父说:“禀天子,会盟营地的兵力已经全部控制,卑将救驾来迟,令王上受惊,还请天子责罚!”
  姬林唇角的笑意慢慢扩大了,说:“诸卿来得刚刚好,寡人并未受惊,受惊的……怕是另有其人。”
  他说着,侧目看向晋侯。
  晋侯瞪着眼睛,方才那不可一世的快感瞬间消失了,从脑袋顶快速蒸腾而去,仿佛便是一场幻觉,昙花一现,根本抓不住。
  姬林冷声说:“大司马听令。”
  武曼立刻拱手说:“卑将在!”
  姬林目视着一脸失魂落魄的晋侯,说:“将晋侯与一干人等扣押。”
  武曼朗声说:“虎贲将士听令!将这乱臣贼子扣押!”
  虎贲军齐声应和:“敬诺!”
  晋侯一看这场面,瞬间有些腿软,他本以为控制住了虎贲军,没成想虢公忌父和大司马武曼却突然出现,瞬间夺回了虎贲军的兵权,晋侯眼看大势已去,咕咚一声跪在地上,突然变得恭敬了很多,叩首说:“天子……天子,罪臣有眼无珠,罪臣听信了谗言,因此还以为天子是假冒的贼子,罪臣……罪臣也是一片忠心,忠心耿耿啊!”
  姬林冷笑一声,说:“你这般的忠心,寡人可受不住。”
  他说着,冷声说:“押起来。”
  大司马武曼亲自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曲沃、潞国的面子,将晋侯直接绑了,还有他身边的亲信,也一同绑了起来。
  祁律对祭台之上的潞国国君和曲沃公拱手,笑眯眯的说:“当真是不好意思,各位,天子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今日的盟会看来需要推迟了。”
  潞国国君刚刚被大兵包围,而且他是来会盟的,怎么敢说一个不字,连忙说:“是是是,那今日我潞国便先在营地歇息。”
  曲沃公虽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情,不过晋侯显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如此一来,曲沃便欢心的很了,当即也很配合,说:“天子繁忙,我们做臣子的理应理解。”
  祁律笑眯眯的送走了潞国的国君和卿大夫,又把曲沃看热闹的都送走,这会子祭台之上便有些空空哐哐了,姬林挥手说:“全都押进幕府,该到寡人算总账的时候了。”
  天子与众人很快进入幕府营帐,天子坐在最上首的主席位上,祁律进入班位坐好,很快虎贲军便押解着一脸落魄的晋侯,还有假天子的亲信,公子万的亲信等人全部走进来,后面还有晋侯的卿大夫们,也全都被押解了进来。
  晋国的卿大夫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公子万也是一头雾水,毕竟晋侯这次的事情是背着众人做的,还以为天衣无缝,哪知道竟然在关键时刻,最后的节骨眼上,没能扳倒曲沃,反而把自己给坑害了。
  晋侯进入幕府营帐,咕咚直接跪在地上,叩头说:“天子,天子饶命啊。”
  姬林冷冷的一笑,说:“饶命?你指使贼子,谋害寡人之时,可想到今日?你用假物倡者假替寡人之时,可想到今日?你犯上作乱之时,可想到今日?!”
  晋侯被天子问的连连冷汗,匍匐在地,不只是晋侯冷汗,卿大夫们也都是冷汗,他们可没想到,一向软弱的君上竟然想出这般大逆不道的阴招,虽说如果成功,的确可以让晋国从此崛起,可这法子未免也太阴损了一些。而且说白了晋国是周天子的子民,如今这个年代,还是尊崇礼仪的年代,很多卿大夫对天子十分忠心,听到天子这般质问,心里也对晋侯的做法十分不耻。
  公子万恰好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身为晋国的贵族,一直以来都推崇的是尊王的思想,没成想晋侯却干出了替换天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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