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杜平心
古开福寺的名气很大，每逢周末，总有很多信男信女来到这里拜佛祈福，所以车子越往古开福寺的方向开，拥堵的情况越是严重，我跟冬瓜则不能表现地太过焦急，只能期望杜平心还在等着我们，错过了这次的见面机会，谁知道等到下次见面要到什么时候了。
挨到下车的时候，已经三点半，比约定的时间足足晚了接近一个小时，我心里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焦急，而是懊悔和放弃了。明知道今天是第四天，嗜睡症将会出现，今天上午应该死撑着不睡过去的。
“这里人多混杂，小偷很多，咱们都提防着点。”来喜叮嘱一句，才跟冬瓜搀扶着我进去。
古开福寺长什么样子，我没有一丁点儿的概念，只知道其中的殿堂很多，而我们要去的毗卢殿在古开福寺的最深处。本来我跟冬瓜是准备找个理由让来喜在外面等着的，方便我们跟杜平心见面，现在的情况，也没必要这么做了，只能权当今天是一趟拜佛之旅，一尊一尊佛像地拜过去。
寺庙里飘着一股浓重的香火气息，来来往往的香客不时地擦着我的身子，足以证明这里的人气之盛，大殿外说说笑笑的人一进到殿里便肃穆起来，再配上木鱼的敲击声和从殿堂一角传来的佛教音乐，使得气氛极具有感染力，不知不自觉将我从焦急的状态里抽了出来，躁动的心渐渐安静。
在殿堂中，人们的善心被无限扩大，尤其是对我一个摆明着的瞎子，香客们主动为我们让开位置，冬瓜拉着我，低声耳语让我跪在身下的蒲团上，来喜事先准备了香火钱，分给我们，毕恭毕敬地磕完头，才投进功德香里。一路拜过去，比想象中的要快很多。
几乎每一个人的成长都受到佛教的影响，不管信不信佛，凡是到了佛家之地，都会变得轻言轻语，就连冬瓜也是如此，这种事情有点像是西方人到教堂里忏悔，不同的是他们把自己的恶说出来，而我们是把心里的恶洗出去。
“毗卢殿。里面供奉的是毗卢遮那佛，周围立着五百尊罗汉。”来喜站在最后一个殿堂门口冲我们解释。听到这个名字，我在心里默叹口气，收起心里的杂乱。跨过门槛我明显感觉到毗卢殿里的气氛跟之前的不一样，似乎嘈杂了不少。
“来喜哥，这些人对着罗汉在数什么？”冬瓜的一番话问出了我心里的疑惑，来喜笑了笑道，“在这里有一种说法，以自己的年龄为一个轮回，从第一尊罗汉朝下数，一直数到第五百尊，把最后数到的数字报给那边的和尚，这也就是你所抽取的年岁签，测凶吉所用，我还从没数过，你们要不要试试？”
“有意思，乔状元，咱们也试试吧？”冬瓜颇感兴趣地建议，忽然意识到了真相，打个哈哈笑道，“我忘记你看不到了，怪我怪我，等你眼睛好了，我们再来带你来数。我跟来喜试试，你在椅子上坐着等会儿我们。”
“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能行吗？”来喜语气里有些担忧，不过我看得出来他跟冬瓜一样，都想去试试。在这里面，我肯定是安全的，便摆摆手让他们走。
虽然我看不到，无法在五百尊罗汉里数自己的年龄，不过这个答案是注定的，也是可以通过数学算出来的，只是人更愿意自己挨个数一遍，对于我，只能在心里默算最后的数字。
一分钟后，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远远比冬瓜他们自己数的要快，二十，这个数字的吉凶又代表什么？
“施主。”我一直安静地坐着，丝毫没有料到会有人主动上来跟我聊天。
我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和眼睛，苦笑着摇摇头。
“无妨，不管是什么人，凡是来到这里，都只是人。”那人极为平淡地道，似乎没有离去的打算，反而喋喋不休地冲着我道，“人非圣贤，七情六欲斩不断，艰难困惑不离身。不知道施主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是解惑亦或是心安？”
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空灵，给我的感觉似乎是一个寺里的和尚，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注意到我，不过我还是如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一个手举二，一个手举一，意思是两个都是。
那人笑了笑，接着道，“或许来的香客都跟施主一样，解惑、心安。神仙洞中觅神仙，长生山里寻长生。世人哪里会知道，神仙不是仙，长生不是生呢？”
这句神叨叨的话听到耳朵里怪怪的，我皱着眉头仔细品了品，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抖，我瞬间明白了话里的意思，能说出来这句话，而且话中又隐喻着长生的只有一个人，约我来这里的杜平心。
明白了这点，我情绪有点激动，那人阻拦道，“不用多说，你明白就好。你随我来，我带你数一数五百罗汉。”
说实话，我心里无比地纳闷，杜平心肯定知道我的时间并不多，他不把那些秘密告诉我，反而一起数罗汉，这么做未免有点太奇怪了。
“眼前的五百罗汉，无论你去哪个寺庙，它们都在那里，供各地的信徒祈福朝拜。”杜平心喋喋不休地道，“如果你在全国转一圈儿，在每个寺庙里拜一遍，我问你，你拜的究竟是什么？”
“很多人会回答他拜的是五百罗汉，那我接着再问，五百罗汉又是什么，它们到底在哪里？能回答出这个问题的人不多。你仔细想想这个问题是什么？或许这就是你最想从我这里要的答案。”
“人眼看不到的事情太多太多，他们希望借助佛的眼睛去看见、去认知，然而当你真的用佛眼去看世界的时候，佛还是佛吗？佛既然不是佛，它又是什么？”杜平心说的话很慢，却让我整个人静下来，虽然我看不到身边伫立的五百罗汉，但是我隐约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杜平心停顿了数秒，才淡淡地道，“每一个人眼中的佛，都是按照这个人的意志存在的，想着这个人在想的事儿。如此说来，佛就是自己，五百罗汉就是五百个自己，它们住在你的心里，所谓的心安，便是相信你自己，因为你的判断，也是佛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