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节

  她高兴起来,是个特别好的妻子、母亲,有求必应。
  但顾亭远生得好,跟他搭话的女人不少,这就导致她不高兴的时候远比高兴的时候多。
  韶音扫了扫院子,又收拾了下西边的菜地,意外收获了两只刚蜕皮、还没变黑的知了。回到灶房,取了只碗,倒入清水并放了些盐粒进去,将两只白知了扔进去腌起来。
  做完这些,又去看昨天捡的螺蛳。本来清澈的水,已经变得很浑浊,盆底还积了一层薄薄的脏东西。
  韶音端起盆来晃动一番,搓洗了下螺蛳表面的脏东西,然后倒掉脏水,注入清水。
  太阳升起来了,隐约感觉到温度也开始升起来了。
  韶音进了屋,见安儿还没醒,便轻手轻脚地走到墙边,打开装衣服的箱子,从底下拿出一只手帕。
  手帕中包着沉甸甸的铜钱,还有几角碎银子,是顾亭远给的家用。
  她常常说花完了,但其实存了点私房。韶音数了数,发现还不少,竟有三两银子之多。
  买一只鸡也不过大几十文钱罢了。
  不过韶音没打算花钱。陈采音给自己买衣服、鞋子、首饰、脂粉等,对儿子也没亏待了,这些都不用添置。至于顾亭远,他是穿得寒酸,但韶音不打算打扮他。
  至于吃的,家里菜地种着些白菜、黄瓜之类,厨房里还有些茄子、芹菜、豌豆、鸡蛋等,暂时不用买菜。
  肉的话,韶音打算去河里捉条鱼回来,既可以哄孩子玩,又可以炖来吃。
  听着吱吱的蝉鸣声,可见附近的金蝉不少,每天去捉上二三十只,就是一盘肉菜,足够娘俩吃的了。
  至于顾亭远?学舍的饭菜有荤有素,好得不得了,谁管他。
  “你很会过日子嘛!”灰灰的声音突地响起。
  韶音轻轻笑了下,说道:“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收起帕子,重新藏在衣服下面,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家伙,只见他不知何时翻了个身,但还是沉沉睡着。
  小孩子觉多,韶音也不叫醒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挑了根结实的树枝,拿起菜刀削起来。
  第137章 前妻6 给儿子找小伙伴。
  大概七八点的时候, 安儿起了。
  “娘?”他光着屁股走出来,站在门口喊人。
  韶音领他到菜地边上嘘嘘了下,然后牵他回屋穿衣服,又带出来洗脸净口。
  这才从灶房里端了早饭, 母子两个围着桌子坐下, 开始吃早饭。
  早饭是用白面做的疙瘩汤, 顾亭远很舍得下料,疙瘩拨得稠稠的, 一碗下去大半碗都是面疙瘩。
  安儿吃上半碗就饱了,韶音吃了一碗,又吃了个窝头。
  吃过饭后, 安儿就精神起来了,兴致勃勃地追在韶音身后:“娘, 捡河蚌!”
  “好。”韶音应道。从灶房里走出来, 甩了甩手上的水, 进屋寻了只斗笠, 往脑袋上一扣。
  走出屋子,栓上门, 拿起靠墙立着的削得尖尖的木叉, 又走到缸边弯腰捡起一只木盆,这才带着儿子往河边走去。
  安儿高兴极了, 一会儿跑到前头,一会儿又折返回来, 嘴巴不停地念:“捡河蚌!捡河蚌!”
  “捡一大盆!做一大碗!”
  “给娘吃半碗!”
  他记性好得很, 昨晚韶音说要吃半碗,他心心念念着。
  来到河边,韶音给他脱了鞋袜, 挽好袖口和裤脚,让他在浅水边上玩耍。自己往里走了走,在没过膝盖的位置停下来,准备叉鱼。
  河里是有鱼的,但是鱼背上深色的鳞片,令它们不易被发觉,安然游动在碧绿色的河水中。只偶尔甩尾转身时,一抹银色光芒从身侧的鳞片上反射出,被捕食者所察觉。
  叉鱼这种事,没有点技术做不来。鱼的鳞片很滑,假如速度不够快、力道不够大,根本叉不住。何况还有光线的折射,人眼所看到的位置并不是鱼儿真正的位置。
  拿竹篓或网子捕鱼,才是通用手段。但家里没有竹篓,韶音又懒得编网,便随手削了根木叉。
  河水荫凉,腿脚泡在河水里,说不出的清凉舒爽。村里的女人们也抱着一盆盆待浣洗的衣物走出院子,来到河边,寻了树荫浓密的地方蹲下,一边闲话一边洗衣裳。
  孩子们跟来,但女人们不许他们下水,一声声喝斥此起彼伏。
  这条河有二十多米宽,深处可以轻易没过成年人的头顶,大人们担心孩子们上瘾,平时根本不许孩子们下水。
  但安儿在浅水边蹦跶来蹦跶去,招了其他孩子们的眼,也想下水玩耍。结果就是被母亲或祖母训斥了,哇哇大叫:“他怎么能下水?”
  “就是,他下水了,我们也要下!”
  巴掌声和哭嚎声此起彼伏。
  安儿有些吓住,顾不得捡河蚌了,踩着水,朝韶音跑过来:“娘。”
  他来之前,韶音刚看到一尾巴掌大的鱼儿游过,准备下手。
  此时不得不停下来,转过身道:“站住!”
  安儿停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她,大眼睛里闪动着不解和委屈。
  韶音站的位置,水已经没过膝盖。安儿如果跑过来,以他的小身板,至少没过胸口。
  这孩子也不知道怕,她缓下声音道:“你站远点,这边水深。”
  安儿抿住了唇,扭头便往岸上跑。弯下腰,撅起小屁股,抱起了自家的木盆。
  那是用来放河蚌的,但现在他一个都没捡着,因此里面是空空的。
  但即便如此,木盆还是很有些份量,他两手抓起,吃力得小脸都红了。但却不松手,倔强地抱着,重新下了水,一步步往韶音走去。
  他很黏母亲。换了别的小朋友,估计这会儿就兴冲冲地找小伙伴玩去了。但安儿没有小伙伴。
  想想也知道了。
  他母亲是那么作的一个人,天天跟顾亭远闹,因着村子里的女人跟顾亭远说话,便跟顾亭远打架撕扯,甚至骂很难听的话,谁能跟她好?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婶子婆婆,没有搭理她的,自然也不会让家里的孩子们搭理她的孩子。
  安儿没有小伙伴,甚至被排斥着,这才黏着母亲。
  “娘,垫着。”终于走到她身边,安儿一松手。
  结果,木盆漂在水面上,沉不下去。他摁了摁,每次用力摁下去,木盆就又浮上来。
  他傻眼了:“娘?”
  听着儿子带着哭腔的语调,韶音快笑死了。能想到垫高自己,从而跟她站在一起,脑子还是很活络的。
  忍着笑,拾起木盆,反过来控干净里面的水,然后放在水面上。捞起儿子,将他放在木盆里。
  木盆很大,正是昨天洗衣服的那只盆,平时还会给安儿洗澡。小家伙坐进去,毫不局限。
  只是,水是波动的,安儿坐进去后,木盆顿时摇摆起来,吓得安儿“啊啊”直叫,小手无措挥舞着,直要揪韶音的衣裳。
  韶音耐心地稳住盆子,教他两只手握住盆沿:“你不要乱动,盆子就不会晃了。”
  母亲就在身边,而且教导着他,安儿渐渐平稳下来,有些稀奇,左看看右看看。
  他本来想着,垫高一点,跟母亲站在一起。但是现在,浮在了水面上,目的达到了不说,还很新奇。
  “娘,为什么不沉下去?”
  “晚上问你爹。”
  安儿很乖,闻言就不问了,将好奇攒在心底,一手揪住母亲的衣裳,开始观摩母亲叉鱼。
  “哇——”
  不远处的嚎哭声再次高昂起来。
  安儿被吓得一抖,紧紧攥住了韶音的衣角,有点惊恐地往后看去。
  其实没什么。
  都是亲妈、亲儿子,能怎么着?
  就算动手打,也是打的屁股蛋这种肉厚又不疼的地方。只不过,小孩子就是有这种本事,哭起来让人觉得他们蒙受了天大的委屈。
  “为什么他可以!”
  安儿不仅能下水,还坐进了盆里,让一群孩子们馋坏了。
  “他娘不怕他淹死,你娘我怕你淹死,听懂了吗?!”不知道哪位婶子大吼一声,然后是清脆的巴掌声,听着就是打在屁股蛋上。
  但是虽然不疼,听起来还是很唬人的。
  孩子们愈发嚎啕大哭。
  假如大家都不玩水也就罢了,偏偏现在有人搞特殊,叫他们怎么能接受?一个个嚎哭不止,令人头疼。
  引起这番嚎哭的韶音,顿时遭到了树荫下的妇人们恨恨的瞪视。
  韶音只作瞧不见。
  是,小孩子不能在水边玩,这很危险。但她既然能保证儿子的安全,为什么不让儿子享受自然的乐趣?
  至于别的孩子因为这个哭,那她没办法。
  她总不能因为别的孩子怎么样,就剥夺自己儿子的乐趣。
  只是,儿子就在身边,一不小心就会翻下去,韶音便不能聚精会神地叉鱼了。
  她开始使诈。
  放出精神力,笼罩这片河域,选出几条个头较大的,捆束着往这边来。
  她操控着其中一条鱼儿率先“游”过来,并对安儿说:“嘘,有鱼,别动。”
  安儿顿时不动了。
  瞪大眼睛,一眨也舍不得眨,盯着水中。
  还没等他看清楚,就见母亲“唰”的一下刺出木叉,再抬起来时,便发出“哗啦”一声,带出一条近乎一尺长的鱼。
  “哇!”安儿顿时惊叫出来,简直太兴奋了,两手拍着盆沿,把木盆拍得东倒西歪都不怕了。
  韶音笑笑,将鱼儿摘下来,往河岸上一丢。
  这一幕没被远处的孩子们漏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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