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丢脸

  姜绯和陆柏珵的梁子，是在小学的时候就结下了的。
  其实认真说起来，在他俩还是萝卜丁点大的时候，关系并不算糟糕。那时的陆柏珵尚且低调，还没成为“别人家的小孩”，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同姜绯分享，而姜绯觉得他长得好，当然也爱和他待一块儿。俩人关系一度好到就算玩捉迷藏，都是要拉着手一起躲到桌子底下去的程度。
  所谓梁子结下的缘由，搁现在听起来有些啼笑皆非，但在当时却给姜绯幼小的心灵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事情要从陆柏珵的一只只能用来通话短信的翻盖手机说起。
  陆家大人因为工作太忙，照顾不上陆柏珵，便给他买了个手机，以方便日常好联系。
  在十几年前，手机可是个稀罕物。陆柏珵这人挺神奇，对这类身外物从小兴趣就不大，顶多鼓捣一个晚上就放在一边不管了。姜绯不一样。姜绯对什么都感兴趣，还长情恋物，看到他有一个手机，心痒痒，就问他能不能给自己玩。
  陆柏珵虽不稀罕，但看到姜绯那样迫切地看着自己，心里对这手机的价值就又有了另一番的评估。
  他说可以，但是姜绯只能在他身边玩，而且还要听他的话。
  姜绯忙不迭答应了。
  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姜绯和陆柏珵总是待在一起，谁也插不进去。而陆柏珵的手机，也总是在姜绯的手上出现。
  按理说，一个不过只能用来打电话和发短信的手机，不应当能给姜绯带来那么长久的吸引力才对。
  可却架不住姜绯认识了一个“网友”。
  这个网友是姜绯做算术题时出现的。当时她正休息，陆柏珵给她倒水去了，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消息弹出，内容简单：好无聊，我们聊聊天吧。
  姜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个陷阱，只觉得新奇，当下回复：聊什么？
  两边就此聊开。
  姜绯自认聪慧，不仅没有暴露自己只是个小学生，还给自己安排了一个二十几岁的上班族身份。她发现自己和对方很投缘，不管她说什么，对方都能有话题接。这让她无比开心，仿佛自己真的就是那个虚构出来的经济自由的成年人。
  陆柏珵给她玩手机，不过是想她乖乖听话，从未有过检查她在玩什么的意思。是以这个“网友”，便成了她一个人的秘密。
  直到两个月后，万希女士回到家，把陆柏珵叫去书房，问他是不是在手机上玩了什么费钱的游戏，否则手机话费怎么会才充不久就宣布告罄，更别说她充的还从来不是小额数目。
  陆柏珵没想到是姜绯的锅，十分淡定地摇头：“没有。”
  万希相信自己的儿子，听他否认，便也没再追问。过了几天，万希和安梦茹喝茶，随口提起了这件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安梦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姜绯的可能性。
  她面上不显，一到家就把姜绯叫了出来，问她是不是拿陆柏珵的手机乱买东西。
  姜绯立刻大声否认：“没有！”
  她也没撒谎。在她看来，自己那是在交朋友，可不能和乱买东西相提并论。
  但安梦茹不信。
  在安梦茹连续逼问下，姜绯终于哭着承认了网友的事。她抽噎地说：“我也没聊几句，”她打字很慢，一晚上聊个五毛钱就到顶了，“怎么可能会花几百块钱？”
  安梦茹恨铁不成钢地戳她脑袋，“跟你说话的指不定就是个机器人！这是个坑，是诈骗你懂不懂？你以为几分一条的短信，到骗子那里就是几块一条……”
  姜绯因为安梦茹短短的几句话，整个人都傻了——她以为的网友不是网友，对方故意引她回复，为的就是坑她个几百块。
  那天晚上安梦茹把姜绯打了一顿，第二天又让她去把钱给还了，再跟陆柏珵道歉。
  姜绯依言照做。
  但从这事以后，她就再没和陆柏珵说过话。
  因为实在是太丢脸了。
  姜绯年纪不大，却极好面子，每次看到陆柏珵的脸，尤其是他那双明亮澄澈的眼，她都会想起自己干过的蠢事。
  陆柏珵并不觉得那是什么大事，碍于安梦茹严肃认真地站在一边盯着姜绯认错，也不好直接安慰。事后他倒是找过姜绯，想和她谈谈，奈何姜绯一见他就跑，几次之后，他也就没了热脸贴冷屁股的意思。
  俩人原本友好亲热的关系因而冷却。
  再后来，陆柏珵逐渐往“别人家的小孩”方向发展，并且从此一去不复返。姜绯成天在安梦茹嘴里听到陆柏珵怎么怎么厉害，听得多了，麻木的同时，对陆柏珵的厌烦也跟着多了几分。
  她性子直来直往，讨厌一个人从不掩饰。
  周围的小朋友都知道她和陆柏珵不对付，陆柏珵作为当事人，自然也有所察觉。
  他从不计较，但也下意识地没有想过握手言和。
  谁让姜绯每次都像看到瘟神一般躲他？她的脸上，对他的戒备太过明显。可她对别人就不这样，永远都是笑盈盈的，包括对年级里那个不受欢迎的小胖墩，也从不吝啬笑容。
  双方都不愿意低头。
  这样的僵局，一直维持到俩人上了初中，才见有打破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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