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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捌、

  “你说什么”涧月嘴唇闭得紧紧的,眼睛定定盯着郑姌,
  “怎么,不信?”
  她轻笑出声,眼神充满了同情甚至嘲笑“不信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去问”
  当年那一场腥风血雨的屠杀,说什么匡扶正义,平衡权势,那年经历过的人都知道,只不过她爹爹是联合某些不满裘大将的官员,暗地里使用一些阴谋诡计暗算其罢了,
  树大招风撼树,人为名高自然害人。
  裘大将确实是个好人,郑姌嘲讽的看向涧月,可不过,就是一个烂透熟透的大好人罢了。
  烂了,自然就要摈弃掉。
  “翘华”
  “奴婢在”翘华从两人身后的假山里出来,郑姌懒洋洋的瞟了一眼,然后缓缓伸出来自己的手,又望了一圈这大好春色,忽略过涧月那瞬间发白的脸色,笑道:“我们走吧”
  “是”翘华甜甜的笑着回应道,扶着郑姌绕过涧月就离去了。
  “问...”涧月像全身被抽去了力气一般,缓缓靠着身边的红木柱子坐下,她慢慢的捂住自己的头颅,然后蜷缩起来,蝴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飞走了,独留含苞待放的花朵依旧在等待,日暮西沉,细丝般的午后露珠打湿了一片,蝴蝶袅不见踪影,花儿含着泪在低声哭泣,笼罩着薄雾的轻纱的月光含着狡狯的闪光
  涧月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看见自己眼前站着一个人,白色绣花鞋,她笑出了声
  “真的是你”
  “婷娉....”
  那个一直在暗处的人.........
  当年,她与哥哥侥幸逃过了一劫,却在那豆腐坊里,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哥哥倒在血泊里,她痛不欲生,但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自己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再后来就是听从他的话,入了宫里,在他羽翼的庇覆下,苟且偷生。
  “姑姑,您不可再坐在这儿了”
  婷娉皱了皱眉,环视了一圈,然后温柔劝告道,可等了一会,姑姑却没有再说话,上去探手摸了一下涧月的额头,婷娉眉头皱的更紧了,没有再过多考虑,半蹲下来要把涧月背起来,
  “叫他来。”她紧紧的抓住婷娉的肩膀,用足了力,可说出来的话却分外虚弱,顿了一会,涧月惨白着一张脸,眼睛带着血丝道:“叫你主子过来。”
  她不知道,除去在城隍庙时的“初遇”他在更加早以前,是见过她的。
  她懵懵懂懂来到这个世间上
  他靠在床边,一只手揽着她的背,一只手下意识地替她拭去了汗滴,那动作熟稔又自然,她睡得不安宁,神志不清的在说着胡话,嘴巴念叨着在叫“哥哥,哥哥”
  “哥哥...”
  “哥哥....回家.”匪晏低垂着眼眸,神情复杂的的望着她那蠕动着的唇瓣,只轻轻的张阖了两下,又闭了上去,一会儿又继续叫喊着,“回家吗...”匪晏轻声喃喃重复着她说的话,“我不可以吗...”
  声音低沉而好听似玉石之声,轻轻的敲击在心头,他轻抵着她的额头,疲惫的阖上眼睛,自言自语着
  “小鸟儿也是你的哥哥,对吗”
  “这儿,就是你的家 。”
  “这不是我的家。”涧月缓缓睁开眼,苍白着一张脸,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睛里满是倔强。
  “匪晏,这不是”
  她的头发很软,扫在他胳膊上,匪晏沉默没有说话,埋在她的脖颈间,秀发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不刺鼻,是一股很柔软的香
  是栀子花的香味,她的房间外面是有一棵栀子树的,打开那一扇窗户就能看见。
  那种淡淡的香味,有些朦胧,弥漫着阵阵幽香,她最爱栀子花的,花芳香素雅,绿叶白花,
  在炙热的七月里,她随着栀子花开一同出生了。
  然后他就见到了她,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乌黑亮泽,她的乳母抱着她靠坐下在栀子树下,一声一声的轻哄她睡觉,胖胖的小手像藕芽似的握成小拳头,闭着眼缩在乳母的怀抱里鼾睡,乳母是个慈和的人,她轻轻招招手,笑道:“小太子,来”
  栀子花盛开,满院子都是花香,两岁的匪晏紧牵着五岁山时的手,想了想,踉踉跄跄的走过去,然后把一朵栀子花小心翼翼的放进她的小手里,
  栀子花很小,是小花骨朵,和她一样弱小,
  小涧月皱了皱眉,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小拳头舒展开来,然后把那一朵栀子花又一点点的握进自己的拳头里,
  这是两岁的匪晏在他所见的最高枝头上摘下来的最大的花儿。
  他悄声舒了口气,接着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然后捂着嘴,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你好哦,小涧月,我是匪晏”
  他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咬了咬嘴,奶声奶气的继续道:“是涧月的二哥哥。”
  他真的也是她的哥哥的。
  “....哥哥。”
  “他在哪里。”
  “绾绾,我也是你二哥哥”匪晏浅声回答道,
  “你...是什么哥哥”
  行鱼水之欢,解带脱衣,颠鸾倒凤的人,是什么哥哥?
  匪晏眼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没说话
  涧月沉默着,她目光始终都在前面紧闭的木雕花大门上,眸色黝黑,仿佛透过那一层薄薄而又单直的木细缝就可以钻出去一样,思绪飘了出去,就像他们曾经他背着她,两人吵吵嚷嚷的钻过那黑暗而充满神秘的盘龙洞口一般,云翳放晴,少女搂住少年的脖子,蹬着小脚丫,不安分的指着天空,晃荡不停,
  “裘山时,在哪里”涧月执拗的又问了一次,她比任何人都要确信和清楚的知道,她的哥哥到底有多厉害,她一而再再而叁的欺瞒自己,这么久了,要活着,人早就回来了,行尸走肉般孤独在这宫里,和匪晏两个人相互取暖,仿佛一望无际冷冽的湖面上结满了厚厚的冰层,突然有恶魔嗞着牙过来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导自演的局,那一刻开始,
  裂缝,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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