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伊利亚侧头看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街道，神情有些恍惚。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呼吸过如此嘈杂的空气了。
“伊利亚”
衣着华贵，全身散发着高雅气息的卡特琳娜夫人唤了走神的儿子一声。
“马上就到学校了，要好好跟着老师学习知道吗？周末休息也不能懈怠，妈妈有空会来看你的。”
“是的，妈妈。”
伊利亚垂下眼睑，翩飞的黑色睫羽在白瓷般的脸上打出一小片阴影。
世界闻名的瓦林斯帝国芭蕾舞蹈学院，教学老师多数曾是芭蕾界优秀的大师及艺术家，师资力量极为强大。
而他，将在这里度过六年时光。
给伊利亚安置好行李后，卡特琳娜夫人的专车缓缓驶离，逐渐变成远方的一点墨色。
第一堂课是古典芭蕾。
伊利亚刚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教室门就被人啪的一声打开。
孩子们兴奋嘈杂的嬉闹声瞬间停息。
一身铁灰色西装的高挑男人大步走进来，习惯性地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并向一旁的钢琴师道早安。
男人扫视了一眼这群新来的小萝卜头，灰蒙蒙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
“威廉·温斯顿，我将是你们的古典芭蕾舞老师。”
得知学生们都已经热过身后，温斯顿侧头示意钢伴。
“请开始。”
伴随着舒缓的音乐，男孩们饱含期待地向新老师展示自己的舞姿。
温斯顿审视着，毫不客气地犀利指出他们的短板。尽管他说的都是客观事实，教室里的氛围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
曲毕，温斯顿拿起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
他注意到有几个学生明显舒了口气，松懈下来，突然开口。
“每年有数千人申请入学，却仅有70名学生可以入选，那就是你们。”
这番称赞很难不让人心生骄傲，特别是当说话的人曾是瓦林斯帝国剧院的首席男演员时。
“而每年也只有30名学生可以顺利毕业并进入瓦林斯知名剧院或其他国家的剧院。”
“这意味着什么？”
他环视一圈，看学生们噤若寒蝉，有几个甚至脸色发白，嗤笑一声。
“这意味着每年都有人因为不合格被迫降级甚至退学。明白了吗？”
温斯顿离开了，留下一群心里七上八下的孩子。
这无疑是一个漂亮的下马威。
没人敢再表现得洋洋得意，起码明面上没有。
伊利亚握紧汗湿的掌心。
他必须更努力才行啊。
伊利亚循规蹈矩地上课、练舞、作息，丝毫没留意有一双碧绿的眼睛不时的窥视他。
阿列克谢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瘦小的黑发男孩，就是三年前害他被学校开除并被迫转学的罪魁祸首。
这小结巴又落在他手里了，很好。
阿列克谢的嘴角弯出一道温和的弧线。
他相貌很不错，线条硬朗，有一双深邃的碧绿眼眸。身体条件在同批男生里算得上出类拔萃，成绩也数一数二。
只要表现得阳光亲切一些，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出头，就很快在男生堆里有了号召力。
阿列克谢不急着去找伊利亚的茬，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他早就看不上眼了。
他很清楚，在瓦林斯实力就是一切。只要确保自己足够优秀，把尽可能多的同级生都笼络到自己这边来，孤立无援成绩又不出彩的伊利亚就显得很难堪了。
实际上，伊利亚的专业课成绩确实不太好，双人舞尤其差。
他年龄小，身高和肌肉力量都不够，根本无法支撑女伴的身体，经常被老师单独拎出来做伏地挺身。
后来稳一些了，他心里又抵触和异性亲密，导致配合僵硬，成绩上不来。
老师不得不严肃警告他。
“伊利亚，如果你这学期末双人舞成绩不合格，就要被退学处理明白吗？希望你多加努力。”
“是的，老师。”
伊利亚脸色苍白，低低应了一声。
他决定以后晚上留下来加练，绝不能就这样被退学。
旁观了一切的阿列克谢挑了挑眉，落井下石的机会来了。
下课后，他主动去邀请伊利亚加入他们的晚间活动，不出意料被拒绝了。
“一起来吧？我保证你会有一个很不错的夜晚~”
黑发的男孩抿了下嘴唇，垂下的眼眸看不清神色。
“不了，谢谢你的好意。”
“好吧，再见~”
阿列克谢耸了耸肩，跟他那帮好兄弟勾肩搭背地走了。
红头发的利昂早就看伊利亚不顺眼了。
“他又不来？大少爷真是高傲。”
阿列克谢无奈一笑，试图为伊利亚辩驳。
“别这样说，伊利亚要留下来练舞，这是好事。”
同伴们听了越发不满。
“阿列克谢你干嘛老帮他说话，你看他什么时候搭理过你。”
“呵，我还以为他是个天才呢~也就这样，学院干嘛要提早两年把他招进来？”
“听说他妈妈是卡特琳娜·罗曼诺娃，曾经戈洛温剧院的首席。你们说，他该不会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一群身姿挺拔的男孩毫不顾忌地大声议论，把这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
“你们省省吧~”
阿列克谢不赞同的摇摇头，碧绿的眼睛里却盛满了笑意。
“伊利亚在他这个年龄已经很优秀了，去年还拿了纳西莎的金奖，否则学院也不会破格录取他。”
“是，不过在瓦林斯就很不够看了哈哈哈哈”
期末，伊利亚的双人舞勉强合格。
班上几个成绩落后的孩子因为单科不合格被退学了，走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
瓦林斯的残酷，这一瞬间毫无遮掩地显露在众人面前。
伊利亚沉默着，看那几个同学的家长一脸怒色的将孩子的行李打包带走。
他升起车窗，示意司机开车回家。
“走吧。”
“伊利亚回来了~”
儿子快一年没回家，卡特琳娜夫人少见的流露出明显的喜悦。
“妈妈，我回来了。”
伊利亚抱了抱母亲，淡蓝色的眼眸中盈满思念。
“快来，我让厨师做了你爱吃的酸奶鱼子酱煎饺。”
母子间的氛围很温馨。
卡特琳娜夫人好心情地倒了小半杯葡萄酒，偶尔轻声问询伊利亚在学院的生活，餐桌上的蜡烛香薰飘散着微甜的香气。
“对了，你的成绩怎么样？老师怎么说？”
卡特琳娜夫人唇边带笑，随手挽起鬓边的金色碎发。
“......成绩，不是很好。”
伊利亚小声嗫嚅，低头搅拌着碗里的汤匙。
卡特琳娜夫人皱了下眉，神情很快冷淡下来。
“伊利亚，我不是说让你好好跟老师学习吗？”
她闭了下眼睛，微微侧头叹一口气。
“我当年一入学瓦林斯就是第一名，直到毕业，从没变过。”
“伊利亚，你要努力，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