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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医救不了大汉(基建) 第256节

  “贪欲源于本性,兼之外界催发,环境逼迫,想要完全杜绝,即便是臣也未曾见过。”
  韩盈已经听出来了刘彻声音中的愤怒,回答的更加小心起来:
  “衣食住行为人需之根本,必须满足,其次是减贪、杜贿,不然在所有人都贪贿的环境中,不贪贿的人是活不下去的,除此之外,移风易俗,提拔清廉正直的官员也是不错的办法,只是这些政策施行起来极为困难,往往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开头勉强有些效果,过上一段时间便会没人在意,毕竟,官吏豪族那么多,很难做到时时刻刻的约束,除非……用一些天生就带着枷锁,不敢轻举妄动人做官吏。”
  “喔?”
  听到此话的刘彻心神一动,他反而不急起来,看着韩盈,极为缓慢的问道:
  “朕不知,这世上还有天生带着生不出贪欲枷锁的人?”
  “这世上哪有没有贪欲的人呢?不过是比如今好了一些罢了。”
  提出要求的那刻,目的也就无从隐藏,韩盈也没慌乱,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道:
  “臣今年大约十七八岁,此事一忙,恐怕又得四五年没个空闲,待安定下来,算最小,也得是二十一岁,等我找好愿意入赘的男子成婚,等生下孩子就得二十三岁啦,我是医者,知道女子若是不想伤身,那至少要间隔两年才能再次生育。”
  “算陛下体恤,天下安泰,我无事所做,又运气极好,孩子都安稳长大,那此生也就是只生养两个可以依靠的孩子,陛下,您说似我等这般的女子,就这两个孩子,岂敢去贪?甚至就算是贪了,又能贪多少呢?”
  好一个新奇的角度!即便明白韩盈是为了给自己和身后的女子争夺官职刘彻仍是被这个理由说的有了几l分心动。
  比起来男人更难约束的现状女人先天性的劣势使得她们一旦踏足官场便不得不开始衡量生育和官职的孰重孰轻而在生育赌命的现状哪个女人会为了生育放弃官职?
  如此一来一生只生育两三个孩子最后能有一两个活到大那就要谢天谢地了!
  刘彻没有先纠结女人当官的压力和韩盈的目的在韩盈点出孩子数量的时候他敏锐的察觉到这能够极为温和的减少食利阶层数量并给底层人才留出新的上升空间
  甚至可以运用于农人身上用来限制农人无序扩张的数量。
  人才能够流通农人维持稳定方能够保证国家安稳只是这代价……
  韩盈看着汉武帝陷入了犹豫中。
  犹豫而不是立刻否决。
  韩盈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她想过很多在如今的社会中生育对女性就是极大的劣势即便是女性掌握主权也还是有死亡风险和产后后遗症等着更不要说还有母性一部分生育后的女人在激素的控制下为其摇旗呐喊而男人更是会疯狂吹捧它因为这样更好用孩子拿捏女人。
  人性如此韩盈无力改变但劣势不一定会永远都是劣势太监在正常环境下备受鄙夷甚至不被视为人但他们却可以凭此侍奉皇帝甚至能权侵朝野宋朝三纲五常的约束下反而有一部分宫内的女官能替皇帝撰写‘内批’而今她为何不用这样的弱势来转化为优势向皇帝来博取机会呢?
  刘彻迟疑了很长时间还是下不了决定这根本不是任用女人那么简单而是整个社会制度都在变看着韩盈紧张的模样他突然问道:
  “若女子子嗣皆死难免偏激行事。”
  “男子也有无子之人过继再养便是。”
  韩盈轻松反驳了这点不过对相信会有死后世界的古人来讲有后人祭拜也很重要的事情别说女人被葬入祖坟忽悠瘸了男人更多的是她想了想又道:
  “不过世上女子大多如无根之浮萍陛下若是愿意臣想请您特许个恩典允二千石中无子嗣者死后能随藏帝陵此外在与各郡设英灵庙二千石以下有大功者可葬之庙中享郡之祭祀。”
  又是一个收拢人心的好办法。
  学到这点的汉武帝不动声色的记了下来他又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只能道:
  “此事朕已记下你先退下吧。”
  第260章 有人相邀
  韩盈心情平静的回了府。
  汉武帝没有立刻答应她的请求很正常,虽然都是提出政策,但她和董仲舒不一样,对方代表的阶层本就有着性别优势和一定的社会地位,而礼法的思想更是从周时传递到了西汉,人才储备多的离谱,启用压力极小,而女性在这方面落后的太多,启用起来难度简直是翻了成百上千倍,付出太多,回报也不直观,任谁都得犹豫要不要进行这样的投资。
  不过,韩盈还是有信心能说服汉武帝的。
  除了之前那些理由外,她的信心还来源于一点,如果将人分为三六九等,那对于皇和帝权贵这些在一二级别的上等人来说,他们是不介意身为十、九等的下等人,晋升为八、七、六级别的中等人,甚至可以说,他们会极为鼓励这种现象。
  秦汉的二十军功爵、唐往后的科举、现代的高考,其实都说明了这点。
  华夏这片土地上的人口实在是太多,即便再不把底层的农人当回事儿,面对户册上的数字,再想想什么人亡的秦、什么人建的国,这群天龙人,终究是知道底层人能掀起来什么样的滔天巨浪。
  而给予底层人一定的安抚、让其有上升的希望,能够忍耐国家的剥削,再将其中的领导人才吸纳进统治队伍中来保持国家安稳,更好的运用基层的力量,对天龙人来说是有利无害的举动。
  当然,天龙人允许底层人跻身中等,却绝不会允许中等人接近他们,有机会挑战他们的位置。
  在这点特殊的情况下,韩盈所代表的底层女性反而有了新的优势,起步太低,需要给予的职位毫不起眼,若是正常的在文官系统内晋升,那她们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对权贵造成威胁。
  说白了,这就是古代意义上的‘中产阶级’,上升空间小还容易跌落,连鸡肋都算不上,放别人肯定不稀罕,可底层女人连个人身自主权都没有的时代,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很大的提升了。
  反而是儒家,他们在夺取权势上凶猛而又快速,有他们做对比,韩盈她们看起来更加顺眼一些,用女人来挤掉些儒生的职位,减少对他们的地位的挑战,岂不美哉?
  至于这样会不会引发儒家的不满和攻击……她不安分的守在儒家提出的三纲秩序中已经让对方不满了,在多点儿敌意也没关系。
  就是相较于儒家明显的敌对,看似温和可以做为帮手的权贵高官乃至汉武帝本身,仍都不能投入太多的信任。
  毕竟,他们都是父权的代言人,只不过前个没什么资产,所以看起来吃的更狠,后者富的流油,愿意从指缝里露出一点出来,真到了动他们利益的时候,打压起来不会比儒家弱。该有的警惕还得有,而儒家也并非永久敌对的对象,需要的时候也能一起对抗天龙人,总之,政治关系向来是复杂多变的,根据需求调整就好。
  韩盈心情放松,刘彻则处于极为纠结的状态,他倒是知道对方在有机会的时候,肯定会给她手下的女医要名分,但没想到会从人口陷阱和限制官吏贪污的角度来说,甚至希望将女官吏扩大到整个官僚范围,这不是他点头底下就通过的事情。
  不能推行的政策,必然要损害他这个皇帝的威信,刘彻绝不会为其担这么大的风险,他必须要在此事成功面很大且收获够高的情况下,再给予韩盈支持。
  这使得刘彻开始逐字逐句的挑韩盈的毛病,女人生育少,受限于身体和子嗣的桎梏不敢多欺压农人,可反过来说,岂不是别人拿捏她也很容易?女人也容易耽于情爱,谁知道她会不会为了男人而更加变本加厉?此外,女子真的会如韩盈说的那样会只生两三个孩子?为何他见到的不是这样?还有,任用女性真的能起到安稳国家的作用吗?
  一个又一个的现实问题让刘彻更加迟疑,只是这种事情问男人没用,他第二天又将韩盈拉了过来,将疑问全抛给了对方。
  听完这一系列问题的韩盈:……
  怎么说呢,简直就是女性刻板印象大全。
  不过考虑汉武帝的身处的环境,那韩盈得说一句他挺进步的了,至少没直接用牝鸡司晨不吉利的理由否定,更没有质疑女人的执政能力,甚至他有这些疑问,本身就是在考虑任用女人的风险,潜台词就是他想用的意思。
  鉴于此点,韩盈没有刺激对方的男性自尊心,只解释了,男女之间都有傻叉,女人多耽于情爱不是天生,是社会没给她生存空间,只能依靠男人,才看起来那么耽于情爱,而女人并不一定喜欢生育,不过是在夫家除了生孩子没别的价值,所以才不断的生,而后,她又稍微说了些许不太让人太恶心,诸如骨裂之类的生育后遗症。
  西汉还没有到谈性色变的地步,但由于医术的不发达和女性地位偏低的缘故,男人很难了解到女人生育后遗症有多严重,更不要说皇帝,听完的刘彻沉默片刻,第一句话问的便是:
  “昌亭侯可否放弃生育,过继兄弟子嗣?”
  韩盈立刻拒绝道:“臣不愿。”
  “女子生育死亡几率在百分之一,你怎么敢赌你不是那百分之一?”
  知晓生产死亡率和后遗症的刘彻,在韩盈拒绝后不免生出了几分急躁的情绪,别的女医没什么重要的,但韩盈不一样,才华能力太高,他完全不能接受对方因为生育而死,只是强行的劝说的确会引发对方的反感,刘彻放缓了语气,徐徐诱之:
  “你想实现自己的抱负,总得活着才好,若是因此而死,就算是朕想,那些女医也很难撑住,反正都是父母的血脉,你过继个孩子,既免除了生育之危,又不会伤害身体,还有人奉养,岂不是两全其美之法?”
  “但那孩子不是我的血脉。”
  韩盈没有多么强烈的生育意愿,最后不生也没什么,但她愿不愿意生和能不能生是两码事儿,自梳女在明清时期算的上进步,可本质上不过是女人没有被夫家吃,而是被父家兄弟子侄吃掉的结局,只不过比起来在夫家因生育而死,被典被卖的风险,父家虽然会掠夺走老时的血汗钱,但年轻时好歹也能自由快活一段时间,可如今她有自主的权力,凭什么要选择这样的结局?
  是,她个人有能力让老年不会这么惨,但她本身就是示范,后面跟着她走的女人很难说不会哄着逼着‘被自愿’这么做,容易被他人拿捏不说,那到头来仍实是父权的圈套里,和当家做主的寡妇,偶尔出现管理全家的守灶女有什么区别!
  韩盈坚定的说道:“女子难产,多是因为生育过早,气血不足,骨盆未开,生育次数过多之故,如我这般健壮的,风险并没有那么高,再者,这世上意外而死的人从未少过,受伤感染的风险丝毫不比生育低,人生中受伤的次数比生育多多了,也不见得人都死,没必要因此废食。”
  说道这份上,刘彻也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韩盈毕竟做的是臣子,不是奴仆,没办法强压,只能继续问道:
  “那生育期间影响的工作怎么办?女子从孕育到产子修养后可是有一年的时间。”
  这个问题韩盈沉思了一会儿方才答道:“孕七个月后,每五天休息两日,至预产期十五日前暂停工作待产,产后休息一月述职,再顺延一月每五日休两天后恢复正常,若是遇到难产,那再多加半个月的假期。”
  汉代官员的假日,大多不是给人拿来休息,而是用来办事情的,比如休沐,就是给一天拿来洗澡,节日也就五个,用来祭拜祖先,病假普通吏目要用平日的休沐来抵,二千石以上的官员可以多休息一些时间,但超过三个月就要免除职务,除非皇帝恩赐留职带薪。
  简而言之,在如今卷到飞起的情况下,后世长达九十八天的假期想都不要想,前后能挤出来两个多月休息已经很不错了,毕竟这不只是产妇休息能不能跟得上的问题,而是时间再久点,旁人就得用这点攻击女性不适宜工作了。
  不过话说回来,古代比现代好的一点,便是工作变动极低,两三次产假也不算多么昂贵的用人成本,不会出现企业以用工成本不足拒绝女人入职的情况,所以刘彻压根不需要思索休息这些时间的负担,而是询问韩盈女吏的能不能承担:
  “不过两个多月,产妇能休息过来?”
  “若为健妇,生育时已过二十,又不奔波劳累,与人拼杀,亦或者哺育婴孩,那工作已无问题了。”
  工作没问题,身体上就不一定恢复全了,但现代私企女性生育后也拖不了多久,更不用说古代了,带伤工作也是没法,当小吏的工作总比做农妇和吏妇轻松,后者的体力活几乎是从早排到晚,更底层点儿的妇人有些连月子都做不得!
  不过,身体太虚,返回后提不起精力的,也不太适合这份工作,韩盈补充道:
  “选女为吏除识字外,还可再加个体测,用以选取体能优越的健硕妇人,此外,一开始招录暂且不限,往后女子为官吏不满二十者,不可有孕,违者除官,妻、婿皆罚两年城旦舂。”
  后世有个很诡异的现象,那就是某个男人蠢烂到极致,偏偏他也能有女朋友or老婆,心甘情愿的跟着吃苦受罪还当出气包,别说让女人疑惑,正常男人都看不懂为什么会这样,而在韩盈看来,这种情况也不奇怪,无论男女,人的智商总是有高低分布的,除了一部分女人被家庭男人洗脑过度,更大的可能就是这种女人真的……蠢,什么锅配什么盖,尊重祝福锁死就好。
  不过蠢人在感情上还只祸害自己,放在社会职场上,那破坏力可就太强了,糟糕的是有些蠢正常情况下是看不出来的,人家智力正常,工作也没问题,但就是能做的出来找飞刀做手术后举报飞刀医生,找老师补课后举报老师,入职公司立马就怀孕等一系列肥了自己,堵死旁人后路还坑死自己的事情。
  现代社会福利还够,勉强撑的起这种钻空子,而在女性踏入官场起步阶段,压根撑不起这么干,必须有狠罚震慑住想干的人。
  至于体测标准嘛,可以稍微高一点,毕竟岗位就那点儿,现在的妇人又没有裹脚还天天劳作,足够健壮的妇人肯定挑的出来,还能起个对民间引导的作用。
  刘彻也没多想,只是觉着这样一来能选出来的女子,的确能够为官为吏,而且人也不会太多,正好合了他的心意,随即又商议什么样子的岗位比较适合她们。
  在这方面,韩盈也没想着一口气吃成胖子,只是推荐了诸如文书、市吏,狱卒,仵作之类文职,且与现在女性能力较为相关的职位。
  其实她来的时候,也没想着直接要将女官合法化,能将医属定好就行,没想到如今能进一步,那肯定先搂一杆子再说,倒是汉武帝还是不表态,又开始追问这样到底有没有效果以及扯到了之前提到的亡国论,以至于韩盈提出了实验区的概念,还得再掏出来点干货说一说为什么国家需要一个声音,但是不能只有一个声音,以及儒家和道家还有她推动女性为官、商业经济的局限性之类的分析。
  这一讲,就是连讲五天。
  当然,汉武帝也不是每天都有空闲,他还有朝政处理,所以韩盈都是下午去,大约两个多时辰天开始转黑后,无论讲没讲完都要离开,讲的时候有侍从史官在场,丝毫不给外界传谣言的可能。
  谣言没传起来,可谈话的内容就瞒不住了,随着时间的推及,一些权力足够、消息灵通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听到了提炼后的内容。
  丞相府内,将这些时日韩盈所提议皇帝内容一一讲出的属下对着田蚡询问道:
  “田公,此事您怎么看?”
  田蚡瞄了眼属下,随意道:“不过是山阳郡内多几个女吏的事情,有什么可看的?”
  属下愣了愣,没想到田蚡会是这样的反应,他连忙说道:“可您才是百官之首,她越过您行事,分明是僭越啊。”
  “我管的是百官,不是百吏,再者说,她不过是谏言,又未曾实施,算什么僭越?”
  田蚡抬头看向眼面前的属下:“不就是任用几个女吏,你慌什么?”
  这哪里是慌什么,分明是问他为什么想将上司当枪使!
  属下额头生出几滴冷汗:“属下只是觉着,女子为吏,与礼法不和……”
  “且她今日为吏,后日便能为官,到时候便能将你取而代之了,对吧?”田蚡冷哼一声:
  “出息,那韩婴看不上你的位置!实验区怎么都得试个十来年,旁的女子进不来这丞相府,安稳坐好你的长吏就是了!”
  虽然被拆穿了小心思,但下属绝对不会承认,他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赔笑道:“属下担心田公,毕竟这韩婴还说要限制田地买卖,查官吏受贿之事,这……”
  “我为天子之舅,何人胆敢查我?至于韩婴……哈。”说着,田蚡不由得扫了一眼桌上的刺绣屏风。
  它不大,也就是一尺三寸高,其作用是摆在安几上遮挡光线,以及防止他人窥探正在书写什么东西,这并不是一件必须的用品,但上面所绣蓝色蝴蝶在光下微微闪烁着鳞光,美的着实不似凡间之物,摆这儿,实在是令人心旷神怡。
  此女乖觉,颇通官场之道,绝不会对他造成威胁,还不如头疼让他恶心的窦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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