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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听到成箫出来,她回过神,迅速整理好了表情:“功课做完了?”
  “嗯。”成箫点头道。
  蒋曼容闻言,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个真心的笑。
  她冲成箫招手,成箫走近了她,被她揽在了怀里。
  “我们小箫真的棒,都能去培训营啦!”
  成箫靠在她怀里,也笑了起来。
  “吴老师说我中考肯定能考的不错。”
  “那当然啊,”蒋曼容干脆道,“那可是我儿子,妥妥的中考状元。”
  是的。
  成箫的眼里有着憧憬。
  他会考的很好,到市里最好的高中。
  他会早早拿到保送名额,到一所好大学。
  他会打工赚钱养家,给他和蒋曼容换个更好的屋子住。
  只要再等等,等他长大就行。
  成箫后来回想,觉得那时的自己愚蠢又天真。
  活在等待和对未来生活美好期待里的人,没能力改变现状,也不敢去探寻过去。
  从不确定的未来里汲取那么一点点活下去的动力和希望,最后只能看着想要爱的人死在自己前面,恨的人儿孙满堂。
  像个没能力的废物一样。
  那天结束后,蒋曼容似是突发奇想,说要带他去改个名字。
  她说既然他现在有爸爸了,那就最好随父姓。
  成箫硬着声音对她说自己不想改,她只是笑了笑,像之前无数次一样把他揽在怀里,下巴靠在他的肩上。
  当时成箫只以为她心意已决,不愿意再听他多说什么。
  经年后再去看,却发现原来那是一句隐晦的“她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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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章哦
  第73章 于我作画
  “最低温度九度,可能伴随中到大雨,如果有还在下班路上的朋友,请注意通勤安全……”
  成箫坐在熄火的车里,空调关上了,只有电子显示屏还亮着,播放着情感电台的广播。
  凉气从车外渗进来,成箫一手捏着烟,另一只手没忍住摸了两把胳膊。
  太冷了。
  他干脆把烟熄灭,推开门,走下了车。
  广播里说的兴许没错。天是阴沉的,暗灰色的云遮盖着,看不见落日也难见月亮。
  要下雨了。
  他想。
  要赶快了。
  不远处,员工正拿着把扫把,不紧不慢地清扫着园门口被风吹落下来的树叶。成箫扭头锁上了车,朝着员工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好。”他低声道,“墓园现在还开着吗?”
  “你来晚了。关了。”老人随口道。
  “是吗。”成箫自言自语道。
  见他没走,老人收了扫把,抬起头看向他。
  天色有些暗了,老人凑近了点才看得清成箫的样子。
  “门没关,想进去就进吧。”他看着成箫的脸,忽然道。
  “谢谢您。”成箫松了口气,小声问道,“我能在里面呆多久?”
  老人又低头开始清扫路面,闻言,漫不经心道:“你随意吧。”
  “我就住那边那屋子里,要走的时候敲窗户叫我。”他指了指不远处。
  成箫朝他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个夜晚值班的屋子。
  他面前,老人一直观察着他,没挪开视线。
  “你有多久没过来了?”老人又突然发问道。
  成箫愣了愣,实话实说:“挺久了。上次来得是五六年前了。”
  “还是来看你妈?”老人接着道。
  成箫有些惊讶,他点了点头:“是。来看我母亲。”
  老人没再说话。
  成箫和他就这么无声地站了会儿,片刻后,他抬脚走向了墓园。
  他在一块石碑前站定。
  那上面镶嵌着逝者的照片。
  照片上的蒋曼容笑容很淡。或许是摄影师按下快门时,她还没找准焦点,眼神像是在看着远方,在想念着谁。
  成箫静静站着看了会儿,片刻后,他蹲了下来,靠近了石碑。
  “妈。我来看您了。”抬起手,他轻轻擦拭着已经被风刮地尽沾灰尘的照片。
  “隔了这么久了,您还记得我上次来时的样子吗?”
  石碑触感冰冷,成箫的手冻得有些僵硬,他收了回来。
  “逝者已去,活着的人替他讨回公道。我总觉着等一切尘埃落定我才配见你,总想着这一天来得不会很晚,现在看来,我还和当初一样天真。”
  照片里的人笑的温柔,如果还活着,或许就会把他拥入怀里,轻轻喊一声“小箫”,那他就没这么难受了,那他就能忘记一切烦心事了。
  可现在她只是这么淡淡地笑着,不会有声音,不会有回应。
  “你问我现在?我过得还行,有钱有房有车……”
  他顿了顿,露出个笑:“还娶了个漂亮老婆,虽然可能不是你想象中的类型。”
  “但你应该会喜欢他,他人聪明,嘴还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我本来是打算带他来见你的,但计划没赶上变化,我自己一个人先来了,你不会不欢迎吧?”
  公墓园里太过寂静,他的话隐约听得到回声。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盯着乌云密布,不见星月的天。
  “蒋曼妮来找我了。”
  “她还像以前一样疯,像个没驯服理智的神经病。”
  “她骂你了,我打了她一巴掌,我挺解气的,不知道你听了之后解气没。”
  成箫轻笑了声:“成家人都跟她差不多蠢,拼了命的给我找各种麻烦。”
  “解决不了?那不能,你不看是谁的儿子,这点小事。”
  “我只是……会有点累,歇一阵子就好了。”
  “真的……只需要歇一阵子就好。”
  他将双手迈进手掌,深呼吸了几口。
  他又有点想抽烟了。
  焦虑烦躁从来没从他心头彻底消失,想不起时他还是正常的他自己,而一旦想起,他便成了它们的奴隶。
  “你知道吗?我其实想过算了的。但每次这种想法出现,我都觉得我大逆不道。”
  “我的命是你给的,我是你养大的。你离开,成家上上下下都是凶手,我流着和他们一样的血,我也是罪人。”
  他脚下,地面上星星点点的水印很快连成了密密麻麻一片。
  “下雨了。妈。”
  他喃喃道。
  一时间,他竟希望这场雨干脆下得大点再大点,大到足够他能在这场瓢泼中窒息,就这么结束在这里。
  不需要人记得他,不需要人想起他。
  前十几年他为了蒋曼容的爱而活,后来他为了恨而活。
  活来活去,当一场雨模糊了所有边界时,他才发现天地之大,没了那些爱恨,他单薄的如同一张白纸。
  他靠着石碑,闭上了眼。
  呼吸和心跳都放得更缓了些。
  他觉得自己正在和石碑旁的那些藤蔓同频,血脉缠着根茎,慢慢长成相同的模样。
  可下一瞬,一股强力忽然将他拽起,他倒入了一个人伞下,一个人怀中。
  “你要死啊?!”
  陆玖年仰着头看他,眼里的害怕和在乎像另一场雨,倒置着以相反的方向将成箫吞没。
  “为什么不接电话?啊?”
  “你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两整天!柳卿联系到我的时候我吓死了你知不知道?!”
  陆玖年声音都不稳了,他解开自己的外套搭在成箫身上,把人往自己的身边拉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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