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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楚荆不曾向他侧过脸,道:“粮草辎重自古以来都是难题,如今已入隆冬,长安至陇西山高路远,而北狄只需不到一日便能兵临平凉郡,若军需补给不及,不仅会丢了城池,更进一步失了险要关隘,北狄可长驱而入直指京师。”
  堂上文官纷纷附和:“陆小将军可别忘了,平凉七年前就被敌军攻陷过。”
  陆随冷哼一声,道:“我当然忘不了。在下七年前还是首阳郡的传令兵,平凉沦陷之时满地尸骸,敌人的铁骑挂满了将士们的头颅,百姓哭嚎遍野,满地疮痍。彼时何人愿意出兵?”
  “这……”
  不等那腐儒文官继续,陆随又道:“北狄连年犯我边境,如今敌人内乱正是收复失地的大好时机,却还要瞻前顾后,眼睁睁看着边关百姓深陷水火。各位大人们不愧为忠臣、良相!”
  “你!”
  楚荆自始自终都垂眸不曾看他一眼,冷静地说道:“陆副将有报国之志,但出兵征战并非空有豪情壮志就能得胜。”
  “依你之言,不战则不败,陇西十四座城池丢了便丢了可好?”
  “我并非此意。”
  僵持不下陷入死局,最终还是皇帝发话:“好了,都下去吧,容朕好好想想。”
  楚荆才踏出宫门,就被人捂了口鼻拖到了墙角。
  楚荆双手被反剪压在墙面,粗糙的石砖刮蹭得他生疼,一只带着厚茧的手掐住了他的后颈不断缩紧。
  “楚、亦、安,”有人在耳边极轻地说道,“别来无恙。”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声音。
  楚荆闭上眼,道:“对不起。”
  第40章 有人在乎
  放在袖袋里的那些钱袋药丸杂碎物品早就被江水冲走,只有被红绳串起的银戒仍好好地安放在胸前。
  楚荆紧紧抓着银戒,脖子上甚至被勒出了淡淡的红印。
  “……对不起。”
  陆随不知楚荆是做了什么噩梦,一晚上翻来覆去地说着道歉的话,只好轻轻拍着背安抚。
  “没事了,别担心。”
  楚荆却接着道:“我……必须放走李锂。”
  陆随轻笑一声,语气中已经没有之前的怒气,低声道:“几个时辰前还不承认,病糊涂了倒是想坦白从宽了?”
  楚荆感受着陆随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有种莫名的安心,又委屈道:“……必须要放他走。”
  陆随权当他在说胡话,哄着问:“那亦安哥哥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放他走?”
  楚荆感觉头好痛,陆随怎么总喜欢问他这些难以回答的问题。-一日前——
  “本王还不想死,需要楚寺卿帮我个忙,演一出戏。”李锂提剑指向楚荆。
  楚荆丝毫不惧,直接伸手去碰,食指被剑刃划破,暗色的血液顺着剑身流淌,在剑尖汇聚成一滴血珠。
  他知道李锂的计策,但楚荆摇头,道:“你高估了我这条命,即便我死,皇帝也不会放你走。”
  李锂却说:“我自然知道你的命威胁不到李锡,但有人在乎你的生死。”
  楚荆道:“你想多了。”
  李锂笑道:“听闻你与陆随关系‘极差’,如果我用你威胁他,陆将军一定拍手称快,绝不会冒险救你的吧?”
  李锂见他不语,心知自己猜对了,他手一松把剑扔了,一副好商量的架势坐在草堆上。
  楚荆终于松口:“我为什么要帮你?”
  李锂颇有把握,道:“楚寺卿素来以刚正不啊闻名,岂会任由无辜之人蒙冤?”
  楚荆漫不经心地笑了,“抬举罢了。”
  李锂当然不认为楚荆会因此而帮他,“七年前的矫诏,你真以为是自己侥幸瞒天过海?”
  楚荆心跳如擂鼓,面上仍故作镇定反问:“什么矫诏?”
  “你不必试探,事到如今我没有与你打哑谜的必要。”李锂直截了当地亮出他的底牌,“当年先帝调兵攻打北狄,需要朝廷拨军粮运至平凉,当时身为废太子的我正主责此事。”
  “我知道。”
  “你大概不知,在先帝驾崩的那一晚,他曾下密旨撤回调往西北的军粮。”
  陆随率领大军出兵不到半月,速战夺回了平凉,北狄节节败退,边陲百姓都盼望着能迎来西北军。
  西北军骁勇善战毫不逊于北狄,不需要朝廷军的增援,唯一需要的是军粮几时供给。
  问题却出在了皇帝身上。
  也正是在那半月期间,正德帝外出游玩时船翻落水,受了风寒,此后便一病不起。
  前线陆随正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皇帝却下令撤走军需,而且是命令李锂秘密截停,丝毫不给陆随留反应的机会。
  “这无异于至西北军于死地。”
  李锂连夜入宫,先帝却不在寝宫,他担心有人假传圣旨,便潜入书房,案上的朱批便是先帝亲笔所书的撤军粮一事。
  “我心中不解,并未擅自行动,正要离开时却听到宫钟齐鸣。我亲眼看到你推门入书房,烧毁了那份撤军粮的诏书。”
  “你入了宫?”楚荆问道。
  李锂点点头,“私自入宫是大罪,更何况又是在先帝驾崩那日,我只好趁机离开。李锡登基后你颇受重视,甚至命你参与整理先帝的遗诏,我才一直以为烧毁诏书是出自他的指使。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宫中传出消息,李锡本也想下令撤走西北军粮让陆随撤军,你却拿出了一份先帝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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