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张德福又惊又喜,连连点头,这可是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他甚至开始期待待会儿的板子,毕竟挨了这回,以后他便是前院的人了。
四爷亲手剪了几串葡萄下来,又带着新插的瓶花回了书房。
案几上满是折子。
通州河提屡修不成,如今夏日暴雨多发,河水若是漫堤,两侧农田难以保全。
太子爷随行塞外,圣上却发来密旨彻查刑部尚书齐士武、兵部尚书耿额、步军统领托合齐,这些都是附属东宫之人,万岁爷在担心什么?
是怀疑太子会谋反吗?
还有隆科多此人,仕途起步于为万岁爷牵狗,妥妥的天子近臣,当初为了与支持老八的阿玛决裂,当众抢了父亲的小妾李四儿,如今却往府中递来拜帖,这又是何意?
还有年家的年羹尧,他与提督岳升龙共同剿抚,不曾想升龙率兵擒罗都,而年羹尧却无功而返,被川陕总督音泰疏劾夺官。
但他必须将年羹尧保下。
年羹尧于他如同祖大寿于太宗,当年太宗曾言于左右,“朕以诚待他,他必不负朕。即使他负朕,朕在所不惜,要的便是心悦诚服”。
折子还有许多,书房的烛火亮至深夜,苏培盛换第二遍火烛之时,才见主子爷从案前起身。
桌上的折子已经全部从一侧移向另一侧,四爷换上寝衣,短袖宽松大褂正是兰院常做的样式。
他掀开锦被,板正的躺在床榻上,满脸疲惫,眼皮微阖。
一旁的烛火在微微跳动,爆起一团灯花。
苏培盛轻手轻脚的放下床帐,将屋子里多余的烛火吹灭,只留一盏长明灯静静的燃烧。
他蹑手蹑脚的退下,却听见纱制床帐内传来清晰的人声,是主子爷又有吩咐。
“去库房挑些好的、稀罕的东西,再挑个得用的膳点师傅送到庄子上”。
苏培盛就着长明灯的光亮往里头看了一眼,主子爷正闭着眼静静的躺着,仿若未曾说话。
“是”,苏培盛恭敬应下。
天色再晚,主子的吩咐也不能耽搁,苏培盛叫醒一旁打瞌睡的小全子,一人去了膳房处,一人则直奔库房。
陈嬷嬷已经睡下,但听见苏培盛的声音,不过片刻功夫就开了门,眼神清明,仿若不曾睡下。
“主子爷有什么吩咐?”陈嬷嬷叫小丫头点亮灯笼里的烛火,一面问,一面将人往库房里引。
苏培盛气喘吁吁,若不是夜里各处门都锁着,这种活计哪里需要他亲自跑一趟,“把适合夏天的料子、首饰,风轮……哎呀,甭管是什么,反正只要是夏日适用的,都给找出来,咱家那边急着用”。
陈嬷嬷被苏培盛催得动作都快了三分,“怎么要得这般急?是赏给哪位主子的?”
苏培盛接过东西一样样看过,再放进箱子里,“这话问的,还能是哪位?”
陈嬷嬷一愣,然后就忍不住高兴起来,“那位好,那位好”。
她一面扎进库房里,从最里面的箱子里找出一床颜色雪白,色泽晶莹滑润的席子,一面说着闲话,“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三年前正是这个时候,耿主子还怀着弘昼阿哥,心中却挂念着阿哥爷,巴巴的赶去热河侍疾”。
陈嬷嬷叹道,“幸好,阿哥爷没忘,还挂念着当初的情分”。
苏培盛虚点了几下陈嬷嬷,“我看是你的心偏着呢,别的不说,当初钮祜禄格格不也是一片真心的要去照顾主子爷?”
他说着就有些生气,“您瞧瞧主子爷,这些日子里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腰都瘦了三寸,还得去哄闹脾气的耿主子,要咱家说,就是耿主子不识抬举!”
陈嬷嬷白了他一眼,“呵,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苏培盛当作没看见,“哼,恃宠生娇,任性妄为”。
陈嬷嬷气得把竹夫人扔进他怀里,“嗐,别瞧你是个太监,这男人的毛病,倒是一样也没少”。
她驽嘴让苏培盛看箱子里各色东西,“论起良心,你跟阿哥爷可差远了”。
苏培盛有些不服气,他自小便服侍四爷,四爷给了他荣华、地位,他理所应当的认为所有人都该围着主子爷转,全心全意为主子爷着想,便是受些委屈,忍忍便就过去了。
这有什么不对?
这自然是对的。
他摇摇头,带着人将两箱子东西抬回前院,碰到了垂头丧气的徒弟。
小全子哭丧着脸,“师父,刘爷爷的手今日剁鸡的时候伤着了,怕是不能去庄子上伺候耿主子了”。
第154章
凌晨三点, 外头的天还黑着,守夜的小太监虽醒了,但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叫起。昨夜里主子爷睡的太晚, 阖眼绝对不超过两个时辰。
人若是天天睡不够, 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小太监还在纠结,就见床帐从里头撩开, 传来主子的爷的吩咐声, “点灯罢”。
“是”,小太监一骨碌从地上窜起来, 想起当年在内务府的时候嬷嬷教的规矩,又放轻动作, 从自个儿身边点起。
嬷嬷说过,给主子点灯的时候,一定要先让主子看清楚伺候的人,再从外到内挨个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