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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棠欲醉 第60节

  宋令枝眸色冷淡:“你可以走了吗?”
  云黎讷讷:“我……”她咬牙,“好人做到底,你能让大夫瞧瞧我家阿梨吗?它爪子动不了了,我怕再拖下去,它可能会没命。”
  这白猫是云黎捡的,又偷偷养在院中,云父不喜欢她碰这些玩意,本想趁云黎前往宫中赴宴,命人打死了事。不想云黎会忽然折返回府,又从护院手中夺回,换上小厮长袍翻墙出府。
  “阿梨很机灵的,若非那些畜生……”云黎眼中泛泪,“阿梨是踩上捕兽夹,才被他们抓住的。”
  小白猫似乎察觉到主人的低落,喵呜喵呜好几声,窝在云黎怀里叫唤。
  宋令枝心中柔和一瞬,只对猫,不对云黎。
  她点头:“可以。”
  云黎眉开眼笑:“真的,那我们……”
  宋令枝面不改色:“猫留下,你离开。”
  云黎唇角笑意僵滞,须臾,又怏怏不乐低眸,盯着怀里的白猫半晌:“这样也好。”
  她恋恋不舍将阿梨塞到宋令枝怀里,“阿梨很乖的,它不会乱咬人……”
  小白猫以为云黎要将它送人,粉嫩爪子紧紧揪着云黎的长袍。云黎好说歹说,它也不肯松开,只喵呜喵呜乱叫。
  宋令枝皱眉:“罢了,你随我们一起下去。”
  云黎:“可是外面那些……”
  宋令枝朝白芷使了个眼色,白芷了然,自身后的矮柜翻出一身碧霞色宝相花纹锦衣,她轻声:“这是我们家姑娘新做的衣衫,不曾穿过。”
  那些护院只顾着找青灰小厮的身影,哪里想得着云黎会换回女子衣裙。
  云黎喜笑颜开:“多谢姐姐。”
  宋令枝猛地回首:“谁是你姐姐?”
  云黎从善如流:“哦,多谢妹妹。”
  ……
  云府人仰马翻,满府上下乱成一团,云父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妻子破口大骂:“你教出来的好女儿!都是平日你惯的她!今日皇后娘娘设宴,我看你如何和她交代!”
  云氏泣不成声,双眼泪如雨下:“这能怪我吗,她好好的养只猫儿,哪里碍你的眼了?若非你自作主张要打死那猫儿,我儿怎会跑了!”
  云氏双手握拳,如雨点砸向云父胸膛,末了又捏着丝帕拭泪:“罢了,我入宫向皇后娘娘请罪就是了,就说黎儿中了暑溽之气,见不得人。皇后娘娘仁善,应当不会怪罪的。”
  ……
  坤宁宫香烟缭绕,筵开芙蓉,花团锦簇。
  一众宫人锦衣华服,云堆翠髻。
  皇后娘娘高坐在上首,凤眸半眯:“……病了?”
  云氏屈膝福身:“是,小女昨日中了暑溽之气,今日实在起不来身,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皇后莞尔一笑:“云夫人言重了,本宫岂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
  说着,又抬手唤侍女上前,“前儿陛下送来的血燕可还在,给云姑娘送去。”
  云氏连声谢恩,又福身谢恩。
  尚未开宴,园中丝竹悦耳,细乐声喧。
  皇后左右张望:“可曾见到砚儿了,这孩子,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侍女笑言:“殿下许是还在陛下那……”
  一语未落,忽听院外太监的通传声,侍女眉眼弯弯,“殿下和娘娘果真是母子连心,娘娘才念着殿下,殿下就到了。”
  缂丝屏风后转出一道颀长身影,皇后喜不自胜:“砚儿,快到母后身边来。”
  国舅爷出事后,皇后还不曾找过自己。
  沈砚不动声色抬眸:“母后今日宣我入宫,是为了赏花?”
  皇后捂唇笑:“一来是为了赏花,二来呢,前儿你不是说想让母后帮你物色妃子吗,你瞧瞧这园中,可有中意的?若是有,尽管告诉母后。”
  沈砚不冷不淡应了一声,垂首轻抿一口热茶。
  皇后目光久久停留在沈砚脸上,少顷,方开口:“三呢……”
  沈砚从茶杯后抬起眸子。
  皇后嗔怪瞪他一眼:“说来这事也是你的不是。”
  皇后气不打一处,“你如今也大了,怎的行事还如此莽撞,你舅舅再怎样,终归是你舅舅,你怎能……”
  皇后双眼泛起泪珠,滚滚落下,她拿丝帕拭泪,“你舅舅入宫的时候,母后差点吓死。他那手指都……”
  一想起那一日胞弟血淋淋的断指,皇后忍不住干呕。
  侍女忙上前,为皇后顺气。
  皇后抬手,热泪盈眶:“那还是在大街上,你让他的颜面往哪放?”
  沈砚面色淡淡,无动于衷放下茶盏:“那……母后想如何?”
  皇后啜泣声渐歇:“他是你舅舅,是你的长辈,赔礼道歉自然是应当的。还有,这事说到底,也就为着一个丫头。”
  皇后双眉紧紧皱着,难掩对宋令枝的厌恶嫌弃,“为一个小丫头片子闹得人尽皆知,实在不妥,那丫头的名声如今也不好,留在你身边于你也无益。倒不如送给你舅舅,砚儿觉得如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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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宋令枝,你不如求求我
  蝉鸣满园, 廊檐下一众宫人绫罗遍身,锦衣翩跹,双手捧着漆木攒盒, 调桌安椅, 锦绣一新。
  殿内落针可闻, 闲杂人等早被皇后的贴身侍女带了出去,槅扇木门轻掩, 隐约有日光漏出, 细细长长的一道。
  沈砚眉眼低垂,一双晦暗眸子藏在茶杯后。
  官窑红釉杯轻搁在漆木案几上, 发出不轻不重的一道响。
  皇后蹙眉, 满腹心思落在紧拢的眉宇间, 她试探:“……砚儿?”
  沈砚轻轻抬眼:“这是母后的意思?”
  皇后抿唇一笑,若依她的意思, 直接将那女子处死了事。她弟弟因这事废了一只手,那女子死上一百回也不足为惜。
  只可惜她那弟弟昏庸,又怜香惜玉, 在她面前求了好久, 说要定那女子。皇后无奈,只能找沈砚要人。
  她轻声叹气:“自然是你舅舅的意思。你贵为三皇子, 普天之下,你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若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丫头片子, 和你舅舅生了龃龉,那才是大大的不妥。”
  皇后温言相劝,“且这女子进京后, 为你招惹多少祸事, 留着也是个祸患, 倒不如顺水推舟送给你舅舅,就算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可好?”
  青玉扳指在指间轻轻转动,光影昏暗,沈砚半张脸隐在阴影中,晦暗无光。
  喉结滚动。
  良久,喉咙溢出一声轻笑。
  沈砚声音淡淡:“……好啊。”
  皇后眉开眼笑,满腹愁思消失殆尽,满心欣慰:“好孩子,母后知道这事你也受委屈,赶明儿母后让人挑几个伶俐丫鬟送去你府上,定你那丫头……”
  沈砚漫不经心,拂袖起身:“母后不必为我忧心,还是尽早为舅舅做打算才是。”
  皇后眼睛笑成弓月:“你舅舅那不过抬一个丫头进门,哪里用得着母后操心,还是砚儿你……”
  沈砚慢悠悠:“毕竟寻一副好棺木,可不是易事。”
  皇后唇角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敛唇,眼中笑意荡然无存:“砚儿这话,是何意?”
  沈砚轻哂:“字面意思罢了。”
  指腹摩挲着青玉扳指,沈砚眼中掠过几分阴翳,雾霾沉沉笼在他眉间。
  到底是他不在京中久了,连那样的酒囊饭袋也敢觊觎他的东西。果真他前日还是心慈,那马蹄踩的应该是那酒囊饭袋的脑袋,而非手掌。
  至于宋令枝……
  沈砚眸色一沉,倏然想起女子冰肌莹彻的一张小脸,她应是怕极了自己,看自己的目光总是怯怯。
  沈砚没来由心生不悦。
  殿中的鎏金珐琅三足香炉燃着松柏宫香,沁人心脾,却怎么也抚不平沈砚紧皱的双眉。
  甩袖,扬长而去。
  槅扇木门大开,日光迤逦落在他绣着金丝线的广袖上。
  身后皇后怒火中烧,茶杯狠命往地上摔去:“沈砚,那是你舅舅!”
  回应她的只有一道渐行渐远的身影,以及沈砚轻描淡写的一句:“选妃的事不劳母后挂念,我自有打算。”
  “你——”皇后恼羞成怒,凤眸冷冽。
  沈砚颀长身影逐渐融在日影之中,再不曾回头往后望一眼。
  皇后抚着心口,咬牙切齿:“当初我就不该让他活命的,他就应该死在……”
  侍女目瞪口呆,赶忙捂住皇后双唇:“——娘娘!”
  她左右张望,屈膝半跪在皇后脚边,“娘娘,隔墙有耳。”
  皇后心口起伏不定,到底不放心,抓住侍女的手叮嘱:“去,去找国舅爷,就说是本宫的话,让他近日无事不必出府,在家将养即可。”
  侍女不明所以:“娘娘,三殿下应是在气头上才说的那话,再怎样,那也是国舅爷,三皇子的舅舅。”
  皇后摇摇头:“你不懂,他……”
  思及沈砚,皇后眼中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厌恶,少顷,方道,“罢了,照本宫说的便是。”
  ……
  皇后在御花园设下赏花宴,宴请京中贵女。园中花团锦簇,人比花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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